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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辅导员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论文写作指导会,方欣言竟然为了这种没用的东西推掉了2个面试,心理暗暗地翻着白眼。

      妈的!走进会议室一看,她竟然是最后一个来的人。要不要这么这么认真?方欣言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大概都站在一个天平上活着,任何的事总要放在内心权衡比较,什么重要,什么次要。人在不同的时间总有不同的主旋律。而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工作更重要的。

      她默默地从会议室退了出来,踩着高跟鞋的双脚痛到已经有些麻木了。她麻利地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寻觅,在一个办公桌旁随便搬起一把椅子,随手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硬着头皮进了会议室。一个新闻系老教授的声音已经慢慢悠悠地响起。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方欣言饥肠辘辘地拖着借来的椅子走在最后,“新闻心理学”这个宏大的理论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还是太大了吧,选题被点名批评的郁闷已经塞满了胃。

      午后的阳光把办公楼陈旧的咖啡色木质地板切成了阴阳两半,她低头走着,眯起眼睛,地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颀长,消瘦。

      她抬起头,前面办公室的门口靠着一个人。秋日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一拥而入,带着眼前人的身影照进方欣言的眼睛里。她竟然不经意地倒抽了一口气。

      “椅子,可以借你,随手关门的习惯可以改掉。”面前高瘦的男人看着她悠悠地说到。

      “哈?”方欣言一脸懵逼,突然想起她抬起椅子之后,似乎确实随手关上了这间办公室的门。“学长,实在对不起啊,我走得急,你一直在外面等吗?”作为新闻系的学生,方欣言承认自己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能进能退的卖笑高手”发小一直这样吐槽她。她约莫午休时间,楼下管钥匙的保安大叔都开小差去了,所以她带着甜蜜而充满内疚的笑容冲着眼前人。

      “谁是你学长……”他一边冷冷地说,一边伸手去拉女孩身边的椅子。他突然靠过来的时候,方欣言定睛看清了他的眉眼。幽幽的墨黑色,明亮却有一丝迷离,视线像是隔了一层薄纱一般,划过她的脸。

      只见他搬过椅子,在办公室的门口坐下,翻开左手中的书,竟然就这么看了起来。

      “那需要我帮您去喊保安大叔开门吗……”她弱弱的问,明明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他的态度那么差,可方欣言竟然莫名地软怯了下来。看书的侧脸,鼻子的弧线,还有干净整齐的鬓角……

      “嗯。“

      方欣言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匆匆地从他面前溜过,下楼。

      背后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假笑很不礼貌。”

      妈的!你谁啊,老娘的笑容可是标准的不得了,练了这么多年,谁能看出来。方欣言头也没回,咚咚地直径跑下楼。

      “欣,听说你找到好几家报社了?”晚上躺着敷面膜的方欣言听到舍友传来的声音。

      “那必须的!我的新闻理想能不能继续燃烧就在此一搏了。”呵呵,新闻理想,小时候受新闻摄影师父亲的影响,方欣言一直向往第一时间揭示真相的新闻记者,没有什么比真相更残忍,但更有价值。

      “不过学校最近毕业培训课程很多,算最后学分的,你要来啊。别光顾着外面跑。”

      “到最后一年还搞幺蛾子,奶奶的,老娘要实习的好吗?实践实践,光培训有个鸟用!”敷着面膜她还能这么慷慨激昂地说话,室友也是佩服。

      “大姐,你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党国喉舌,能不说脏话么……”

      “喉舌个毛线,我的稿子不为屈服任何权利。”

      “……”

      “对了,你今天论文培训结束看到走廊上一个人没有?”方欣言忽的一下起身,撕掉面膜问道。

      “那个帅哥啊……“室友双手捧脸,眼放金光。”你认识吗?”

      “我怎么会认识那种装逼的人。”不过长得真好看,想着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她默默地躺下。麻质的白衬衫和黑色风衣,还有在逆光中格外明显的高耸的鼻梁……

      梦里,她梦见了爸爸,温暖的大手牵着7岁的她在公园里散步,方欣言抬起头感受到父亲温柔宠爱的目光,而那张让她思念的脸却是那么模糊……

      “喂”方欣言的梦被深夜的电话打断了,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你在哪?为什么不过来?”电话那头的男人点燃了一支烟。

      “宿舍睡觉呢,今天太累了。你还没睡?”她压低了声音,迷迷糊糊地回答。

      方欣言穿上外套,从宿舍二楼阳台翻了出去,顶着夜色往齐悦在校外租的公寓走。她大三时在学校音乐节上遇见了大她一级的齐悦,他颓废地抱着一把吉他坐在舞台的角落,长长的刘海盖住眼睛。已经毕业一年的齐悦还一直窝在一间出租屋里,维持着当年的乐队梦想。

      想到这里,方欣言无奈地在黑夜里长叹一口,划破了秋天微凉的空气,她裹紧衣服,走过校门口几家客人零落的宵夜铺子,昏黄的灯光和拉面的香气,让她觉得有一丝的孤单。

      她真的爱他吗?当年齐悦半推半就的告白,她模棱两可的默许,就这样已经一年了。争吵从未停止。半年前的那个初夏的夜晚,在那间出租屋里,齐悦压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依然是半推半就,依然是模棱两可……她的第一次,妈的,如此不堪,如此敷衍。

      方欣言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有点想哭。

      突然她觉得有一束目光投向了自己,她转过头,看到拉面店门口的台阶上,他站在那里,这次不是在阳光里,而是在黑夜中。

      他们彼此对视着,但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转身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方欣言似乎看了他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一丝笑意。
      报社的实习offer已经到手了,方欣言看着邮件,慷慨激昂地嘚瑟了一番,就被室友拖去参加学习为毕业生准备的就业心理辅导课程。

      昨晚又是跟齐悦一顿大吵。

      “是,人都有梦想,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最重要的是能独立的生活。”

      “你以为你是谁!”

      “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那你滚啊。“

      “齐悦,这是你说的。我是可怜你,不是爱你。”

      “滚!!!”

      林教授作为学校的国宝级老教授,现在已经不上本科的基础课了,只带研究生和博士生,退休之前,这次就业心理辅导算了他送给学校的告别之礼。

      嗯~~~果然很优雅很美丽,方欣言看着讲台上的御姐,细高跟鞋,精致的妆容,柔和而坚定的声线……眼皮越来越重。妈的,老娘已经找到工作了,睡觉。

      不知道何时周围突然骚动起来,枕在下面的胳膊也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慢慢睁开言,扫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讲台。她顺着大家的目光,突然也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她一脸懵逼地看向旁边的室友,“解释一下?”

      顾敬轩,林教授从美国推荐回来的人才,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心理研究所最年轻的博士,从现在开始在大学负责心理系的研究工作。苏城大学的心理学系是全国最强的,能吸引到这种人才也无可厚非。但相比系里那些傲娇的老处女教授,或是头上已经没毛的老头子,这家伙的画风太不同了吧。

      虽然阶梯教室很大,但方欣言觉得隔着空气,他们的目光还是对接了几秒。冷寂的脸带着凌冽的目光进入了她的眼眸,和昨晚一样。

      他在审视自己,像是拿到了一本新书,在仔细地观察着封面上的细节,准备翻开阅读……

      “假笑很没礼貌。”方欣言的脑海中闪过他的这句话,心里轻蔑的笑了。没有人能撕下她的保护壳,没有人。

      他收回摸不透的目光,修长清癯的身影转过消失在讲台一侧的门后。

      方欣言每天在报社大楼里跑上跑下,老记者们都对她的勤快机灵赞赏有加,但一个月了并没有人真的带她出去采编。她把高跟鞋踩得掷地有声,心里愤愤不平。

      “小方,来来。”

      “什么事,主编?”她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会议室有采访,你先去,招待一下。我马上过去。”

      “我又不是丫鬟,老娘好歹也是著名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妈的!”方欣言端着几杯茶,一边走一边低头碎碎念。

      “看路。”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方欣言回头。这是第几次,他们莫名的目光相交。顾敬轩一身休闲西装站在那里。

      她默默地倒抽了一口气,露出礼貌可人的笑容。

      “顾老师,对吧?您好,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顾敬轩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从她的身边走过,推开了前面会议室的门,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进去。

      她端着茶盘走过去,低着头想从从他修长的身下快速溜进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简短的话,”这么巧。“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她怎么也没敢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只觉得有隐隐的古龙水香味擦过自己的脸颊,像是海洋或森林的味道,淡雅而清冽。

      方欣言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坐着会议记录,偶尔大胆地快速瞄他几眼。他的话不多,几句话就婉约地拒绝了在报纸上开设心理学专栏的要求,也回绝了在一系列市民心理课程之类的邀请。主编一脸尴尬地笑着。

      “多谢,我只想专心教书。”

      “林教授可是一直……”

      “他是他,我是我。”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主编还在吐沫横飞地斡旋着。所有人都知道传统纸媒面临的困境,新闻速度已经输了新媒体,新闻深度上不能再输了。方欣言记得父亲曾经无数次地出差到最偏僻的新闻现场,去拍摄,去挖掘他坚持的真实。很多人都建议她去更时尚更新潮的新媒体行业,但方欣言心里有种执拗的坚持,她想看看父亲曾经为之奋斗的事业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便今世以不同往日。

      日光彻底落下。方欣言一个人默默地整理着散落在会议室的各种资料。她看着顾川位置上的茶杯,一点没少,他一口都没喝。茶叶已经沉底,水变成了褐黄的浊色,就像此时外面的天空。

      收拾好一切,她拎着中午食堂的剩菜走出了报社大楼。很多年前还很多人家订报的时候,报社大楼是整个城市的喉舌,充满了一种无冕之王的正义感。父亲工作过,她童年玩耍过的报社旧楼被推到,随之,这座新大楼在旧城的闹市区拔地而起。而报社里父亲的旧友也悉数退休,这里几乎没人记得她,没人记得那个背着父亲相机到处乱拍的姑娘。唯一没变的,就是旧楼侧边的草丛里有她从小玩到大的猫咪一家。最老的那只已经不知去向,她不想去承认最简单的答案是死亡。

      回到这里,不管多晚下班,她都要去喂猫。它们在等她。

      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占了她的位置。

      黑夜已经降临,他一身黑色西装、灰色的花呢围巾随意地搭在领口,马路上车灯如流水划过他的侧脸。他坐在草丛花坛边的台阶上,伸出手指,勾引着眼前的一群花猫。他的脸印上了温暖的笑,竟然像个孩子。也许是发现地上突然出现的影子,他转头抬起眼,看着她,笑容也慢慢收起。

      一时两人相视无语。

      方欣言本能地露出标志的微笑。却再一次出现他无意的讥讽,“假笑”。

      “老师……”

      “嗯。”

      “我来喂猫,你还没有回去啊。”

      他没有回答,想继续低头摸着眼前的小家伙们,可谁知猫咪见到方欣言都”喵喵~~~“奶声奶气地叫着,围上去蹭她的腿。看着他停在空中那只白净而细长的手写满了失落和尴尬,她噗嗤地笑出了声。

      “它们和我可是很熟的很亲的。”她可爱又骄傲地说。

      本来以为,他会不理会,或者起身走开,谁知他竟然悠然地直起上身,翘起腿,双手插兜,说到:

      “动物的依赖心理几乎完全建立在食物之上,甚至它们对于是非的判断、它们对于其他物种的感官和应对全部都是。只要你掌握了它们食物的唯一来源,哪怕你随意地施加精神和身体的虐待,它们也会在心理上对你产生绝对的依赖。这种依赖是一种生物的本能,本质上与感情无关,所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潇洒,语速也渐渐加快,但却听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方欣言,因为他正要下结论,希望收到听者崇拜的目光。

      可是……

      眼前的姑娘手上一边摸着猫,一边用一副“你他妈的这是在鬼扯些什么?!”的既惊悚又嫌弃的脸,红润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似乎隐隐发出透亮的光。

      方欣言对天发誓,此刻她已经用摸猫来隐忍自己的尴尬症发作,以及非常无奈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的脸上绝对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她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克制了。可是她忘了对方是心理学家……微表情什么的……呵呵了。

      几年之后,顾氏夫妇在家中拌嘴的时候还会拿这件事情来争论。

      “这件事,你有意见?”顾川高傲而冷峻地问道。

      “没有啊……”顾太太无奈地回答。

      “这副表情。”顾川捏着她的小脸蛋气气地说到。

      “又有什么表情啊!”似乎又被发现了。她抬起手,撒娇地拍着捏在自己脸上的大手。

      “在报社后面喂猫,给你普及心理学常识的那天,你就是这张‘你他妈的在鬼扯些什么’的脸,我印象深刻。”他揉捏着她的小脸,带着坏笑。

      方欣言涨红了脸,他的记忆里和观察力真是又让人崇拜又欠揍。她不服输地回道:“你看你看,你也会说脏话了。”

      “你教的。”

      “那你教我什么了,白叫了你那么的教授啊老师啊。”她挣脱开他修长的双手。

      “你忘了?”嘴角有坏笑。

      “什么?”方欣言已经习惯了每次对话都有陷阱的感觉。

      “那我再教你一遍。”

      “啊……”果然,坏人已经从后边抱住了她。

      而时间拉回到现在,此刻……

      “所以……”即使听者竟然敢不买账,顾川也要把话这段“很有营养”的话说完,“所以,不是它们熟悉你,亲近你,只是因为你是它们食物的来源。”说完,他站起身来。

      方欣言大脑里已经有一万吨的黑线、白眼还有乌鸦搅在一起,一时竟然无语。脚边的几只猫咪在他一番长篇大论的过程中已经快速地吃完了晚饭,竟然都满足地走开了,没有留恋。

      她看到顾川的脸上带着“你看,就是这样”的高傲神情,从她身边走过。

      “走吧。”他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微微侧过脸。

      这是对她说的?方欣言极度疑惑的站起身。“哈?老师……教授……你跟我说?走?走去哪?”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方欣言怎么也叫不顺口“顾老师”、“顾教授”。他……最多30吧?

      “你难道睡这里吗?”他有点不耐烦,怎么会有一个明明内心很简单很脆弱,可是却骄傲又不爱服从管教的人。顾川觉得她比想象中的复杂。

      他观察过她三次。

      第一次,她拖着椅子走出学校会议室的时候,像一只炸毛的刺猬。当人的理想和自信在公众环境中被公开否定的时候,人的内心都会因为挫败而产生本能的防御机制,所谓能够大度地听取他人意见的行为只是后天修养的结果。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本能的排他性。当时的她,那只炸毛的刺猬,她竖起了所有的刺准备攻击,他立刻就知道她是个本质自卑而导致外表过度自负的人,不允许任何的公开的否定,她的童年有缺憾,缺憾的童年给了她自卑的内核。然而,当时的心理状态,她能够给他一个标准的social smile。他明白了,她自卑,她脆弱,遇到陌生人她立刻需要一个外壳来保护自己。

      第二次,他吃完宵夜,看到她半夜一个人走在学校外边,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低着头,像一只落寞迷路的小鹿。她不开心,其实她很孤单,她在思念一个人,一个远去的无法再触及到的人。在公共场合双手抱在胸前的人拥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对外界的一切带着极强的戒备感。她有一个封闭的自我世界,谁也进不去。而她正要去的地方,她并不喜欢,脸上有抵触和无奈的神情,脚步快速但沉重。

      第三次是在今天下午。她在工作中并没有完全专心,眼神偶尔飘忽,有些浮躁和焦急,她想要尽快进入这个职业环境中,想从中探寻,不是为了单纯的好奇,而是一种来自儿时的憧憬。真像一只内心焦躁的小猫。

      顾川6岁跟母亲刚到美国的时候,不会说,也听不懂,用眼睛观察,是懵懂的他唯一能做的事。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趴在母亲实验室走廊的吧台上,坐在学校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在自己小房间外的露台上……在他的童年和少年的时光中,他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他们的傲慢与谦逊,真诚与虚伪,忐忑与安然,喜爱与仇恨,冷漠与关心……渐渐地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后来,即使选择闭上眼睛,他发现竟然从人们说话的语气和顿挫中,他依旧能够推断出那些阳光的或是肮脏的心思。心理学家的父亲和精神行为分析师的母亲大概给了他无法摆脱的天赋吧。

      12岁的顾川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信。

      他的父亲林清是国内第一批心理学博士,可是这位才华横溢的学者却一直致力于学术的普及化,他相信学术如果一直躲在大学的象牙塔里是没有意义的,必须以更大众化更亲切的姿态走向普通人。因此,从毕业留校开始,他一直坚持在苏城大学心理学系教书,一手建立了全国最强最权威的心理研究室,推动心理学广泛应用在各个领域,刑侦破案、基础教育、百姓心理咨询、报纸心理专栏……所以,当他的妻子,顾巧玲拿到波士顿大学长期研究学者邀请的时候,他劝她留下,而对于学术的执着和对生活环境的追求,让她毅然决然地带着孩子离开。

      那封信中,父亲还称呼他为“林川”,他并不知道母亲顾巧玲在离婚之后,已经给他改名为“顾川”。他印象里的父亲与严肃孤傲的母亲不同,他总是笑呵呵的,亲切自然,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学生。而父亲的这封信,让他开始接触心理学,开始把小时候观察人的习惯,变成事业和研究。

      “那教授……你也回学校吗?”方欣言竟然莫名奇妙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报社大楼外的十字路口。
      “不,我住附近。”他在红灯前停下,转头看着她,不,应该是观察她。
      方欣言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既迷离又透着一种探寻的审视,即使是淡然的一瞥,让她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好像有人在用眼睛一件一件扒光她的衣服。她低下头,脸渐渐地红了起来。突然电话响了。
      “你住附近?”旧城中心的老宅都被拆得差不多,连奶奶和外婆的房子在几年前也都拆掉了。想起小时候一大家人挤在老房子里情景,方欣言心中涌上了大片酸楚的温暖。
      这里有她的回忆吧。他想。
      “嗯,老城。”父亲林清虽然已经退休了,可是却坚持要独居在学校的房子里,而旧城中曾经一家三口的老宅是爷爷留下的,在河边的警备区大院里。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她这么别扭不服输的人竟然没有离开这里,出去读书。
      方欣言听了觉得没头没脑的问题来得疑惑,便不自觉走上前一步,瞅着他的脸,才突然明白他是在问为什么不去外面读大学,“……因为不舍得。这里是我的家啊。而且,这里很好。”虽然这里已经是一个没有了家人的家,但依然是家,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现在即使想到这些,也哭不出来了吧。就像爸爸说的:欣言,你会长大;就像妈妈说的:对不起,你会好好长大的……
      话说,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苏城人的?好可怕的家伙。她大胆地眯起大眼睛看了看他,潜意识里再加上一层防护罩。

      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齐悦”。她看了一眼,按掉,丢进了口袋。抬头时发现,眼前十字路口已经变成了绿灯,而她的顾教授,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她不自觉、习惯性地抱起了双手,锁紧自己的双臂。好冷,冬天已经来了吗?

      方欣言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似乎变成了那个忧伤低沉的自己,为什么?她不喜欢这样。

      我要藏起来。

      顾川在在马路对面回过身不经意地看着她,果然,她又不自觉的抱起了双手,缩起肩膀,变成了迷路的忧伤小鹿状态。刺猬、小鹿、猫……她还可以是什么呢?有趣,他嘴角微微侧扬。

      我要读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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