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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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一进大门，陆生就看见自家爷爷一脸难以形容的不满表情盘腿坐在正中间。
“你终于回来了呀，陆生。”滑瓢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你又去学校了对吧？”
“嗯。”陆生点头，“我还是国中生。”
“……”滑瓢微妙地顿了一下，接着起身慢慢踱步到她面前，“你是我的孙女，也是……妖怪的家人。”
陆生停下手里放下书包的动作。
“你总是要成为我的继承人的。”滑瓢一字一顿，但那严肃的表情就像是错觉般很快就变成了恶劣的笑容，“所以学校什么的根本就没必要——”
陆生沉默。
回来的路上雪女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那些小妖怪总是像这样，在奴良组的地盘上随意撒野。大小姐，你不快点继承第三代头领的话……”
无法……回应期待。
即使说什么“继承了妖怪大统领四分之一血脉”，但她完全就表现得像一个人类，还有，她是……一个女孩。
女性，而且还是人类……
她早就明白了，也接受了。
如果要做出承诺，反而是不负责任的事。
于是她沉默。
滑瓢见她这个样子，也只是继续恶质地笑着，像是一个老顽童一样吵闹着，然后在无人注意的空隙，轻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
“大小姐回来了！！”
门口一堆小妖怪围成一圈，看见陆生回来以后高兴地打着招呼。
“你们在看什么呢？”陆生领着书包也凑了过去。
“这、这是——”
精美的包装纸已经被拆开，应季特有的樱花形状的精致糕点静静地躺在纸质的硬盒里，软糯细腻的触感几乎要将人的心都融化掉，属于最高级别的小豆甜甜的味道从舌尖一点点如细沙般在口腔铺展开来……
陆生眯起眼睛，全身心感受着来自高级和果子治愈般的美妙口感，直到最后一丝甜糯也消失不见后，才猛地点点头，竖起拇指：“不愧是高级礼品！这个价格绝对值！！”
一干妖怪狂点头表示赞同。
结果一群妖怪就这样堵在门口露出做梦般恍惚的笑容，直到一个好像突然惊醒的妖怪惊呼一声。
“大小姐！”纳豆小僧敲手心，“鸩一派的鸩大人难得大驾光临，我们却都在这里吃东西……”
“呃？”陆生楞了一下。
拉开纸门，陆生小心翼翼向里面探出头，非常小角度地看了一眼。
屋内的男人原本是端坐在正中央，听到声响后很快转过身来，和陆生模糊的印象中差不多总是一脸凶相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边行礼一边向陆生打招呼：“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是鸩！”
“鸩……鸩先生！！好……好久不见了！”陆生强行露出笑容，身后的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上就踉跄着进了房间，随手捞过来一张坐垫顺应氛围端端正正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竟然叫我鸩先生……像小时候那样叫我阿鸩就行啦。”鸩大笑。
“啊哈哈……”陆生赔笑。
说起来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是这么多年不见了，她也并没有多少印象……啊啊，尴尬啊……更尴尬的是，门外那些家伙就算想看热闹也要把声音放小一点吧，不管说什么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啊……
陆生实在忍不住往外吼了一声“喂，大家都安静一点！”才转过头来有些歉意地向鸩笑了笑。
“鸩先……阿、阿鸩，”陆生别扭地改口，“真是不好意思，外面那些家伙因为来客人了有些兴奋过头了，我这就让他们安静一下……”
“哈哈哈，这里还真是热闹啊，真不愧是总部。”鸩继续热切地与陆生攀谈。
门外传来雪女送上茶水的声音：“大小姐，茶来啦——”然后很不幸像是漫画一样被明明走过那么多次的门槛绊倒了还在空中转了个半圆弧，茶水哗啦一下全向陆生泼来。
伴随着门外的惊呼声险险跳起，茶水打湿了坐垫，还热气腾腾地冒着水蒸气，陆生一脸黑线看着差一点中招的自己脚边湿了一大片的榻榻米，内心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比陆生反应更大的，是原本端坐在对面的鸩。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跨来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住了陆生，双手扶在她肩上满是焦急地大声问道：“陆生！有没有哪里受伤？被烫到了吗？……”
“没……”陆生回答，只是脚上溅了点茶水而已，早就凉了，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啊……”鸩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以后马上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转头向雪女吼到：“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对……对不起……”雪女也很慌张。
陆生安慰道：“没有关系，我也没事呀，不用担心。”
结果这段对话完全沦为了鸩大嗓门下的背景音：“要是有谁对陆生大小姐怎样……我阿鸩一定会让那家伙好看！！”
“……”
不仅是陆生，连门外一干围观的妖怪都惊到了，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鸩一回头冲陆生露出笑容，眉头还是习惯性的皱着：“怎么样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了什么‘恶作剧’之后才回来的吧？”
陆生干笑：“啊……不……那都是多少年的黑历史了为什么还要再提……”
“大小姐可不能这么说，”鸩微笑，“因为大小姐可是要成为妖怪之主的人啊！”
“啊……”陆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一直都在期待着大小姐继承第三代统领的英姿啊！”鸩继续。
“呃……”
“以前的事情我都记着，那都会成为大小姐光辉的历史啊！”
“……”
不行，完全无法沟通。
“大小姐，你怎么不说话？”鸩停顿了一会儿，问道。
“阿鸩……我……”陆生垂眼，双手下意识捏住了新换的坐垫两边，握成拳。
鸩眼角抽搐了一下，维持不住笑容的脸上怒火隐隐显露出来，他拢在袖口的双手不断紧握再放开，最后终于忍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我都听说了！陆生，因为你一直不肯继承第三代头领……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我……”陆生不安地眨眼，“怎么说我都只是一个人类……”
听到陆生终于正面回答了一次的鸩突兀地停下脚步，阴沉沉的脸色和手臂上因为紧握着拳而暴起的青筋让背景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他恨恨瞪着陆生：“没用的家伙——”
灰色的羽毛像是利剑向陆生射来，却在即将碰到因来不及躲避而直接护住脸的陆生时悬停在空中，随即无力飘落到地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撑到现在的啊……”
怒气瞬间转化为无力的声音渐渐消散，鸩一下子坐到地上，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
“阿鸩！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快来人！！”陆生慌张凑上前，伸手想要扶起他。
“可、可恶……不要靠近我！……”鸩打开陆生的手，捂嘴咳得更厉害了，“……算了，我要回去了、咳咳……”
结果直到最后鸩也没有接受陆生的帮忙。
“鸩这种妖怪是一种将他的羽毛泡在酒力，喝了之后就会五脏六腑溃烂而死，身上带有剧毒的鸟妖怪……他是专司药与毒药‘鸩一派’的首领。”鸦天狗闭着眼解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药，经年累月之后就会变成剧毒，鸩在出生的时候是非常艳丽的鸟……到了十岁之后，羽毛就开始带有剧毒。也是因为这个特性的关系，他们的身体相对非常虚弱——就算立刻会死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所以……是个很弱的妖怪。”
“……”陆生捡起一片羽毛，随意揉了两下，指尖下是羽毛特有的柔和触感。
她转头问道：“是爷爷把阿鸩叫来的吧？”虽然是疑问的语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滑瓢啧一声撇过头：“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就没办法了。”
背后是鸦天狗震惊的声音：“竟然是大头领叫来的！！”
“爷爷，你知道阿鸩的身体不好，为什么不让他好好休息？”陆生有点生气地质问。
又是这样，总是自作主张……想到鸩最后咳出血的模样，陆生只觉得这次爷爷真的有些过分了。
“……哼，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滑瓢站起身，呲牙推门走了出去。
“……”胸口有些气闷，陆生一言不发看着滑瓢消失在门后。
“大小姐……”鸦天狗飞起来跟在陆生身后，“除了白天的学习，我们也希望你能进行一些夜晚的学习，请对我们的事情多少了解一点吧。”
推开纳豆小僧拿来的地图，鸦天狗称之为“奴良组百鬼夜行图”，标记着奴良组总部和各支持者的所在地区划分。
“……保护这些弱小的妖怪，就是奴良组的工作之一。”鸦天狗指着地图说道。
“大小姐，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的话，那之后该由谁来做？”
“……”陆生抿起唇，轻轻嘟哝，“我知道的啊……”
第二天陆生特地起了个大早，然后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在爷爷的收藏品中翻出了珍藏的妖铭酒。她将酒用桐木箱装好，放在厨房的冷柜里放好才去上学。
等到傍晚放学回家，陆生抬眼就看到一群嗜酒的妖怪围着她原本冷藏的酒欢天喜地差一点就直接打开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陆生急忙阻止，她拿过青田坊手里的酒，“这是我要拿去向阿鸩道歉的，他身体这么不好，我们还要他勉强过来实在是不对。”
随手披上一件羽织，陆生抱着酒瓶就直接往门口走，没走几步忽然停下了。
她缓缓回过头，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有人知道怎么去吗？”
“……”鸦天狗黑线，“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好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搭胧车去吧……”
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阵烧焦的味道。
陆生挑起窗帘，云层下方红光闪烁，空中漂浮着羽毛，看上去和鸩落在总部里的一模一样。
穿过云层，鸩一派所在的房屋冒着冲天大火，浓烟滚滚，几乎要把夜晚的云染得更黑。
“鸩大人的房子着火了呀！！”
“哇——怎、怎么办？！”
跟着一起来的鸦天狗手足无措。
陆生握紧了酒瓶，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橙色的火光显得无比明亮。她下意识喊道：“就…就这样，直接冲进去！！”
“啊啊啊啊——”
伴随断裂的横梁、四溅的碎片、到处躲避的小妖怪，胧车直直地闯进了被火焰包裹的房屋，连连撞碎了好几扇房门最后停在了正中间。
陆生一把掀开车帘，焦急的目光直接锁定到了背对着火光跪坐在废墟之中的鸩，他连连咳嗽着，全靠一把刀支撑着整个身体不倒下。
“阿鸩！你怎么样？”陆生赶紧去扶鸩，“振作一点！”
“咳咳……咳……”勉强抬头的鸩睁开眼睛又疼得闭上，“陆……陆生……咳……你……你怎么会……”
“别说话了。”陆生扶着鸩到一旁坐下，同时也没忘记紧紧盯着对面看上去完全不友好的那群妖怪。
“陆生你快回去……你的手下呢……”鸩想要推开陆生的手，却没有力气，“我无法保护你啊……”
看见敌对的妖怪隐隐以那只曾经到过自家的蛇头妖怪为主，陆生冷冷问道：“鸦天狗，那家伙是谁？”
“不知道……我想大概是鸩一派的干部吧？”鸦天狗回答。
这算什么？叛乱？居然把屋子都烧了，还将阿鸩伤成这样……
“呵呵……来得好啊，滑瓢的继承人……”蛇大夫阴惨惨吐着蛇信，“我听说有不少干部也是这小鬼的反对派……”
“只要杀了你——”蛇大夫的头颈从领口中蹿起，化作一条大张血口的大蛇向陆生咬来，尖锐的獠牙映照出惨淡的火光，“我的名声就更加响亮了！”
“快……快走开！陆生！”鸩想挡住陆生前面，却咳得更厉害了，“你对付不了他的！”
猩红的蛇信仿佛就在眼前，毒牙上分泌出的毒液都看得清清楚楚。
火焰从心底燃起，怒气升腾，血液好似沸腾起来。
陆生咬牙挤出几个字：“饶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被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