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天成》西山东水

17、动机

　　“然后呢，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就不是光用银两能收拾住的？”殷仁问道，水瑶心思十分缜密，有她在，不会疏忽这一点的。
　　“贰班的师姐欺负了我们叁班的同窗，当然不能简单算了，自然要去请夫子主持公道。”想到方才的事，水瑶便觉得满身舒爽，张知月最后那张脸上的颜色真是好看。“嘻嘻，多亏朱夫子走了，何夫子的脾性可是连院长都惧怕三分的。张知月不仅当场老老实实地给英槿道了歉，许诺两年之内赔偿完两百两之外，还要去律戒堂领罚，当时贰班夫子的脸那叫一个难看。”
　　“可就算这样，张知月还是一口咬定事情只是同窗间发生的矛盾，没有攀扯其他人。”英桂补充道，虽然以前不知道张知月这号人物，但看她今日言行，处处透露着古怪之处。
　　“何主事？”殷仁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那日祠堂里这人也在场，明明不是夫子。朱旭离开书院，院长亲派他任叁班夫子，又没卸去其书院主事一职，为什么？因为他这个皇子的到来，还是何主事这人本身？
　　另一边嘉瑄仔细观察英槿的表情，确认她真的没受太多委屈，非常真诚地向英桂和水瑶道了谢，还不忘继续安慰英槿：“出门在外，难免有些是非，别怕，也别老一个人逞强，有麻烦了来找哥哥。”
　　啪——，英槿忍无可忍地拍掉脑袋上那只手，大家都讨论正事呢，哥哥还没完了，都说了她没事了。“我没事，该出的气都出了，也知道怎么和同窗相处，哥哥你真的不用担心。”
　　“好的，好的，哥知道了。”嘉瑄一点都没在意英槿的炸毛，好脾气地安抚着，望向英桂、水瑶，呃，还好有小胖子白士及可以随时询问情况。
　　“都说了别把我当小孩子哄了，没事就是没事，你把自己操心好了才是正经事。”英槿哪能看不出嘉瑄的敷衍，真是的，最该担心的是这个缺心眼的哥哥好不。不过，看了眼一旁站着的班彦，好吧，傻人有傻福。
　　“嗯，嗯，知道的，我们家槿儿是大姑娘了，比哥哥还能干。”嘉瑄很熟练地顺毛道，唉，古代小孩就是太早熟了，让他这个哥哥做的一点威严都没。
　　水瑶一脸无语地看着嘉瑄、英槿两兄妹互动，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的眼熟。扫一眼英桂，好吧，她知道原因了，那位“二哥”的段数更高一点罢了，实质没差多少。可恶，莫名地觉得不爽，尤其是想起自家那个每次都被她怼得半死不活的弟弟，唉，都是一帮让人操心的家伙。
　　“喂，你也知道点东西吧，他们兄妹接连被找麻烦的事？”水瑶突然把矛头对向班彦，他能及时出现在嘉瑄被欺负的地方，绝对有猫腻。
　　“干嘛都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要当墨侠的人，怎么会参与到欺负弱小的事里！”班彦被一帮人质疑的眼神盯着，立即反驳道。
　　“参与？也就是说你事先知道有人会在路上堵我哥了。”英槿敏锐地发现班彦话里的漏洞。
　　这帮人怎么都不按理出牌，他明明是仗义出手的好人，半天没句感谢的话就算了，现在还被当做犯人来审，太没天理了！班彦憋屈地想着，可就连嘉瑄都拿怀疑的眼神戒备着他，只能无奈地开口解释。
　　“你们是当事人，自然不会听到风声。嘉瑄说的那些话，什么世道对女子不公，女人要学女四书来取巧保护自身等等，书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你们以为大家该有什么反应，像今日这样来几个说酸话嘲讽的，都算轻的。今日课上嘉瑄的表现实在惊艳，我们的几位长老还想着与嘉瑄多些交流，才派来我来，出现在那里真的只是巧合，我帮忙绝对是出于好意的，你们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哦？这么说来，你们墨家清白无辜，也不反感嘉瑄的说法？”水瑶可没那么简单就放松对班彦的警惕，她还不知道今日苏崧夫子的课上嘉瑄有什么惊人之举，但此刻已清楚了墨家拉拢嘉瑄的意图。一时的善意，还是长久的利益挂钩，两者的差别大得很。
　　巨子老大，咱们墨家也有从事谈辩的墨辩啊，为什么要派我这个习武的出面，这里面可是有个声名狼藉的名家辩手在。班彦心中哀嚎，却还得继续苦口婆心地解释。
　　“我们墨家自然是抱着善意来的，嘉瑄说的那些话，我们还不至于像儒家那些人反应大。‘赏当贤，罚当暴’，与男女无关，像武穆太后、定远侯这样的英雄人物，即便是女子也当受世人敬仰。女四书本就是儒家那帮人搞的，我们墨家弟子岂会有兴趣。”
　　呵呵，墨家真有胆量，派来的人居然是跟单嘉瑄一般无二的缺心眼，难道是想着属性相同的人更容易产生好感吗！水瑶默默翻个白眼，继续盘问。
　　“嘉瑄是因为口无遮拦惹来祸事，那英槿呢，被嘉瑄牵连？不应当啊，我们书院的女子没那么迂腐。”
　　“这事我听人说过，嘉瑄的话只是个爆发点，一两句话而已，不至于真去计较。是书院里早有关于他们兄妹拜师的小道消息，有人心中不平。”反正他们墨家好多人都知道，苏夫子对嘉瑄很看重，都破天荒地去了祠堂。要不是今日课上嘉瑄露了那么一手，想让他们甘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于英槿，抱歉了，班彦一摊手，这他就不知道了，毕竟书科那边儒生多，而他们墨家和儒家宿怨已久。
　　“不对啊，我们才来书院，院中夫子就见过那么几个，而且那天在祠堂也没感觉被特殊对待。”居然被传言拜师了，嘉瑄可算是体会了一把流言杀人，等等，好像那天槿儿是被一个女夫子给严厉批评了。难道那位夫子是喜欢批评教育的类型，头疼啊，槿儿的性子本就敏感内敛，再配个严肃的师父，容易出心理问题的。可又听说书院里拜师了好处多多，他们这种身份拜师又不容易，该怎么抉择呢？嘉瑄满腹纠结，好想立马找个人商量下。
　　英槿这边倒是松了一口气，看墨家这架势，哥哥是被苏夫子赏识了。苏崧的事迹，她有耳闻，哥哥能被看上是件大好事。
　　“还是不清楚，为什么我们前天的谈话会被传开，是谁在传三哥和二姐拜师的流言，这流言传开了谁能得到好处？”英桂直觉这次的事不简单。
　　“拜师的流言，每次新生入院都会有，并不稀奇，只是这次闹得动静比较大，而且就算最后找到了流言的源头，也未必就能肯定是背后作乱之人。至于我们前日的谈话，当时本就是闲谈，没想着忌讳旁人，地点也不算隐蔽，查起来更难。”水瑶分析道，这两件事中间插手的人太多，查起来非常棘手。而且此刻也不能断定，嘉瑄和英槿的麻烦是有人故意暗中策划，还是有人起了嫉妒心一时冲动做的。
　　查起来难，而不是查不到吗？据他这几日得来的消息，英桂、水瑶两人来书院也不过两年，势力却不容小觑，这未来的“军中双煞”果真不是简单人物。殷仁默默想着，又生出些无力的感觉，早知道就不答应化名来书院。大家族的庶子，这样的身份终究还是欠缺吸引力，眼下连情报都得自己去收集，缺少有价值的情报让他束手束脚。呼，好怀念啊，虽然当年做太子时就是个靶子，是众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都磨刀霍霍地要除掉他，但好处也是有的，起码投靠他的人才也是前仆后继。嗯？这样一想，好像有一点很关键的却被他们忽略了。
　　“我同嘉瑄他们一起进的书院，祠堂也去过，那日谈话也在场，论身份也不过就是个庶子，可到目前为止没任何人来招惹我。”
　　一语点醒梦中人，英桂和殷仁对视一眼，书院里知道殷仁真正身份的人可不多。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呢？”嘉瑄猜测，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次的事只是大家听信流言才不甘心闹出矛盾来，而不是被人处心积虑地算计。这里是学校啊，好好读书不成吗，还是别玩宫心计了。
　　“的确，自去过祠堂后，哥哥和我没少惹上是非，殷仁身边倒是风平浪静。”英槿仔细回忆了来书院后的各种事情，肯定地说道。殷仁的防备心极重，相处这么些日子里，她都没能打探到殷仁的背景，唯一知道的英桂也不曾露过一丝口风。所以，算计这一切的人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殷仁的身世，而且很有可能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英桂和殷仁的反应让英槿更确信了自己的结论。
　　“是非吗？我倒是没察觉到有人针对我，槿儿，你怎么不……”
　　“这件事待会再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弱。”英槿及时拦下嘉瑄的絮叨，他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对别人抱有善意了，有时候怕是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其实他们兄妹中最该被担心的是嘉瑄才对。
　　殷仁默默转头，不去看嘉瑄兄妹的日常互动，对英桂微微点头。没错，早就有人开始欺负嘉瑄了，不过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从没意识到，只要对方说话隐晦了一点，他就没听懂过。别说当妹子的英槿了，有时候他都看着捉急，要不然干嘛急着提议让这家伙去苏崧的课上表现。
　　水瑶早就发现了殷仁的身份有猫腻，谈吐举止再怎么遮掩都会有破绽，以她和英桂的关系，都不能被坦诚相告，大名这个地方也很值得玩味，许多零星的讯息让她有了大概的答案。而眼下书院里对殷仁身份了如指掌的人，在无声无息中就对嘉瑄、英槿出手了的人，事前没让她们察觉，事后却又留下漏洞，做出这样的事会是那个人吗？可是为什么，没道理啊，大费周章做这样的事于他有什么好处？
　　英桂同样想不通，完全猜不出那人的动机，倏地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