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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其实你也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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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扁桃一定肿了,想咳又咳不出来,火烧似的难受。床头还有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水,管不了许多,一口喝完,象咽下一口的血腥。
应该去酒店交待一声的,但老黄既然知道我病了就会安排好工作,倒床准备继续做梦。躺下的时候肚子里的凉水跟着震动了一下,那根昏昏沉沉睡眠的丝线尽管在心里游弋,但怎么也抓不住了,只得闭着眼漫无目的计划着在床上躺上一天还是半天。
“初一?开门,初一!”汤圆洪亮的声音毫无预期地在门外响起,把我从床上惊坐起来,慌忙地四下找鞋,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开门。
“还在睡觉哇?给你送饭来了!”
“我们都来看你了。”
汤圆提着三四个袋子,挤进屋里,带着冉冉向上的热气,身后是拎着热水瓶的藏族姑娘旺姆,和抱着一袋梨的心雨。我这个十来平米的小屋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
“快去躺着。怎么都没个碗?算了,将就着这个盆子吃吧。有个黄瓜肉片,有个冬瓜汤,还给你夹了点猪耳朵,不过看你这样还是不要吃了,卤的,怕是要咳。”汤圆一边说一边把饭菜一样样在茶几上摆出来,看我还站在一旁,嗔怪道:“发什么呆,要不上床去,要不穿件衣服就在这边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脆弱的吸了吸鼻子乖乖地披了件衣服在沙发坐下,虽然没什么味口,但能感觉到胃里空空的,举着筷子问:“你们吃了没?”
“早吃了。听老黄说你感冒了,就来看看你。”心雨把窗板推开,又把玻璃窗户打开,“应该透透气,现在没吹风,紫外线还可以杀菌。”阳光照着屋里每件东西都金灿灿的,一时也觉得神轻气爽。
“快点吃吧,冷了你这边也没地方可热。”汤圆轻车熟路的找到纸杯,从热水瓶里倒了四杯青稞酒,“我们陪你喝点酒。”
我起身把存粮找出来,一包花生一包密枣。让她们三人坐沙发,自己端了小凳子坐在对面。
“你们不来,我就准备在家里躺一天。”
“就晓得你懒得出门。好些了没?”
“恩,好象没发烧了,就是头晕,没什么劲。”
“多喝点水。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千万拖不得,高原上感冒最容易得肺水肿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恩,我知道,没有咳嗽。”
“快吃吧。”
正努力的在黄瓜里找肉吃,又响起敲门声,汤圆示意我别动,很积极的跑去开门。我正对门坐着,抬眼就看到柯硕一脸严肃的出现在门口,汤圆叫了声“副总。”心雨和旺姆两人立马站了起来,我也不得不咬着筷头站起来迎接。
他皱着眉盯着我走进来,屋里从来没有同时挤进过么多人,好象连空气都没了呆的地方。柯硕显然也没料想到心雨她们在这里,看到旺姆诚惶诚恐地对他问好,匆忙地点点头算是回应,很有资本家的派头。
汤圆在他身后冲着我挤眉弄眼,又兴奋又紧张,好象我们做了什么坏事被她抓了脏。趁柯硕放东西的时候我用眼神配合口形告诉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不晓得她能不能看懂。
“初一,我们回酒店去了,你好好休息。副总,我们先走了。再见。”心雨拉着旺姆,也不管汤圆是多么悲泣,多么渴求的眼神,强行将她带走,真象书上写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柯硕转身看着留有余音的木门,问“才来吧?怎么走了?”
“嗯,可能她们看到你紧张。”阳光又将小房间给塞满了,我挪了挪板凳,让太阳正好可以晒到我的脖子。
“有什么好紧张的。”柯硕在沙发坐下,将他带来的保温桶推到我面前,“给你带了稀饭,药在书桌上。”我看了看保温桶捉狭地对他说:“明天酒店就热闹了。”
“怎么?”他握着双手放在大腿上,身体前探。这是一种饶有兴趣谈判的味道。
“你不知道汤圆有多三八吗?她回去还不加油添醋。”
“三八什么?”面上波澜不惊,还很纯洁无辜的回盯着我。
“啊?没什么。”我摇摇头。既然他不困惑,我还怕什么呢?再说了,我最讨厌这种“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胡思乱想的”表情。
“来看你吗?这有什么,我哥不在,当然我得照顾你。”一边从沙发的一角翻出最近的《国家地理》,说得心不在焉。
果然如此。我认定地点点头,松了口气。
保温桶里是热气腾腾的鲫鱼稀饭,一口稀饭一口青稞酒感觉味道还真特别,瞟见柯硕用眼神示意我要适可而止,都被我置若罔闻,终于忍无可忍放下书从我手中抢过杯子一口干了,“她们也想得出来,感冒了还让你喝酒。”口气已是相当不善。
“旺姆说喝青稞酒没关系。”柯硕躲开我去抢杯子的手,又提走水瓶,两次得手,让他很得意的笑起来。
“幼稚。”这人怎么能自以为是的以为我会跟他玩你争我夺的游戏呢?拿起筷子吃黄瓜炒肉。
“钟初一,你漠视我嘛!”柯硕气急败坏的样子把他苦心建立起来成稳不苟言笑的形象全给破坏了,滋生出一丝可爱。
“那你把酒还给我。”突然好脾气地跟他伸手。
“不可能。”
“我把饭喝完了,你把酒还给我?”
“不行。”
“我把药吃了,你把酒还给我?”
“想都别想。”
谈判失败,我把筷子往茶几重重的一摔,转身上床躺着。
“喂!耍什么脾气!快起来把饭吃完。还有药。要不就去医院输液。别老是给人添麻烦!”
柯硕说得对,我能耍什么脾气,我凭什么跟他耍脾气,即不是我最亲的,也不是最爱我的。起身回到茶几前,柯硕站起来,防备的看着我,揣测着下一步动作。
稀饭温温的,正好,我哽着喉咙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吞,刚好可以将心底那股莫名其妙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悲伤压回肚子里。
然后是药,一次一小包,五颜六色十几颗。我全放到嘴里就着汤圆没喝完的青稞酒一仰头送了下去。
然后对着柯硕抬了抬手,说:“饭也喝了,药也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可以走了。”
然后回到床上,背对他躺下。被阳光晒过的棉被有一股香草冰激凌般甜腻腻的味道,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唉,我干嘛要表现得这么气急败坏呢?
片刻,柯硕紧贴着我的背在床边坐下,让我不得不往里挪了半寸,谁知又贴了上来,我一时气结回头瞪着他。
“你对我发脾气也好,生气也好,只是不要那种冷漠的表情,好象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他看着我自顾自地说。本来就与你无关!想说但没说,我收回眼神重新躺好。
“不想给你负担,也不想给自己负担,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可是刚才我很害怕。唉,还真是难以启齿。”好象纠结得相当痛苦,我想他可能觉得我真的是个大麻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意思。可是他是柯硕啊,柯硕就是当机立断,干脆利落,把问题一二三摆在那里然后个个击破的代名词,所以我仍然没有答话,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也不需要我说什么。
要不是他微弱的呼吸声,还以为他已经走了。终于忍不住坐起身面对他半跪着说:“是我不对,凭什么对你耍脾气呢……”
“你在说气话吗?我不过……”
“我是说真的,”我不顾他的分辩,“你对我已经够容忍的了,是我自己得寸进尺,失了分寸。其实你受托照顾我,都是为我好,我还无理取闹,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柯硕的表情会瞬间变得那么哀伤,虽然他不是个爱笑的人,但绝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此时他等我把话说完,头侧到一边,象是无法面对什么似的。突然觉得自己象个捅了别人一刀的小孩子,紧张的盯着对方,不知道他是会反扑过来捅自己一刀还是捂着伤绝望的离开,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待血流干。我的后背开始冒汗了。可是错又不在我,对不对?我只是实话实说,虽然他对我好得有点特别,可是是他自己说不过是因为老柯不在所以才关心我的。我梗了梗脖子,反正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有点大无畏的看着他。
“我说那些,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你还有男朋友对不对?你们还没有分手对不对?如果我说我想照顾你,想跟你在一起,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做?”他的声音越说越高,而且很戏剧的抓住我一只肩膀,手上吃痛,我象征性地扭动了两下没有挣开便由着他在我身上施力。
“呵,呵呵……”
“我就知道。”他失望地看着只顾傻笑的我泄愤似地揉我一头的乱发,真的很使劲,让我堪堪地向后仰去。
就在失重,要倒下的瞬间,他住了手,起身也不看我了:“你休息吧,我回公司去了。”开门离开,前后不过十秒。
我把枕头竖起来,让自己靠得舒服些。门后那坐在莲花宝座上的白度母含笑看着,笑我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