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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狗急跳墙 ...

  •   朝凤歌和紫衿刚回来,绿袖急忙递上红衫差波音传回的书信,只寥寥几字,却在她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胎已安,不出月将娩。”

      她多傻,帮着自己心上人的妻子安胎!可笑,可笑之极!朝凤歌面上沉静,心里却嘶声呐喊,瞧不见的血泪从刚结痂的伤口处汩汩喷涌,痛入骨髓。

      绿袖见她面色如常,只道她终于接受现实,不再为情所苦,稍稍安心,沏了杯定神的茉莉花,便轻巧地退下了。

      绿袖刚走,朝凤歌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一缕茶烟袅袅,她捧着心口,五味杂陈。粽子和红衫一起回的剑林,现在既已安胎,他必定稳稳当当等着小生命的降世,幸福涨满胸襟。只有她,形单影只,醒也无聊,醉也无聊,肠断天涯,暗损韶华。茉莉的清香萦绕怀抱,她凝神望着茶碗中洁白绽放的小花,一滴清泪落入碗中,倏忽混于茶水,了无痕迹。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手中的茉莉,而是狂烈的烧刀子,一坛子下去,人事不知,不知其苦亦不知其喜,岂不妙哉。捧着茶碗出了房门,仰望北斗,唇齿间俱是苦涩,哑口无言。她幽幽叹息,如此月色,却无人共赏,怕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了。默立良久,忽闻一阵脚步声靠近,辨出来者是日间失常的雁微尘,朝凤歌不动声色,依旧凭栏遣怀。

      雁微尘离她一米距离,也仰首望月,气息淡如三月烟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朝凤歌心念一动,曾几何时,有人在她耳边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她呢,她当时在干什么呢?她捂住他的嘴:“不许唱,不许唱,难听死了!”如今,却是想听也无可听处,想必他正唱给他即将分娩的妻子听,一样的婉转缠绵,一样的情深似海。没人唱给她听,只有她自己,几不可闻地哼起:“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夏夜,月光如水,满地清辉。雁微尘炯炯地望住她:“我知你心尚在王仲石处,可是……”面具下的俊脸微赧,“我还是喜欢你。”

      朝凤歌惊疑地望着他,那点子离愁伤感霎时被冲得烟消云散,支吾回应:“你你你,你什么意思?”莫不是瞧不起她旧爱难舍,故意作弄她?越想越有可能,朝凤歌恼极:“我的事情不用你指手画脚,卑鄙无耻,落井下石,小人!”说罢,用尽力气摔了茶碗,转头就走。

      雁微尘料不到鼓足勇气表白,竟然招来她如此强烈的反感,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朝凤歌已经转过回廊,不见踪影。哪里出错了?他没说明白吗?女人心事,真是难以琢磨。

      朝凤歌回到房间,越想越气,这死龙皇怎么还不出现,赶紧让那什么雁微尘的滚蛋!她喜欢粽子是她的事,哪轮得到他来说三道四!起身在房中踱步,要叫解缙抓紧行动才行。早点拿了“九芯如意草”早点走,离开这里,摆脱了粽子,她才能慢慢恢复,过正常人的生活。

      挽起袖子,铺开画纸,架笔磨墨。略略思索,手起笔落,用大写意的手法绘了一只大虎带着一群小虎作父子相亲状。

      第三天,解缙喜形于色,颠颠地跑来报喜:“姑娘,成啦!大事成啦!”

      朝凤歌容色淡雅,不慌不忙地品着绿袖沏的金银花茶,道:“夏日炎炎,此茶清热解火,解大人可细细尝尝。”

      解缙赶紧呷了一口,匆匆放下,随口称赞:“好茶!”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姑娘的计谋奏效了,今日老朽安排一位给事中(官职)在殿上献画,就是姑娘日前差人送给我的那幅《虎子图》。皇上赞说:‘功底不错,惟妙惟肖,神形俱佳。’”这时老朽依姑娘之计,上御前书了一首诗:‘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圣上喟然长叹:‘解卿家,好诗!’沉默良久,金口再开:‘传大皇子朱高炽觐见,下旨,册封大皇子朱高炽为太子,着礼部办理。’老朽佩服姑娘才智,短短几日便解决了我等纠缠数年的大事。”
      朝凤歌听他自称老朽,娥眉微蹙:“解大人今年应该不满四十吧。为何以‘老朽’自称?”

      解缙“啊”了一声,有些惊讶,随即笑道:“解某洪武年间曾入仕为官,只因仗义执言直陈弊病,被太祖皇帝贬斥‘十年不得为官’,所以老朽心如枯石,早已是垂垂老者。”

      朝凤歌心里讥笑:如此活跃还说什么心如枯石?文人沦为政治家,果然谎话连篇。

      解缙起身作揖:“谢姑娘妙计,老朽此番前来,还有一桩事情。”

      朝凤歌见他望向下首的解盎,有几分明了:“解大人请讲!”

      “皇上大发圣恩,为犬子盎择定吉日,下旨近期完婚。”解缙志得意满。千里做官无非为名为利为权,如今他炙手可热权倾一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怪不得笑成这样,原来还有这挡子事!朝凤歌尚未作答,解盎“噌”一声站起来:“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解缙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抗旨是大罪,要诛三族的。你不顾自己,也要顾念你娘和我,还有一大家子人。”

      解盎挣开他的压制,奔出大厅,临走扔下一句:“我已有爱慕之人,所以不愿奉旨成婚,望爹爹再思良策。”

      解缙在后面急得直跺脚,无奈地望着朝凤歌:“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朝凤歌明知解盎所说“爱慕之人”就是她自己,可是她心有所属,哪怕和王仲石没有结果,也断不会接受他,所以苦笑回道:“盎师兄乃仁义之后,必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整个解家,解大人安心回去筹备婚事即可,我们自会劝他。”

      解缙感激不已,连连致谢,“礼部筹备盛典需得几日,姑娘芳心,太子的册封大典之后,太子必会如约将‘九芯玄叶草’给姑娘送来。”告辞离去。

      入夜,朝凤歌躺在床上,闭着双眸思量,白天虽然嘴上说劝慰解盎,可是心里实在没底。做人真累,想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抱着虎妞妞发呆。有人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她连让上帝发笑的招儿都没想出半个来。朝凤歌披衣起身,房门外一个人影站在廊下,隔着房门知道是解盎,思绪纷飞,不知该如何回应。算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的终究躲不开。拉开房门,明眸微垂,问:“怎么不回房去?”

      满头的雾珠可见等了一夜:“我没事。”

      朝凤歌叹气,干脆挑明了说:“你知道我爱王仲石,虽然他已经成亲,可是我也不可能忘记他。”见解盎张嘴欲言,打断他,“你别说,听我说。也许我过很多年后终究会忘怀,但是短时间里我是不可能接受别人的。你会等我,我知道。但是,你已经被指了婚,皇帝九五之尊,不可能为你更改圣意,你心中自然明了。你父亲几年之后也有大变故,你通过卦算也心中有数,难道你想让悲剧早日降临,不仅断送你全家的性命,还葬送你父亲在历史上浓墨重彩的表演,中止《永乐大典》的编纂?”

      解盎垂下头去,只是不语。

      很好,看来是听到脑子里去了,再接再厉:“你父亲在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恐怕就是这几年,你当比我明了。你未过门的妻子胡彩容,会是你此生的伴侣。你觉得喜欢我,只是一时迷茫,也许并不是爱情。你明白吗?”

      解盎抬起头,答非所问:“你肯定不会接受我吗?”

      虽然残忍,但是必须:“肯定!”

      解盎突然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不娶,我不娶,我不娶!”

      朝凤歌突然沉默,情爱之事,怎么可能劝慰得了,算了,还是按她的方法来,直接用药,多说无益。

      刚把解盎送回房中,朝凤歌抱着虎妞妞接着培养睡眠的情绪,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谁,都快天亮了?不像四司也不像雁微尘主仆,她运了灵力,凝于指尖,从窗口跃身出去,怀中的虎妞妞被惊醒,揉着惺忪的虎目:“怎么啦?”

      朝凤歌嘲笑:“还是灵兽呢,一点都不灵!”

      虎妞妞瞪大虎目,闭气凝神仔细探听,一会儿:“小脚色而已,干嘛出来,接着睡嘛。”

      朝凤歌盯着那几道贼头贼脑的身影:“想看看是何人指使?”说着向察觉到不寻常气息出来察看的绿袖青袂紫衿打手势,三人点头,隐于树后。

      正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混入那群人中,“铮铮”交戟,火星四溅。像是女子,谁啊?朝凤歌和虎妞妞面面相觑。

      她和虎妞妞冲出去,谁知才掐一个灵诀,明黄的金莲旋转,那几个贼影竟四散奔逃,什么东西,还没开打呢!一瞧,原来带头的黑衣人被后来的那女子一击毙命。擒贼先擒王,倒是不错!那女子见他们出来,负伤也跑了。什么跟什么?谁啊?到底是谁啊?

      朝凤歌想追上去,虎妞妞摇头:“算了,别追了,肯定是朱高煦干的。”狗急了跳墙,可以理解。都怪解缙动不动就来窜门子,泄露行迹,此等人物,还指望笑傲政坛,真是可笑。连朱高煦个蠢货都知道立太子之事有她干预,不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人不知道了。

      “那女子是谁?”绿袖靠近了,问。

      “肯定是‘荷雪安安’的人,还受了伤,明天一问就知道了,说不定是满庭芳。”虎妞妞老神在在地望着那女子逃去的方向。

      朝凤歌疑惑:“她不是灵兽吗?这么弱,三两个小贼就负伤了?”

      虎妞妞一愣:“呵呵,我料错了。”深吸一口气,虎目一转,“不过,我肯定她是‘荷雪安安’的人。”

      青袂戳他的额头:“尽瞎耽误事儿!有什么凭证?”

      虎妞妞接着傻笑:“她身上有‘荷雪安安’那支很特别的莲花‘玉钵’的香味。”

      众人恍悟,灵兽的嗅觉确实比他们更胜一筹。既然这样,散了吧,各回各房,睡觉去!

      第二天一清早,朝凤歌便携着虎妞妞去了前院,难得有事忙,不错,不错。走进大厅,经过那方莲池,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池内有两个品种,一个是昨天虎妞妞说的“玉钵”,属于碗莲,含苞中;另一个是睡莲“诱惑”,现正怒放,不过到下午,它就闭合了。如此一来,两种花型交替,倒是不怕无花可赏了。

      上得三楼,径直往三位花魁的房中行去。花涧月见他们前来,赶紧起身。朝凤歌和虎妞妞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就往满庭芳屋内去。满庭芳刚起,正在梳妆,完全不像受伤之人。一人一兽只能接着往水玲珑房中去。水玲珑依旧白衣楚楚,正焚香作画。腊梅点点,暗香盈袖,竟是用胭脂兑水而成。朝凤歌和虎妞妞摸不着头脑,不是她三人,难道是“荷雪安安”的其他人?正待追查,廊外脚步声重重,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是朱宫二人。

      宫千里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往水玲珑卧榻上一靠:“凤姑娘,起得早啊!”

      “不如尊驾早,尊驾请便,我们告辞了。”

      “等等,这位小兄弟倒是可爱得紧。”别有深意地瞄着虎妞妞,“这么小就出来见世面,可见家教宽松啊。”

      朝凤歌看见他就脑仁疼,听见他说话连心肝都疼。这男人,脂粉味太重,恶心。幸好早上没吃早饭,不然又该吐了。

      “宫公子真是为民着想,什么都管,是不是太累了?”朝凤歌嗤之以鼻,虎妞妞不失时机地配合:“姐姐,我喜欢这个姐姐,好漂亮!让爹爹帮我娶回去做老婆,好不好?”胖胖的手指着宫千里。

      朝凤歌面露抱歉,实则笑翻了天:“抱歉,家教不好,童言无忌,宫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朱高煦照旧用眼白看她,“哼”一声别开头,嘴里嘟囔:“无知小民。”这家伙八成不知道什么是家教,看见美女流口水,看见姿色普通便像看牛粪,真是讨打的料。

      朝凤歌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带着虎妞妞回后院了。朱宫二人和朝凤歌一样,在三位花魁房中略作逗留,一无所获,想必也为昨天意外出现的女子烦恼。昨夜袭击朝凤歌,宫千里事先并不知道,完全是朱高煦一己之意,结果,事败了,他才开口说实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饭桶一只!不过,此事之后,越发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此女,果然不简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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