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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六姑娘·大师(完) ...

  •   (伍)
      靳二少爷躺在病床上,诸事不理,唯让女子陪在他身边,说是聊天解闷。
      “喂,大师,”叼着根牙签的男人含混不清,“请你来是想让你说点啥解闷,你还跟我打闷葫芦的……”他坐直身,露出他标志性的坏笑,“对救命恩人也摆着这么个臭脸么?”
      “……闭嘴。”女子放下手中水果刀,没好气的将瓷碟朝他怀里重重一搁,“给!”
      “哎哟,好甜好甜诶!”男人嬉皮笑脸含进片苹果,“真是病人待遇不一般,没想到还能吃大师你亲手削的苹果……”
      “对不起。”没头没脑,她轻声说,全然不顾病床上男人的叽歪。
      “呵……”愣了半秒,男子弯了眼儿,“怎么又说‘对不起’,嗯?”
      “明明我该保护你的,结果总给你惹麻烦……”女子红了脸,“还有,”她咬咬嘴唇,“你不是‘没出息’。”
      男人放下碟子,“老头子和你说的?”他用陈述语气。
      “猜也猜得到,姓钱的那般作态……”女子抬头,“但为什么……为什么做这些地下活动?”
      “你说谁能忍得了小日本儿成天趾高气昂呢?但要是明着弄,那是愣头青才干的事。”男人耸肩,“而且北平城里压力也太大……”
      “那为什么不去南方?”女子紧扣十指,“效果肯定比在这儿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道理我都懂……”男人哼出口气,“老实说我早就有这打算,我本生在南方,朋友们也都极力邀请。唉,南京政府那儿或许才有我施展的份。文还罢了,武不是我强项……”
      女子睁大眼睛,微微侧头:“那为什么……”
      “因为靳阳。”他翻过身,面朝窗外皑皑白雪。
      “不像老头子,我哥靳阳……倒一直都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样样不如他,我也嫉妒啦,但是……”他支撑着下床,走到书桌前。
      “我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家国什么的……离我太远,我就尘世里一众生,”他喃喃,“但人死了……人就那么死了嘿。”
      “所以为了他,留在这儿?”她问,或者肯定。
      “……谁知道呢?”男人敲敲桌子,引得墨水轻轻晃晃。
      女子半低着头,瞧瞧指尖,“但你不适合这里啊,”她慢慢说,“就像你说的,去南方更能施展抱负……如果他在,我想他也会希望你去的罢。”
      男子靠在桌边,默然不语。
      “他会希望你好好过的,他一直都希望你开开心心过日子。”几不可闻吸了口气,女子又一次不自主将记忆之门拉开道缝。
      “我有个弟弟,名冬。”那个叫靳阳的男人笑着说。
      “靳冬?因为是冬天生的么?”她随口问。
      “是啊,说来巧,和小七你是一天的呢,比你小……整六岁吧。”
      “哦?”少女来了兴趣,“他怎么样?和你一样厉害么?”
      “哎哟——”男人好笑地瞥她一眼,“还小呢,哪儿看得出来啊?不过嘛……”他垂下眼,寻思了一会儿,“大约不是块当兵的材料,倒是喜欢舞文弄墨,还爱玩些西洋乐器什么的……”
      “不过没关系,有我这个大哥在嘛!”他露出单排牙齿,笑得满脸宠溺,“那小子啊,开开心心做些想做的事就好啦。”
      想起那男人的笑颜,她不禁又轻声强调:“二少,他会希望你开开心心做些想做的事的。”
      “……好吧。”男人站直身,“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最近倒是还有件别的大事呢……”他抱住双臂,扬起嘴角。
      “什么?”女子问。
      “嘿,我靳冬的生日!”男子黑瞳闪亮,“到时候还得拜托大师你好好陪陪我了,谁叫……我还算是你救命恩人呢。”他露出招牌坏笑来。
      ···
      靳家公子生日当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倒真是个冬日里的好天气。
      一大早,伤刚好的靳少爷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女子穿上大衣,“快快,趁早咱们溜冰去!”
      “阿冬!现在外边这么乱,不许出去——”还裹在睡袍里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
      “就去北海公园!一点都不危险!”兴致高涨的大男孩胡乱嚷嚷,拉着女子就往外跑。欠对方人情的女子纵觉万般不妥,也只好朝靳老爷点点头,跟着寿星离了大厅。
      “唉——”靳老爷摇摇头,万般无奈地吩咐:“阿金、阿勇,你俩好生跟着吧,这孩子……”
      另一边,来到街上的靳少爷有如脱缰野马,就差当街打转了。
      “盆儿糕、豌豆黄……大师我买了糖葫芦,吃不吃?”握着两串红艳艳的男人兴奋地挥挥胳膊,举得倒不像山楂串,成了军令旗。
      谁说不是呢,皱眉瞧了眼糖葫芦顶飘摇的小旗,女子忙摇头,“算了吧,我不大想吃这个。”
      “那损失可大了去了。”男人摇头,低头满足地咬了一大口,“又香又甜,正宗老北京糖葫芦,真舍得?”他眨眨眼,诱惑。
      女子咬唇,有点心动。
      “你要不吃我可只能扔了啊,”男人拖长声音,威胁。
      结果,两个大人就孩子样的举着长长的葫芦串,边走边吃。
      “嘻嘻,还是老北京糖葫芦好吃吧?”男人取出帕子,“来了这些年,我也就好这口。”
      “也算不上顶好吃。”一根糖葫芦下肚,女子也话多了不少,“我以前也老喜欢吃这个,不过最正宗啊,还得是在奉天……”女子顿住,低了声音,“不说了,你不是要滑冰么?”
      “嗯哼,”望着湖心,男子自信满满,“我可是溜冰好手!”
      “哦?”女子扬眉,“那……敢不敢比比试试?”
      “和大师你?”男人来了兴致,“好啊,不过既然比,还是得赌点什么才有意思,输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孩子气……女子无奈,“要是我输了,就送你件好礼物罢。”
      “那好,要是我输了,也送你个好东西。”男人笑笑,自信满满。
      结果,打小在奉天城长大,自会走路就能溜冰的女子不得不对男人暗暗钦叹。
      “真没想到,”她靠在湖边枯柳上,微微喘息,“我滑冰可是个好手。”
      “谁又不是呢,我也就溜冰溜得不错,没想到还打了个平手。”男人叉腰站在一旁,“还想靠这个赢你一次,结果……”
      “唔?”女子扬眉。
      “算我们都赢了吧!”男子笑得灿烂,“走,咱吃铜炉火锅庆祝去!”
      冒着咕嘟,暖暖呼呼的铜炉火锅,果然最适合驱走冬日寒凉。
      “老板,加两盘肉,再来瓶好酒!”举着长筷子的男人气贯长虹,声音响过半间厅堂。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被你找来。”夹了片美滋滋冒烟的羊肉,女子好笑地瞧了男人一眼。
      “诶诶,大师你笑了哎——”男人夸张指着她,半是戏谑半是惊讶。“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是多笑笑才好看嘛。”
      “啰嗦。”女子收回笑脸,淡淡说。
      “哎哟,我是说真的,”男人睁大眼,一脸诚恳,“看在咱们都有过命交情的份上,让我这花场老手给你透个底——女人,一定得爱笑才能受欢迎!以你为例吧,你看大师你模样又俊,身材又好,活脱脱京城一枝花!但你看,臭个脸,得——哎,谢谢,把肉放这儿就成……”天可怜见,男人的“真经传授”总算因来上菜的小二中断了。
      “对,大师,喝点儿呗?”男人晃晃烧酒瓶,笑着邀请。
      “我不喝酒,”女子拒绝,“先前我就告诉你了。”
      “诶,哪有吃羊肉火锅不来一口的。”吃得热乎的男人早把袖子捋了上去,“就算是陪我这寿星,来点,嗯?”
      盯着与靳阳五分像的男人,女子沉默良久。
      “好,看在是你生辰份上,下不为例。”她伸手,从男人那一把夺过瓶子,斟满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嘿,挺在行的啊——”
      “奉天城里哪个人喝酒不在行呢?”女子笑,又倒一杯,“我以前和靳阳喝酒,总能胜他,”她接着说,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决绝,“后来,他死了,我再不喝酒,要不每每——总能想到他那模样。”
      “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比你大六岁。”面容隐隐还带一丝稚气的女子轻叹,“二少,我念你救命恩,我也知道你是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所以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你把我靳冬当做什么人了?!”男人拍桌而起,“我就只是个只能找女人爬床的浪荡玩意儿么?”他瞪着她,脖上隐隐有青筋显现。
      女子微微有些动容,“对不起。”她只得说。
      “见你没两月倒说了三次‘对不起’。”男人冷笑。“老板,钱在桌上,不用找了!”他披上大氅,大步朝外走去。
      “哎呀——”坐在邻桌的阿金急的走了过来,“本慧师父,您可真是误会我家少爷了,您是忘了,当年在奉天城里——”
      “阿金!!你小子找死!!”靳少爷猛地从店门口退回,横眉立目,就差掏枪。
      名叫阿金的跟班吓坏了,“我该死,少爷,我不是故意……”
      “和人家计较什么。”女子起身,直直望着男人,“有什么事,咱们说清就好。”
      ···
      晚间,靳家公馆里,男人站在窗前,女子就远远立在门边,像个正经保镖该做的那样。
      两人就这样默默着。整间屋里,大概就只剩墙角那座笨重的西洋钟,不急不缓,“哒哒”作响。
      “我去过奉天城。”僵了好久,还是男人先开口,“那时还是个孩子。”
      “靳阳那会儿正搞城市运动,如火如荼的……你知道。”
      “我是他兄弟嘛,虽然小,什么都不懂,但他还是乐意给我说说他的理想、他的事业,还有……他的爱情。”
      男人深吸口气,走到书桌前,郑重其事拉开中间那层暗格。
      “他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每次都带着笑。”他回身,手里捧着她再眼熟不过的东西,“他告诉我最喜欢看你笑着的模样——那时你美极了,最婀娜的玫瑰花儿也比不上,他说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他还总给我吹箫,说吹的是你们都爱的曲儿……”他伸手,将那支她最最珍贵的紫竹箫放在她手心。
      “抱歉,一直没想好该不该给你。送你罢,或者说还你罢。”他举起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垂下手。
      “还是得说句‘生日快乐’,”他顿顿,“过了今天,就放下吧,十年了……他不会愿看你这幅样子的。”
      女子握着那支箫,怔怔的,泪迷双目。男人还欲再说,这时阿金却慌慌张张跑上楼来,“少爷!快来,尾田先生来了,说是一定要见你!”
      “怎么?”男人皱眉,“好吧,我就来……大师,你……稍微等等哈。”他勉强笑笑,权做安慰。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宿。
      “整个东三省啊……”靳老爷仿佛一夜老了十岁,“溥仪去了东北,说是要建满洲国……尾田这次说是拉拢,实则是胁迫啊,阿冬……”
      “我知道。”彻夜未眠的男人抹了把淡青色胡渣,有了些好男儿样子,“我马上就去南方,带着资金物资。”
      “……嗯。”靳老爷颔首,“我这把老骨头就留在这里和他们周旋罢,你一晚没睡,好歹歇歇去。”
      男人走后,他将女子唤来。
      “本慧大师,你也听到了——”
      “没想到这么快!”女子攥拳,咬牙切齿。
      “是啊,谁能想到呢……”他叹息,“阿冬就要走了,那您愿不愿意……和他一道去南方?”
      女子愣住了,她抿着嘴,盯着桌角那盆水仙花骨朵,想了很久。
      “您知道,”她斟酌着开口,一字一顿,“那是我故乡。”
      “一定得回去?”老人挽留。
      “最早那班火车开通,我就走。”她坚决,“我以前做过地下运动,有经验……不能眼睁睁看着东北就这么落到日本人肚里。”
      靳家家主露出一个介于惊讶、敬佩与忧伤之间的表情,“唉,你……我晓得拦不住你,但阿冬那孩子怕是——”
      “国家危亡,靳老爷。”女子起身,语气决绝。
      想了想,老人最终还是点点头,“罢了……我会给你订票的。”
      相比父亲的妥协,儿子大吵大闹的声音简直能掀开房顶。
      “那么危险!现在东三省整个都在小日本控制之下,大师你身份还这般敏感……你不要命啦?”
      “我是去定了的。”女子收拾箱子,不急不缓。
      “那……” 男人握拳砸墙,“我也去!”
      女子皱眉,手下动作顿了顿:“不要孩子气,南方你知根知底,还能施展抱负,况且政府也需要你。我了解东三省情况,去是有经验的。”
      “我不管!”他赌气。
      “靳冬——”头一次,她直呼他名字,“每个人都有该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该呆的地方,明白么?何况这才几个月?局势还未定呢,说不定用不了俩月,东三省就解放了……”
      “……我知道。”男人低语,“听说政府还在联合国交涉,我学过法律,或许能帮上忙……”
      “就是说!”女子笑笑,“不用担心,有缘定会再见。”
      第一班火车来的那么快。一周后,开往奉天的红皮火车就停在半尺厚雪的站台边上。
      “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女子劝到,“你看这儿又挤又乱,半点都不安全。”
      “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担心什么?!”男人叫嚷,“倒是大师你,这次去,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我会武功,不用担心啦。”女子安慰,“对了,你生日那天我还没送你东西——”她伸手,握着件黑亮亮的东西。
      “德国造的鲁格,八发子弹,准头很好。我用了这些年,趁手的很。”她把枪递给他,“去南方也要万事小心,别把安全都寄在别人身上,有空多练练枪,知道?”
      “知道啦,老妈子一样。”男人撇撇嘴,像个学堂里最皮的顽童。“对了,临别在即的,我也有东西送你,喏——”他从袍子里摸出一个翠莹莹的小东西来,“那天随手在路边摘的嫩竹,无聊做了个小笛子,算不得什么,不过留个念想吧。”
      “谢谢。”女子端详了端详两寸长的小东西,做的倒是精巧,怪让人爱不释手的。
      “那……”迷蒙的蒸汽里,尖锐的汽笛声穿过白雾组成的厚墙,“我得走了。”她提起箱子,缓缓说。
      男人注视她良久,半晌方露出个笑:“一路保重。”
      “嗯。”她知道多拖无益,狠狠心,提箱上车。
      “大师!”突然地,远远站在站台中央的男人跑上前来。他趴在窗下,用尽力气,挂上几乎算是乞求的微笑:“你知道……南方,我在南方长大!那里风景好极了,平和安逸,秀丽多姿,不像这儿冷成这样,半年都埋在雪里。”火车缓缓开动,他也就随车而走,“春日十里桃花;夏季万亩荷塘;秋来芦苇荡漾。杭州有西湖,有断桥残雪……上海呢,那儿有十里洋场……世上顶好的…歌…都在那……”火车越开越快,人潮中,男人扯着嗓子,追车奔跑。
      “那么多好地方,那么多好地方……那么美……那些真的很,漂亮……大师,和我去南方吧,和我去南方吧……求你留下吧!别走!七姐姐!七姐姐!”他奔跑着,身影模糊在漫天飞雪和蒸腾雾霭里。
      那人终是跑不动了。洋洋洒洒里,他撕心裂肺——“卓琳!!”他嘶吼,就像那年邢台下的她一样。
      车上的女子蜡像般立着。七姐姐?七姐姐?恍惚间,极为久远的一段记忆渐渐启封。
      十多年前,奉天城里,她从受惊的马蹄下救出一个男孩。
      “南方人?”面对他的咕哝,她皱眉。
      “诶呀,少爷,可算找到您了!”侍从模样的少年急急忙忙跑来。“您救了我家少爷?!”听过孩子的叽里咕噜,少年惊讶地连连向女子鞠躬,“真是太感谢姑娘您了……”
      “没关系,一点小事啦。”她豪气笑说,“不过在东北可要小心了,下次可难保有这么好的运气。”她蹲下身,笑着摸摸孩子脑袋。
      “呃,”听完孩子又一串咕哝,少年翻译:“那个,这位小姐,我家少爷想问问,可否知道恩人尊姓大名?”
      “我?”女子指指胸口,想了一秒,“我啊,你就叫我七姐姐吧!”刚和家里断绝关系,身份特殊的女子刮刮孩子鼻子,笑着这么说。
      原来见过啊,原来是在那时见过的啊……依稀想起童年靳冬和少年阿金的模样,女子默然良久。
      她没认出他,但他一直记着她啊。仔细想想,这三月间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不只是因为他是靳阳的血亲呵。
      但她忘了,都忘了,有意无意的。
      毕竟那不是她的故事。
      靳家公馆里,女子初来的那夜,躺在隔壁的男人同样失了眠。盯着将女子和他间隔开的那面墙壁,模模糊糊,他也忆起旧年往事。
      那是一个男孩,小老婆生养的,南方长大,从不受父亲待见。
      母亲死后,他北上来到奉天。
      晶莹的雪国里,他迷了方向。是她,一身红装,把他从马蹄下拽出。
      自此,一眼万年。
      “阿冬,你看看。”高个男人拉着他弟弟,“以后就是那个姐姐做你嫂子,你说好不好?”
      望着那抹亮丽的影,再看看自己满面幸福的大哥,“好。”他笑,从此那份喜欢埋在心底。
      错过错过,过了,大概也就是错了。
      火车离了城市,茫茫旷野里,女子取出怀中的竹笛,揉捏把玩。
      这家伙,冬天北平哪有嫩竹,还说随手摘……想起那人,女子轻笑,旋即心头一酸。又细瞧半天,犹犹豫豫地,她终是将笛子轻轻放在唇边,吹起“他们”都爱的小调。
      “妹送阿郎呦,
      泪儿不经流,
      郎别阿妹去,
      三步一回首。”
      “大妹子,”一旁阿婶坐不住了,“你吹的这是什么啊,丧丧气气的。大年下,换一个罢。”
      “诶,好。”女子吸吸鼻子,忘却悲伤,重新扬手,吹起悠扬的小调。
      是啊,新年了。
      (陆)
      靳冬最后一次见到大师时,北平大雪纷飞。
      他蜷缩在雪地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没法留,他不得留;但他没法不留,他不得不留。
      他知道“他们”的故事里没有他。佛曰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兜兜转转,你瞧我,我看你,不过都是这个理。
      “……起来吧,少爷。”阿金红了眼圈,低声劝到,“本慧大师说得对,还有再见的时候呢。”
      男人站直身子,纷扬的大雪里,不一会儿就浑身皆白。
      “你说得是,阿金。”真正有了些男人气概的靳家公子深吐口气,“我们也该动身了。”最后看眼探向远方的车轨,他略略闭闭眼,决然转身。
      下次再遇时,希望是你,“卓琳”。
      一九三二年,东三省沦陷,他朝南,她向北。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全国解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六姑娘·大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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