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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场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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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蔺:为了皇位,我可以不择手段。可是当妹妹从城墙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让妹妹活过来,然后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风云诡谲,让人心生黑暗的地方。
皇宫中,苏蔺已经和苏痕吵得不可开交。
“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不忍心,你要为了你那无关紧要的徒弟毁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吗?他们此刻定然是不知躲在哪里,想尽办法来要我们的命呢。”苏蔺认为如果不是苏痕一再地不忍心,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这样。
“蔺儿,我们收手吧。”苏痕突然的一句,更是让苏蔺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收手?你能收,我不能!为了复国,我连妹妹都搭上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让我收手?”苏蔺怒吼着。
“她也是我的侄女,难道我不难过吗?蔺儿,终究,这世上没什么阴谋能胜过真心以待。”
“真心以待?哼,这世上有真心以待吗?”
“有,但是太难见到,如果你得到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如若孟廷珝不是真心对待璇儿,她也不会随他而去。”
“你住口!”这件事就像苏蔺心中的一根刺,扎得很深,一直在流血,轻轻一碰就让他痛不欲生。“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璇儿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还有,我不会停手的,您不帮我就算了,如若您阻拦我,您知道的,我会怎么做。”苏蔺摔门而去。
“趁我们还没失去更多,收手吧……这一生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苏痕一人留在殿中自言自语。
几日后,云清收到了拓跋子弋的来信。
拓跋舒曼回去后,将这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拓跋子弋。他听后,便按耐不住了,立刻给云清写了一封信,送到西鄂东方楼阁中人的手中,让其转送给云清。
信中大概的内容就是打听云清的下落,然后他会赶来帮忙,如若她需要兵马,他也会借给她。
云清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人参与其中了。便回了一封信,多是让其安心的话。
苏蔺早朝过后,将苏痕留下了。
“您还记得我那日说过什么吧?”
“你是为了近日的流言蜚语?”
“不只是流言蜚语,我还弄到了些证据。”
“你就如此不相信我?现在,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复国大业少不了您的大力谋划,所以您的能力我不得不防,况且,我再怎么也猜不到您在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这是他们的计谋,你不要被骗了。难道你没看出吗,近日他们所有人都不知所踪,怎么会如此安静,定然是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这么说来,这些祸患也是您埋下的。您亲去东越那趟都做了什么,放走了云清,对吧?况且,您终究会成为我身边的隐患。”
“东越那次是个失误,蔺儿,你做事向来都是深思熟虑的,此次怎会这般急切草率?此事一看就是个离间计!”
“您手中权力甚多,我又不知您和云清到底是不是敌人,这是关键时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便是我深思熟虑的结论。”
“蔺儿!”苏痕这一声,更像是哀叹。“关键时期,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你之前的明事理都哪里去了?不要被你得到的迷了眼睛,乱了心智。”
“将苏痕关入天牢。”苏蔺直接下命道。
“蔺儿……”
被关进天牢的苏痕不再有什么反抗,对一切都欣然接受,他知道此刻的苏蔺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活了几十年,没想到最舒心的日子竟是在天牢中。在麒麟山的时候,他每日都要看尽天下形势,分析利弊,还要谋划着复国的事。更是对整天出现在眼前的徒弟们感觉心中有愧,现在好了,他不用谋划,也不用隐瞒了。
复国,究竟是为了百姓,对国家的忠诚,还是对皇位对权利的留恋?有时候,丑恶的东西穿上了漂亮的外衣,一时间会让人难以分辨。
苏痕入狱后,与他比较亲近的属下部将都有些慌了,消息渠道被封锁,谁都不知道皇帝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苏痕一派的不断怀疑和赫连风玦的暗中推动下,盛瑾云都终于真正地从里到外乱了起来。
此刻,宫内外已经完全脱离了苏蔺的掌控。宫中早已乱成一团。两派相争,一方借着救苏痕的由头冲入皇宫,一方为了捍卫皇宫而浴血,两方打得不可开交。
苏蔺站在苏璇自杀的城墙上,如同一个局外人,以冷漠的目光扫视着远方的大片土地。他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剑。
“璇儿,哥哥很快就要什么都没有了,哥哥太累了,费尽一世心力,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你。哥哥对不起你,就像你说的,我们从未见过大杞,是在南浔长大的。我都不知道我究竟为了什么,终其一生都要复国。璇儿,如若能重新选择,哥哥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苏蔺抬起头望向天空,“大杞祖先们,苏蔺真的不知为什么要复国?真的是为了百姓吗?可是百姓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大杞的臣民在南浔的统治下活得更好,不再打乱他们的平静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到我失去一切之后才明白,为什么?”
苏蔺缓缓抬起手中的剑,横到脖子上。
几块墙砖上染上一片血红,苏蔺倒在地上,还在喃喃自语。
“百姓要的是……能否有一顿饱饭,是……是否会有……一个太平年岁……”
苏痕跑到城墙上时还是晚了一步。
“蔺儿!”苏痕快步跑到苏蔺身边,终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个先他而去的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其中的滋味酸楚没人能知道。
高龄,成了上天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苏痕将苏蔺埋在一处远离皇城,风景秀美的地方,愿他来世可以不再背负重担,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欢度一世。
云清和萧婉赶到时,苏痕正站在悬崖边上向远处遥望着。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呢。”苏痕事先给两人写了信,说是要在这里见面。“你们不怕会有什么危险吗?就你们二人,就不怕这是一个圈套?”苏痕转过身来。
“您还记得您救我出皇宫那日,您对我说的话吗?”萧婉上前一步。
“我说,日后师傅就是婉儿的依靠,有师傅保护,你再也不用害怕有人会害你了。”苏痕回忆着,目带慈光,缓缓道来。
“我还没忘,所以我来了。”
“那清儿呢,你不恨我吗?”苏痕感觉真的很对不起云清。
“您知道您为什么会失败吗?”云清不答反问。
“是我太大意了,认为你极其聪慧,担心派人到你身边监视你的动向会被发现,最后得不偿失,便没在你身边安插人手,结果半路杀出个玄凌阁来。”苏痕平静道。
“这不是最重要的,您最失败的地方是没杀了我和萧婉,还有赫连风玦。您明明有的是机会的,您明明知道我们活着将是您最大的威胁,结果您还是没有杀我们。”
苏痕听着云清的话,苍老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看样子,清儿和婉儿都没有真正怪过师傅,这样,师傅就安心了。也许上天早就告诉了我,不要执着于复国,要珍惜身边珍贵的一切,所以才将你们送到了我身边作为我失去其它的补偿。只是师傅被那些虚无的东西迷了眼,一辈子只想着复国夺位,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醒悟得太晚了。”苏痕长叹了一口气,“婉儿,师傅也喜欢与你们师兄妹在麒麟山烤野鸡的日子;清儿,如果可以重来,师傅不会再将你抱出皇宫,你也永远都不会认识师傅,因为师傅不会再复国了。”苏痕话音一落,便几步来到悬崖边上,向下纵身一跃。
云清和萧婉几乎是同时反映了过来,都大声喊着“师傅”,拼命向悬崖边跑去,想要拉住那个他们从未想过会失去的人。
她们伸手一抓,苏痕的衣角在两人指尖划过,她们抓到的尽是虚无空气。
“师傅……”萧婉伏在地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有些木纳。
“师傅,无论何时都没有绝路,我和萧婉都已经原谅您了,您又何必如此?”云清伏在悬崖边上,望下去,尽是一片深不见底,云雾缭绕。
七日后,萧婉提着一坛酒又来了这里。
那日苏痕跳下去之后不久,她和云清便想尽办法赶到了悬崖下方,寻找苏痕,可是,除了几篇碎裂的衣物和一些血迹之外,毫无收获。最后,她们将苏痕的衣服碎片埋在了悬崖下方。
萧婉拿出一个碗,倒满酒。
“师傅,那日我是生气才说出那番话的,您别当真,我怎么能不喝酒呢?自从我学会的那天起,就打算一直陪师傅喝,只是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喝,就像现在这样。”萧婉将那碗酒倒到悬崖边的沙土上,“来吧,老头儿,喝酒!上次的,你没喝到,这是我又去楚药庄拿的,尝尝吧,包你喜欢。”
风声依旧,却无人解语。
萧婉向一旁望去,不远处的石头上放着棋盘,上面是未下完的棋局。
“看样子,清儿已经来过了。你们就爱弄那些费脑子的事……”萧婉的声音被吹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