《须臾菩提生》一只小白眼儿狼

42、（四十一）

　　洛城的大雪已落了几场，天气倒不如先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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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个有太阳的日子，金黄色的暖光照在恢宏的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亮光。李云深抬头往窗外看了看，还真是个好天气。她在云开集团的二十七楼，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还不太适应，忙里偷闲看了看窗外冰雪还未消融的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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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本来安排了与简安一同吃午饭，商量着从温氏手里截下那块地皮的办法，可还不到十点，简安便打电话来说有事耽搁了，改天再约。李云深的行程突然空了一段出来，让她略微有些不适应。范星烟最近接了一桩刑事案件，被害人家属闹得她焦头烂额，李云深此时也不方便去律师事务所。她无聊的靠在椅背上，盘算着要不要画张设计稿——自从接手云开，她画设计稿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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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未摊开纸，突然想起和她齐名的那个人——温榅。李云深算了算日子，好像她今天正好出院。李云深向白苏简单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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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医院特别冷清，进进出出的人都没有几个。李云深径直走向温榅的房间，还未敲门，便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她本无意听，可一字一句都传入了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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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可以出院了。”李云深听出来这是温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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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还没好。”李云深轻轻皱眉，这是……不想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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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温檀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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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出院。”温榅的语气是平静的，不像是一时赌气不愿意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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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把食指屈起贴在门上，刚准备敲门，就听见温檀的下一句话：“不就是李云深没有来吗？你要记得我们和她是敌对关系，你做得再多，她也不会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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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一愣，温榅做了什么？什么叫不就是她没有来？她猛然想起，上一次离开前，温榅眼底有些希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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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敲响门，推门进去。里面两人看见她都是一愣，温檀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换成了微笑：“你来了。”他看了一眼温榅，就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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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榅坐在床上，气色比李云深上次在这里时好了很多，脸上的伤痕也好了大半，只剩下些浅浅的印迹，大约过不久就能消失。她看见李云深时，满眼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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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今天该出院了。”李云深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温榅的床前。她的目光在温榅脸上逗留了几秒钟，便开始环顾房间四周。她看见桌上摆着一束花，一束金色的曼陀罗。李云深有些好奇，谁会给病人送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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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那束花那里指了指，说：“范昭送来的，但他说是受人所托，也没告诉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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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昭？李云深所知道的和范昭有联系的就只有范星烟和墨北。范星烟不大可能给温榅送花，反倒是墨北很有些可疑。简安不是说那天的车祸就正是墨北所做吗？为什么又来给温榅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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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花怎么了？”温榅见她很久不说话，起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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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而已。”李云深把思绪拉回现实，低头看温榅的脸，这张脸怎么能和自己这样相像？“你不是今天该出院吗，怎么不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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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好收的。”温榅脸上没有表情，但李云深看见了她眼底的一点欢愉。“你来看我都不带礼物哎？”温榅歪了歪脑袋，有一点点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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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不缺啊。”李云深看着她，直到看见她抿唇，扭过脸去，才笑了：“今天来就是送你礼物的。换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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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温檀打过招呼以后，温榅坐在了李云深车的副驾驶座上。她穿得很厚实，却仍然能看出单薄削瘦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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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里？”温榅问李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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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我这么像，就自己猜一猜。”李云深专心开车，目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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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顿教堂。”温榅几乎没带犹豫，就说出了这个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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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轻叹了一口气，她们两个人在一起，还真的没有惊喜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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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程不远，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格林顿教堂已经建成，只差墙壁上的壁画，和玻璃幕墙上的彩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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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绘和壁画打算请谁来？”温榅抬头看着洁白的穹顶，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垂下的灯摆轻轻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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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想法。”李云深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外，那里是大片的草地，却因为冬天还未过去，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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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试看好了。”温榅抿着嘴唇，脸上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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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浅浅地弯了弯嘴角，看着她的眼睛：“壁画很费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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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榅刚要回答，却有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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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接起电话，脸色立刻变了——范星烟负责的那起刑事案件的受害人家属和犯人的家属起了冲突，在律师事务所产生了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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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星烟那边出事了，我先过去看看，你让你哥过来接你。”李云深只留给温榅一个匆匆的背影，奔向教堂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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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榅站在窗边，逆着冬日难得一见的暖阳，黑色的瞳仁里了无波澜，不悲不喜。她抬起手指，在沾有白色油漆的墙壁上轻轻磨砂着，脑海里，想的只是她该为她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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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师事务所此时乱得一团糟。犯罪嫌疑人是刚满十八岁的男孩，男孩的父母早已去世，他的爷爷奶奶跪在律师事务所的大堂里，给受害人的家属道歉。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跪在冰冷的瓷砖上。受害人是十八岁的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断送了大好的前途。姑娘的父母早已哭成了泪人，看见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更是急火攻心，上前推搡跪地的老人。场面一片混乱，劝的劝，拦的拦，却还是有一拳头往老人身上招呼过去了，范星烟情急之下侧身挡了一下，被打中了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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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赶到时，纠纷还未平息，哭闹声，劝阻声，安慰声，交杂在一起。她冷着脸，在人群中寻找范星烟的身影。没有找到。她随手拉过以前在事务所见过的律师，脸色阴沉地问：“范星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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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律师回答说：“被言律师扶进办公室里了。”他话音还未落，李云深就已转身往办公室走去。那律师松了一口气，还从来没见过这孩子生这么大气，以前都是礼貌谦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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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星烟坐在沙发上，右手揉着自己的肩膀，那一拳是用了狠劲的，骨头生疼。言风刚刚护送她挤出人群，就又回去安抚众人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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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木质的门撞到墙上发出沉顿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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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星烟以为是外面的人找到了这里，刚想开口，抬眼却对上一双含着几分担忧几分怒意的熟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