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芜绿湄宇》九卢

3、痛打

　　乌木宸宇和宿湄下意识循声看去，那是一个身穿绫罗的小男孩儿——约有十来岁，头上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是一支上好的羊脂玉发簪；圆脸、直眉，垂目，明明是小小年纪，眉目间却带了些戾气。此时见二人看过来，眼睛一瞪，斥道：“看什么看？！”

　　乌木宸宇皱了下眉，本能地讨厌这人，但也犯不着与之计较，便移开了眼睛。

　　却不料他这一移开，那小男孩儿以为他怂了，像是受到了鼓励，更不屑地哼道：“什么东西，敢看你爷爷！”

　　这还了得，乌木宸宇长到而今还从没见过这般跋扈不可理喻的人，此时“蹭”得一下心头火起就要和他理论，刚要动却被宿湄给拉住了。宸宇低头看她，宿湄眼中有些惊恐，小声道：“宸宇哥哥，咱们走吧，犯不上和这种没家教的人计较。”

　　乌木宸宇知道她是担心闹起来自己吃亏，自己也担心混乱间万一照顾不好宿湄就得不偿失了，只得恨恨忍下这口气，拉着宿湄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三步，就听后面那人嚷道：“给爷爷回来！我说，那个小妞儿！就是说你，爷爷还得比着你画糖人呢！”

　　这话一出，真可谓是捅了马蜂窝了，二人脚下都是一顿，这才明白方才那人说的小妞儿竟然是宿湄。气极反笑，乌木宸宇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对宿湄笑道：“小湄，你去那边的茶楼，直接去二楼雅间。”那个茶楼是皇商吴家的，也是他们出宫或出府必去的地方，里面都是自己人，让宿湄去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宿湄紧紧扯着乌木宸宇的衣袖，摇头：“不要，宸宇哥哥，咱们一起去好不好？”她看得出来，宸宇哥哥是真生气了，可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带侍卫，而对方身边有好几个彪形大汉，单枪匹马的，如何能敌得过？

　　“不好。”乌木宸宇笑道，轻轻推了她一下：“听话，快去。”

　　宿湄退而求其次：“我回府叫人来好不好？”

　　“不好。”乌木宸宇板起了脸，威胁道：“再不去以后就再也不给你找书了。”

　　宿湄却是眼前一亮，连声道：“如果我不看书了，你是不是就不去了？”

　　乌木宸宇愣住了，心中蓦地涌上巨大的感动和欢喜来。他愣愣地看着宿湄，直到把人看得脸红又局促了也没想出应该说什么。

　　这边二人告别的“依依不舍”，落在那个男孩眼中可就是“不把他看在眼里”了，登时大怒，口不择言道：“小小年纪就一肚子男盗女娼，不知廉耻，在大街上勾引男人……”他身边的大汉都哈哈大笑，笑声淫邪不堪。

　　乌木宸宇却是个越是生气越是冷静的性子，听见这么不堪入耳的混账话，脸色却丝毫不变，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往宿湄发间簪了根小巧的书简样式的银钗——那是方才从小摊上买的，不是什么珍贵的材料，但胜在雕工细致，造型新颖，很有野趣。

　　簪好后，宸宇向着茶楼努了努嘴，温声道：“去吧。”待宿湄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茶楼，乌木宸宇才回转身，一边走一边掰着指节，待走到那个男孩跟前时，笑盈盈问道：“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直觉不对，但却不愿失了气势，脱口答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熊怀沙！”

　　乌木宸宇又问：“陕北人？”因为这人眼有异色、发质微卷，与一般大宁百姓并不相同，倒像是北方边境处的异族人。

　　熊怀沙撇撇嘴，目中尽是不屑，冷哼道：“南方人。”

　　乌木宸宇了然：不是江南边境处的异族，就是南疆人了。很好。他回头看了看茶楼二楼，见宿湄正趴在窗沿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对他安抚一笑，而后扭头，扭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暴起，对着熊怀沙的面门就是一记老拳！

　　他动手突兀，众人猝不及防，莫说被打的熊怀沙了，就是他身边的护卫都没反应过来，趁着众人愣怔的间隙，乌木宸宇又是一拳，直接打在那个熊孩子的腰腹上，将他打成了弓虾米，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候那五个护卫也回过神来了，大喝一声扑了过来。乌木宸宇并不闪避，甚至还迎了上去，只不过刚到近前就一弯腰闪过上面的拳头，两腿搭弓，撑住重心，身体前倾，先是出拳横扫几人腹间，在几人吃痛弯腰的时候又迅速直起身，屈肘砸在正前面那人颈间，那人应声而倒。

　　五个护卫眨眼间就倒了一个，剩下的四个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胆怯窝囊的纨绔少年，更像是他们国家丛林深处的头狼，能忍、蛰伏，而后，一击必杀。

　　四人对视一眼，慢慢挪动脚步就要列阵，却不料乌木宸宇并不再战，而是长臂一捞，将倒地呕吐的熊怀沙提溜起来，劈脸又是一巴掌，嘴角挂着蔑视的讥讽：“敢占你祖师爷的便宜，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一下。”说完左脚撑地，右腿弓步一抬，将“哇啦哇啦”大叫的熊怀沙往腿上拦腰狠狠一顿。

　　熊怀沙痛呼惨叫。

　　乌木宸宇对着跃跃欲试就要冲上来施救的四个护卫道：“来！接住了！”说完将熊怀沙扔了出去，四人蹦跳着去接，却又眼睁睁看着乌木宸宇提着熊怀沙的一只脚又给拽了回去。

　　熊怀沙被他一扔一拽地弄得头晕目眩，胃里上下翻转，张嘴欲吐。乌木宸宇抓住这个时机，又将熊怀沙掷了出去。

　　熊怀沙被围拢上来的护卫接住，同时“哇”地一声吐了那四人一身。

　　乌木宸宇耸耸肩，带了些力道，只听肩上、腕上的关节，“咔咔”作响，他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宿湄挥挥手，又做了个手势：收尾了！然后急冲过去，绕到护卫身后，抬腿横扫，在护卫膝盖处挨个儿踹了一遍，痛得那几人膝盖一弯跪趴在地，同时手上一松，又将之前接住的熊怀沙给扔了出去。

　　“啊”的一声惨叫过后，熊怀沙撞翻了冰糖葫芦架子，被竹签子扎了满脸，晕了过去。

　　这样的结局，就是出手的乌木宸宇也是始料未及的，走近看了几眼，确认他只是毁容了，并没扎瞎双眼，这才松了口气。突然想到宿湄还在看着，心中一紧，忙回头去看。果然，窗户那儿已经没了宿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