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生如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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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戏。
这是子轩最喜欢的一句话。每当我俩肩并肩地坐在大楼前的台阶上，他总是抬起头，仰望那一片蓝得透明的天空，用寂寞的声音重复着这四个字。而在一旁的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闪过一丝忧郁的脸庞，然后在心里暗暗许下心愿，希望这辈子能成为他这场戏中唯一的女主角。
在别人眼中，我和子轩绝对是那种到老还会手牵手一起散步晒太阳，最后又会手牵手走向生命尽头的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用在我们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是的，在子轩的身边是最幸福的，我已经习惯于在他有力的双臂环绕下，感觉他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在寒冷的冬天，暖流由被他紧紧握着的手传遍全身。
然而他却告诉我，他要走了，去那个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国度。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哭，虽然心恨恨地痛着，鼻尖也一阵阵地酸楚，却始终没让眼泪有落下来的机会。以前在子轩小心地保护下，我一直不曾流过泪，尽管现在他要离开了，我依然告诉着自己不能哭，因为我相信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不久，子轩登上了飞往加拿大的飞机。我没有去送行，因为害怕看到他远去的背影，所以只是倚在机场外的铁栏杆上，看着那架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最后从视线中消失。耳边响起了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等你的，一直等到你回来。”
子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拉过我的手，再一次把它们紧紧握在手心里。那一刻，我真的好想一头扑进他怀中，哭着求他不要走。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说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后松开双手，转身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这时我才猛然发现子轩他竟从没有说过自己会回来之类的话，于是便追了出去，但除了那一片无情的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找不到，我想我把他弄丢了。
刚开始的时候，子轩会常常写信给我，告诉我他在那边的生活。每次看到他熟悉的字迹，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我总是感到他好像就在自己身边，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很庆幸，空间上的距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我们，我们的心还是在一起。
四年的大学生活马上就要画上一个句号了。和别人一样，我开始为自己的毕业论文而忙碌，却没有注意到子轩的来信越来越少。当我完成论文，以优异的成绩从学校毕业，并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已经半年没有写信来了。他生我的气了吗？我赶紧给他寄了封信去，却被退回了。查查地址没错，再寄去，结果还是一样。就这样，我一共寄出了六七封，但都无一幸免地被送了回来，信封上只印着一行字“本地址无此人”。心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除了这个地址，我没有子轩其他任何的联络方式。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白天，我和许多都市白领一样，在写字楼里穿梭忙碌着，用成堆的文件把自己淹没，下班后还不忘抱上一叠回家。等到华灯初上，就把书桌上的台灯扭到最亮，继续工作，一直到整个城市都睡了，才恋恋不舍地关上。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每天回到家，我都会第一时间打开家里的信箱，希望能看到他熟悉的字迹。然而，每次我等到的都是失望，然后又在失望中继续等待。
公司的同事十分惊讶，在他们看来，我工作就像是在拼命，一天的时间往往能把两天的工作做完。的确，我比任何人都认真，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没有其他时间和精力去体验一个人的孤单，以及等待的痛苦。不用说，我的工作态度自然得到了老板的极大赏识，工作才一年多，我的职位就已经连跳了三级。
在这段日子里，我遇到了书杰。书杰是我和子轩的高中同学，阔别五年后的重逢，令我们都激动不已。
“爱樱，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书杰说起话来还是那么调皮。
“我也很想你啊！”我笑着说。自从失去了子轩的消息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对了，子轩呢，怎么没看到他呢？我记得以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大家公认的模范恋人啊！”
我迟疑了一下，很平静地从口中吐出了五个字：“我们分手了。”
书杰显然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很尴尬地说了声：“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毫不介意。
书杰的出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和子轩不一样，书杰属于阳光型的男孩，他的笑容往往使我联想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子轩的笑容却单纯得令人感到心痛。书杰一点也没变，依然还是那么乐观开朗，对我也还是那么关心。这使我想起了以前，在读高中的时候，他也曾追求过我，只是当时的我满眼都是子轩，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现在的我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拒绝书杰对自己的好，但心里还是不愿接受他的爱意，也许这种不明确的关系对我和书杰来说，会更不容易伤害到对方吧。
我依旧在等待，依旧习惯于在每天下班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信箱。
这天下午，书杰打电话来说晚上要来我家给我露一手，让我早点回家。于是我一下班就赶了回去，书杰还没来，我想大概买菜去了吧。相往常一样，我拉开了信箱的门，意外地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然后感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着。取出信纸，一股我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立刻将我围绕，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子轩会常常给我写情书，虽然他总说自己写得不好，很平淡，可在我看来每一封都代表了他的真心，温馨的感觉在心里荡漾，读着读着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害的在一旁的好友还以为他写的是笑话呢……
爱樱：
你好！
好久没写信了，因为最近比较忙，对不起。你还好吗？算算日子，你也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吧。工作还顺利吗？……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久我就要结婚了，是个华裔女子，我们是一起读的大学。我想你一定会恭喜我吧，谢谢！……
子轩
子轩的信像是写给一位久违的老朋友的，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寄错了。可是我又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即使他寄错了，他还是说他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我喃喃自语着，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轻轻地垂下，任信纸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后，最终落到了地板上。我愣愣地站在那儿，直到门铃响起。打开门，我看到的是书杰阳光的笑容。
“爱樱，你看我买了好多菜，今晚你可有口福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书杰！”我一下子扑进了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他要结婚了，他说他要结婚了……”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出，然后顺着脸颊纷纷滑落，打湿了书杰胸口的一大片毛衣。
“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我感到他抱着我的双臂更用力了。
这是我在认识子轩后第一次哭，我就靠在书杰怀中，任泪水泛滥……
三个月后，我和书杰结婚了。当然我没有忘记写信给子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没有回信，我想他大概正和新婚妻子度蜜月吧。
结婚后，我和书杰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虽然一切不是曾希望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有时两人一起坐着看电视，我习惯把头靠在他肩上，就像以前靠在子轩肩上一样。每当这时，我又会开始迷惑，感觉好像身边的是子轩，但我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挽留住他，为什么现在又要后悔？就在这种矛盾心理的折磨下，我怀孕了。
儿子的出生是我最大的欣慰。有时看着小家伙在我怀中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心中往往会有一种莫名的感情汹涌澎湃，我知道他将是我生命中另一个值得让我付出自己全部的爱的男人，而第一个就是子轩。
在儿子的满月酒席上，书杰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他抱着胖嘟嘟的儿子，向客人们道谢，而我也正沉浸在好友的祝贺声中。忽然我被一道目光抓住了，那是一道很熟悉的目光。我一怔，连忙起身寻找那道目光的来源，我找到了，可惜并不是他。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我确信自己不认识他。是书杰的朋友吗？不论如何，来的都是客，我决定过去招呼一下他。
“你……是爱樱吗？”他竟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些意外。“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有些迟疑，毕竟自己不认识他。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明哲，是子轩的弟弟。”
子轩？我猛地一惊，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的确，他长得很像子轩，只是眼神中没有了那种淡淡的忧郁，也难怪我会把他的目光错当成是子轩的。
于是我和明哲离开了吵闹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他的神情凝重，不禁让我想到了子轩，他以前在遇到不顺心的事的时候，也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略微沉思了一下，明哲开始了关于子轩的故事，那些我一直不知道的故事。
子轩的亲生父亲在他还很小时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为了照顾年幼的子轩和明哲，不得不到处打工赚钱。也许是因为出生在单亲家庭的缘故，子轩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得多，每当深夜，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拭泪，他都会赶紧上前安慰她，把她逗笑，而当时他才六岁。我想起自己六岁时，还只会向父母撒娇。
后来母亲改嫁给了一个中年丧妻的商人，虽然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了，可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子轩。我现在才明白当时他忧郁的表情，而这些都是他从来不曾向我提起过的。
“他希望你能快乐，不想影响你。”我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去加拿大是继父的主意，母亲当然表示顺从，而子轩自己也无法拒绝，因为在这个家里，继父是最有威严的，谁都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于是子轩便像一个傀儡般，带着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被安排到了那边的一所名牌大学。不过明哲告诉我，在子轩的心中还是有一团希望之火在燃烧的，那就是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迫离开，一心为我着想，而我却还怨他啊！我的鼻尖开始阵阵发酸，双眼也模糊了。
就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眼看着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子轩却突然病了。起先他认为只是小事，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每天去上课，直到一天他晕倒在了学校的图书馆里，才被送进了医院。医生替他做了全身检查，结果却令人大为震惊，他得的竟是血癌。
“血癌！”我险些叫出声来，“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很健康吗，怎么会……”
“大概是遗传吧，我们的亲生父亲就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
子轩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而他的病情也在日益加重，他很明白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可此时的我却还在地球的另一边傻傻地等着他回来。于是，子轩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用最老土的谎言——移情别恋来欺骗我，希望我能够放弃等待。可是没想到我竟真的相信了，还特地以自己结婚的消息刺激他，当时他一定伤心极了吧，为什么我会相信他是那种薄情的人呢？我有些恨自己。
“那后来他怎么样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死了！”
当我听到“死”这个字时，我的心被猛击了一下，眼泪开始忍不住纷纷地往外涌，这是子轩离开后我第二次痛哭。
明哲停顿了一下，再说下去时声音有些哽咽：“就在他收到你的那封信，知道你找到了一个好归宿，总算放了心，才在昏迷了好几天后离开了人世。”
这个消息让我几近崩溃，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那封信的话，也许子轩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子轩啊！
晚上，我抱着儿子哄他睡觉，也许是因为累了的缘故吧，小家伙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他甜甜的睡相，我不禁又想起了子轩。
“子轩，你在天国还好吗？会孤单吗？对不起，我不能来陪你，因为我必须把孩子扶养长大，他不能没有母亲，你会谅解吧。”
亲戚朋友们都说儿子长得像他父亲，可在我看来，他更像子轩。他们都有着单纯得让人感到心痛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我爱他们。他不是子轩的亲骨肉，但没关系只要我觉的他是就够了，他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小家伙睡着了吗？”书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走过来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我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想：书杰，对不起，原谅我在精神上的背叛，虽然明知这样不对，可我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你怎么啦，眼神愣愣的？”
“书杰，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还没呢，我翻了半天字典，还是找不到合适的。”
我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儿子，眼前满是子轩的影子。“人生，就叫人生吧！”
“人生？”书杰很惊讶于我怎么会想出这个名字。
“人生如戏！”我把头扭向窗外，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学着六年前子轩的样子，用寂寞的声音说着这四个字。
人生如戏，而我和子轩之间，注定是一场悲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生如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