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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看着相伴多年的人亲手杀了自己是什么感觉?”
      清河茶楼的雅阁内燃着袅袅龙涎香,清河趁着众人准备逃走的间隙同久年闲聊。
      久年道:“清先生是想说昊将军?他忠心耿耿效忠白景懿,白景懿竟让他当替死鬼。”
      清河无意间抚摸着脖颈间凸起的经脉:“你倒是知道的挺多,没有当初昊将军的牺牲,也不会有今日的白景帝。昊将军身世成谜,我到了最后才知道他的孩子白寅昊,体内竟然流有一半外藩人的血,也导致我从开始就失算了……”
      “我曾听清先生说过,任何一个计划,百密难免一疏,先生所做的便是弥补这一疏漏。”久年心中感慨,想必当年昊将军为了能娶外藩公主,也花了不少心思去隐瞒外藩公主的身份。
      过道上来来往往跑动着人,前去万绝谷并非玩笑,需快速准备好辟路的东西,必要的武器,以及防止药粉吸入口鼻的面纱。
      清河打量茶楼内的人,眼神流露出难以掩藏的不舍:“不知还能否回到茶楼,我若是死了,还请久年替我继续打理茶楼。”
      那张清冷的脸,承载太多忧伤,令想来不以为意的久年变得紧张:“清先生神机妙算,怎么可能会出事。”
      “有些事,并不是用算计就能解决的。”就好比他体内的水蛊,清河放下捂在脖间的手。
      久年方觉得那些纹络不同寻常:“清先生脖间的是……”
      “是水蛊,它似乎比从前更凶猛了,在反噬我的生命。”清河灭去燃着的龙涎香,雅阁内变得昏暗:“身上的蛊毒我还能控制,可待到它蔓延上脑中,我怕我会失控,彻彻底底变成一个怪物。如若真有那么一刻,你们要毫不犹豫将他杀了。”
      水埃突然走来,不明所以道:“杀了谁?”
      “满主。”清河故意撒谎。
      水埃便催促道:“快些走罢,迟了就赶不及到万绝谷,清河的计划都是算准时辰,不可拖沓。等你们都离开茶楼,我也要和介生去皇城。”
      她的突然打断让清河不再继续言语,跟着水埃往外走,久年只得跟上去。

      ***

      “所以,看着相伴多年的人亲手杀了自己是什么感觉?”
      相同的话语从白寅昊口中说出变了味,他看着久年执剑缓缓靠近清河,紧张的情绪让他手指愈抓愈紧:“爹爹,我替你报仇了,设计害死你的人就快受到与你一样的痛。”
      攸宁举起的手,却凝滞在了空中。
      “杀了我。”清河音嗓变得颤抖,蛊毒正肆无忌惮地涌上脑,这便是他的报应罢,真是愚蠢啊……以怨抱怨,只会让仇恨不停扩大。
      半晌之后,忽然有低微的叹息从清河口中幽幽吐出,只不过转眼的时间,他猛然上前,长剑便刺入心口,体内的蛊毒瞬时爆发。
      他大步后退翻到在地,痛呼嚎叫。在所有人惊异的视线之中,他的四肢开始慢慢腐烂,飘着的细雪变得翠绿,远近笼入诡异的氛围中。
      “清河……仲青!”
      低哑的声音从水埃的喉间艰难地溢出,她也终于意识到是最后的生离死别,拼了命地去够向后倒退的清河。她体内仅剩的余温被水蛊摧残,终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接住了倒下的清河,不舍的眷恋袭遍全身,眼睫沾满粒粒雪尘冰晶,滚滚热泪涌出。
      “不要——”雪葵嘶声力竭一声,整个塔楼周围便卷起细碎的暴风雪。
      水埃环抱上拼命挣扎的清河,她想让清河冷静下来,可那邪狞的的毒完完全全占据了清河的身体。水埃紧紧握着清河的手,心中一片寒凉:“不会有事的,我会治好你……”
      清河竭尽余力地看着水埃,那样纯然的欣喜之情便立刻展露在他的脸上,只是那样的欢喜之色,并非是捉住了生机一样流露的窃喜,反而更像是永诀之前的奢望得以实现。
      怎么可以,他还有力气冲着她笑。
      “……来不及了,快杀了我。”怀中的人唇瓣轻轻开阖,却是带着哭嗓。
      本来一直逼着清河让蛊毒暴走的白寅昊看着清河渐渐变得面目全非,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惊慌:“你们看清楚了,他才是怪物!”
      一语落下,雪葵将纷纷落下的雪全部围困住白寅昊,她含着泪威胁:“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都是你害的,主人若是出事,雪葵死都不会放过你!”

      “……快杀了、我。水蛊已经蔓延到我脑中……我想在有意识的时候死去……”
      清河的语声变得含糊不清,他颤抖着从腰间缚带间取出一个瓷瓶,递到水埃手间:“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替我敷一次药……”
      可那瓷瓶里头装的并不是龙涎药。
      水埃颤抖着接过瓶子,她看着他痛苦挣扎,看着水蛊一点点顺着他的经脉流向脑海。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抽泣着将药粉倒入手中,缓缓抚摸上他的脸,替他擦去血泪,忽然疯了一样地攥住他的手,用滚烫的手心去熨烫他的冰冷。
      “水……埃……”
      清河极度困难地再次睁开眼,只是那双绿眸毫无神采,像两潭死水,再也兴不起半分波澜。
      “我、相信来世……”他沙哑道。
      而后,再无挣扎。
      四周良久地沉寂下去,漫天飞雪溺毙。水埃缓缓地俯下身来,乌发齐齐委地,在他耳旁轻轻道:“我也是。”
      那样的语调太过悲伤,犹如一根坚硬的冰锥一样,狠狠贯入每个人的心底。
      她的眼睛像干涸的井,怎么也流不下泪。像是得了入骨绝症,病入膏肓,是愤恨到了极致,还是悲痛到了极致。
      从来都不敢想象,那个缠绕了她一辈子爱恨情仇的人,有一天会突然离去,让她措手不及。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了,她该怎么办,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待她如他一般好。
      暴风席卷,凄烈的笑声,吞噬其中。

      “白寅昊!我杀了你!”
      雪葵见周围人愣怔,直直冲向白寅昊,她将蛊毒全部至于掌心,意外轻松的打上他的后背。
      蛊肉相触的声音并不美妙,雪葵瞪大一双眼,断断没想到自己竟会得手!
      愈来愈多的可怖血沫从白寅昊唇间溢出,他几欲站立不住,还疯狂地笑出声:“哈哈哈,好!清河已死!大仇已报!”
      他定定环顾四周,神色间的阴戾之色竟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悲戚:“呵呵……我的命,你们谁都休想拿去!”
      语罢,白寅昊竟举起手中的剑,直直刺入自己的心口,他猛地咳出口鲜血,几步趔趄后退仰面倒地,胸前的血洞里不断有血水涌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袍,缓缓喘息着,便没了呼吸。
      哐当。
      同样落下手中长剑的还有攸宁,由于清河没了气息,他方从心蛊中挣脱,看着面前惨象,痛苦自责不已:“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管事含着泪,长叹了声:“是清先生控制了你的心蛊。”
      “清先生他……”
      攸宁的目光落到前方瘫倒在地的两个人,水埃正一点点擦拭满身是血的清河,泪水毫无过程从他眼中掉落,一种令人心生悲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清河死了。

      ***

      万绝谷一战后,白寅昊当场暴毙,尸身被扔下谷底,而满主被赐鹤顶红,留了个全尸,也算是白景懿对外藩人的歉意。
      值得一提的是,介生在宫门外候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等到一个人,后来他实在放心不下雪葵,回到永安县,正好接应到一行狼狈不堪的人回来。所有人都受了伤,而水埃和清河不知所踪。
      也正是因为他们二人下落不明,雪葵和介生原定于年底的婚礼取消了,用雪葵的话来说,一日找不到水埃姐和清河的下落,她就一日不会举行婚礼。不过婚礼对介生来说也不重要了,他所求的,原本就是能够一辈子陪在一个人身旁。
      白景一十四年,深冬。
      清河茶楼外多了块当今皇帝亲笔题字的牌匾,名声也因此大振。清河茶楼被允许随意议论朝政中事,一切人不得干涉。
      似乎一切都恢复平静,前来听说书的人,有时候会有几个发出不一样的感慨:“我听说啊,清河茶楼原来的主人是个世外高人,不仅懂术法,见识胆识都高人一等,若是能有机会见到一面就好了。”
      “你是说清河吧?那不是久先生故事中的人物么?”另一人符合道。
      “不会吧,是真有其人,曾经还有人亲眼见过。”
      客桌前纷纷议论,忙着打点的介生突然就察觉摆在柜子上的几碟子差点不见了。他慌忙跑到外头询问管事,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红。
      突然端出的差点打断先前二人谈话,春日里的风带着几丝水汽,撩起了她的发丝。那是世间最柔软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芬芳。
      “二位客官,茶点。”
      水埃将茶点端出后便离开,她的步伐愈来愈来,直到跑到二楼雅阁,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水埃,水埃回来了!
      闻讯前来的久年丢下手中说书,雪葵扔下研究半天的黑白棋子,全部围到雅阁外头,安静地看着水埃哭泣。
      介生轻轻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葵儿,你去劝劝她。”
      雪葵点点头,踮着脚走到水埃身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水埃姐,别哭了。”她从衣兜中递出张剪纸,其上勾勒出清河一袭长衫静静而立的模样:“这个给你。”
      水埃接过剪纸,却一点点将其撕碎:“我回来,只是为了听久年说书清河的故事,等听完便离开茶楼。”
      “去哪?”雪葵焦急追问,她甚至来不及去问水埃这些日子以来,带着清河的尸身去了哪里。
      水埃摇了摇头,望向门外的久年,定定道:“故事还差一个结局,是不是没有结局?”
      “没有。”久年点点头。
      水埃以微笑回应,那日,她留在清河茶楼用晚膳,众人都以为还有机会劝说水埃留下,唯独久年将水埃的想法看在眼里:清河茶楼没有清河,水埃是留不住的。
      次日清晨,水埃果然和久年预料中的一样,趁着众人未醒之际空身一人离开,丁点东西都没带。
      她知道她体内还留有心蛊,只要长期闻不到龙涎香,她便能渐渐忘了清河。
      转世投胎,她不信。
      她开始想为何会爱上清河,若不是宿命不会相遇,自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跌入无敌深渊。
      清河,她爱他至了骨髓,恨他到了心底。几十年的折磨,是该给自己一个喘息了。她没了亲人,没了友人,没了身份,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可以从新开始。
      她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愿望是什么,但她想做的,就是燃尽生命最后的余晖,自私地活一次。
      毕竟,那也是清河生前最想给她的新生活。
      水埃的眼前,尘土被风卷起,如一层薄纱,迷离了朝阳的光辉。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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