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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许愿的时候都念着天长地久
正是上海秋意正浓的时候,天空的颜色淡淡的,天边泛着暖光,是少女唇色的西柚红。学校里最矮的红瓦楼,正好和一棵很矮的银杏比肩,安逸地守在一块凸起的小土堆旁,银杏树真的太小了,投下的影子总是闪闪烁烁,星星点点,只盖得住一半的土堆,另一半永恒地闪着光芒。
穿好了正装以及别扭到炸裂的高跟鞋,陈可参加了学生会外联部的第一次例会,当然是和张轩一起。桌上放着很多零食,陈可习惯地朝最后排走,不幸张轩已然在第一排坐下了。想好的自我介绍特长与爱好通通用不上,两个gossip女部长和一个满脸痘痘小眼睛的男部长,关心的话题竟然只有,你们的恋爱过程,谁先表的白。陈可拼命回忆着当初面试是他们高冷傲娇的严肃脸,和现在满脸的八卦样对比之后认真地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
“酒足饭饱”之后,是“清新脱俗”的游戏环节,奇奇怪怪却也自然而然,大多数输的都是陈可,作为部门里唯一的一对,所有人起哄着他们同吃一块糖果,陈可脸红心跳地面对着张轩,他却自然地撕开糖纸,咬住了软糖,陈可本欲咬掉一小段,不想张轩抱住她,把所有的糖全都喂进了她嘴里,当然,也吻住了她的唇。陈可没有推开,当时的欢呼与闪光灯和张轩生硬却微微发抖的怀抱,都不允许她推开,她咽下了糖,在一片嘈杂中下了台。
很多年以后,陈可回想起自己不喜单位聚餐的缘故,大约就是一群人的时候,没准备好的焦虑会变成顺从的忐忑。
而隔壁的体育部被一群直男统治,不逼问女生只打狼人杀。部长叫安逸飞,很黑很健康,笑的时候会露齐整的八颗牙,挠挠头说:“就叫我飞子就好了。”
飞子总是当上帝,而当晚的弋芸几乎每次都抽到预言家,睁眼的时候,四目相对竟然微微脸红了,看着弋芸糯米一样白的脸庞,不掺一丝红晕,圆润盈亮,飞子问的声音越来越小,弋芸却因指的动作太大碰倒了凳子,最后一局尴尬地结束了,幸好有安逸飞努力地笑来缓解气氛,才比较圆满地开完了了例会。
十点钟出门下起了雨,弋芸一向不带伞,身后的安逸飞撑开了伞,预备叫她时,风雨里陈可举着伞跑过来,默默自语:“原来她是在等人啊。”
打着伞从小路穿行,恰好碰见了举着衣服在跑的莫斯,满身都湿透了还在讲着电话。陈可把伞举在她头顶,心疼地帮她擦脸上的水,莫斯却还在电话里叮嘱着莫雷要好好吃饭。
陈可抢过电话大声说着:“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淋着大雨还在跟你讲电话,她浑身湿透了,你有心疼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陈可也不知道刚刚的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过了许久,莫雷说:“莫斯,对不起,我总是不能在下雨的时候给你打伞,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披衣服,莫斯,我”
“傻瓜,别听她胡说,雨很小的,我每天跟你讲电话最幸福了。”她没有撒谎,陈可知道,冰冷的雨滴混杂着热泪一起流下来,可莫斯在笑。
挂了电话后,莫斯说:“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个一米八的男孩,在电话那头哭得很小声还怕我听见那种感觉。”
那天月光幽微,可陈可看见莫斯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泪珠挂在上面,好看的梨涡,笑起来像个天使。
她们三个紧紧地挤在一把伞下,踩着积水,互相吵闹着,陈可后来喜欢上了雨天,因为雨声听起来,像她们的笑闹声。弋芸突然说肚子饿了,她们就一拍即合地出去吃夜宵。想找一家不关门的甜品店还真是不太容易,走到了大学路的尽头,陈可看到了“团子大家族”。店主正在低头收拾整理,看到有客人,露出了微笑。
他一抬头,陈可觉得灯光突然很亮,打在他的脸上,棱角精致分明的脸庞,雪白的脸被英气墨色的剑眉衬托得冷峻了几分,很长的眼睛深陷,眼尾处微微向上翘起,蓝黑色的瞳孔像一片深海,深邃得一眼望不见底。灰色的一字领毛衣显出锁骨的线条,中间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
“你好,三位,点餐吗?”他低沉的嗓音把看入迷了的陈可拉回了现实,揉了揉害羞发红的脸。
“嗯那个两份甜甜圈,在这吃。”
“本店新推秋季栗子口味,还有经典混搭,要尝尝吗?”
弋芸问:“混搭有抹茶吗?”
“抹茶芝士香草椰蓉各一个。”
莫斯兴奋得不得了,“啊,那就要这两份,我的香草啊哈哈。”
她们三个坐在店里的沙发上,仔细地研究墙上贴满的照片,他端来了甜甜圈和手套,“这是来过我店里的客人用这个橱窗里的饰品拍的照片,你们也可以留念。”
陈可问:“怎么没有你的?”
“我不喜欢自拍。”
“哦,坐下一起吃吧。”陈可推了推莫斯,挪开一寸地方。
“你们吃吧,我整天做,吃了很多了有些腻。”
眼看着她们俩已经吃完了两块栗子的,陈可也眼疾手快吃掉了一个。
莫斯满嘴是奶油地问:“团子店长,你叫什么呀?”
“我叫凌波。你们是大学生吗?”
“是啊,我们是C大的,她叫陈可,她叫弋芸,我叫莫斯。”
“那还挺远的,以后你们可以点外卖。”
“不用,我们就当散步了,这个热量高。”陈可说。
消灭掉甜甜圈后,她们戴了面具,兔耳朵,眼镜,在店里留念合影,陈可还要凌波一起拍了一张,凌波不爱笑,抿着嘴,像一个害羞的男孩。
第二天睡到昏天黑地,起床想起今天是张轩篮球赛,陈可匆匆跑到操场,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张轩边打边向观众席张望,好几次投球都没进,人已经围满了好多圈,不高的陈可完全没办法让张轩看到她,只好举着手机拍。
到中场休息时,她想挤过去,却发现自己既没带水也没有纸巾,尴尬地慢下了脚步,然后出现了电视剧的常见桥段,拉拉队的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拧开了水递给了张轩,他接过一口气喝完了,女孩踮着脚尖为他擦汗,她是外联部的余嘉卉,大一新生里有名的美女,陈可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却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扭头走掉,毕竟是自己来迟,自己没带水。她终于挤到了前排,认真地看起了比赛,为张轩喊着加油。
看得正投入被拍了一下,陈可发现弋芸也来了,“你也来看球赛?”
“我们部长在打,体育部的人都来加油了。”
“哪一个?”
“8号,安逸飞。”
“诶,他在看这边呢,他是不是在看你,弋芸,你快看。”
“别闹了,好好看比赛,你看他刚刚都没接到球。”
比赛以安逸飞和张轩的两个三分球完美收官了,会院以绝对碾压的优势胜了。张轩跟安逸飞勾肩搭背地走到陈可和弋芸面前。
张轩摸了摸陈可的头发,一脸嘚瑟地说:“飞子,这是你弟妹。”
弋芸噗地一声笑了,陈可有些不好意思,“我叫陈可。”
“弟妹,弋芸,晚上一起吃饭吧。”
张轩拍了下安逸飞,“飞子,你可得抓紧了,你都有弟妹了,我可还没有嫂子呢。”
安逸飞挠了挠头,“这还得多靠弟妹帮忙,把你的好姐妹给我介绍介绍。”
大家都笑了,陈可却没有想到那天,飞子以玩笑的口吻说了真心的话。
后来每一天吃饭的队伍变成了五个人,安逸飞总坐在弋芸对面,每次吃完饭都会去面包房买两个抹茶蜜豆蛋糕,吃掉一份后说自己饱了,给弋芸另一个。莫斯边吃边和莫雷打着电话,一边吃一边笑得哈哈哈,常常会收到突如其来的外卖,里面还夹着一句酸溜溜的情话。
一起去上课时,陈可问弋芸:“你对飞子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你没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啊?”
“这个感觉啊,那我真没有,他是我部长而已啦。”
“怎么可能?我们都看出来了。”
“你们一群情侣大秀恩爱,就不允许我们两个清新脱俗的单身狗关系好点啦。”弋芸总是满不在乎。
陈可有时候搞不懂弋芸的脑回路,总是一副对全世界麻痹的样子,每次被我们八卦时都高冷得不要不要的,嘴里常常挂着一句“没有爱情是死不了人的。”
听张轩说,安逸飞部长推掉了篮球这个体育部最大的项目,开始主管棍网球训练了,我们三个打算去一探究竟。平时只知道弋芸训练辛苦,常常嘲笑她吃得多,去了才知道,简直是非人的变态训练。热身是慢跑一千米,蛙跳一百个,那个没有一丝表情的冷脸教练不停地转着,仿佛听不见队员的叫苦连天,做壁球训练时,弋芸好几次被弹回来的球砸到腿,疼得直接坐下了,冷脸教练却只喊她起来训练,她挣扎着撑着地站起来,继续练,安逸飞几乎就要冲过去了,硬是被我们拉住在身后着急。
非人的训练之后,我们和一身大汗的弋芸在学校里溜达,飞子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弋芸只一口咬定自己没事。这是上海的一个难得晴朗的夜晚,看得见星星在闪光。上海的天总是黑得很早,却不透彻,深沉的天幕看起来却很不安分。
他们走到了银杏树旁的小土堆,幽微的月光下,陈可打量了一会,竟然觉得有几分神圣的意味,她插了三根树枝在上面。
陈可把树枝摆成正三角的样子,“这里是不是看起来很像一个祭坛?”
张轩一脸不信,“祭坛?这么神圣?”
莫斯凑过来看,“我觉得挺像的诶,要不我们许愿吧。”
飞子和弋芸异口同声地说:“好啊。”之后一起脸红。
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武装起来的大好青年,还是都虔诚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
睁开眼后,张轩第一个问陈可许了什么,陈可说:“我想要你永远身体安康,”
被弋芸打断,“有没有点常识啊,许愿不能说的,说了就不会灵了。”
我赶快捂住了嘴,但莫斯还是非要告诉我,她刚刚想:“这四年以后,我和莫雷再也不会分开。”
那时候,天很长,地很久,时光有点泛蓝,星星眨着眼,仿佛在说着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