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寞》泡泡沫沫

77、第 77 章

　　从此，春晓日复一日过气了这样的生活，工作日上班，上班的时候每天都挂在Knowledge base上，她已经对Knowledge base形成了依赖性，没有它就会焦躁不安，看着它就能够踏实，她也曾试着摆脱，可是每一次都失败，因为，每次要离开，Fred就会通过增加访客数量的方式请求她留下，而她自己，也真的离不开这个虚幻的所在了，守着她，就像守牢自己的魂魄。

　　每天下班后，只要没什么事，她就匆匆赶回家，吃过饭就卧倒在床上看电视，然后洗漱，睡觉。周末的时候，兴趣来了也会看看书，如果烦了，就出去溜达溜达，或是半天半天地听音乐，音乐让她烦躁的心情得到舒缓，让她在沉醉中忘记现实。

　　每日的生活规律而单调，就好像上学的时候，整日穿梭于宿舍、图书馆、食堂的三点一线。没想到，经过若干年，她的生活还是这样的一成不变，没有任何惊喜和波澜，更可怕的是，她正开始习惯和享受这样的生活，她觉得这个家就像一个蜗牛壳，可以让她缩在里面，不受到危险的攻击，让她感到安全，时间长了，她都不想再走出去了。

　　在对Fred麻木的感情中，她甚至忽略了时光的流逝，感觉不到青春在一点点失去，她完全忘记了年华的游走。只是，每到过节，还有受伤的时候，在一个人舔舐伤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助，肩膀是这样的单薄，才会想起原来她好需要一个宽厚的温暖的肩膀，靠一下，歇息一下，喘息一下！

　　亲戚们忙乎着给她介绍对象，她不置可否，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进退，实在拗不过，就真的去看看。可是，她越发觉得，相亲之路很难行通，每次和一个陌生人为了结婚之类的目标而勉强交流时，她就觉得生硬而可笑，就想要立刻逃掉，而且每一次，她的第一感觉通常会挑剔的立刻否定了对方，不留一丝余地，然后带给别人同样的失望。

　　她只好拒绝了亲戚的所有好意，告诉他们由自己来解决问题。可是，自己怎么解决呢？平日一起工作的同事没有合适的，接触面又窄，萍水相逢的人机会又少，难道，要等着天上掉馅饼吗？像电视剧一样，来一场爱的奇遇？还是，她依然在盼着Fred的出现？

　　她自己也经常被这些缠绕在一起的问题所扰，难以自拔，谁能来解救自己？谁能来叫醒自己呢？难道人生就是这样注定要平淡吗？她不甘心，如果没有多姿多彩的爱情，这人世间该是多么无聊和死寂？她最最渴盼的东西，一定要付出一百分的诚心去追求和等待，就算要付出再多再多的代价，也还是要吧！

　　四月份，韩梅终于找到了工作，余晴出国的事情也定了下来，总算皆大欢喜了，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大家凑在一起时，会好好大餐一顿，或是唱唱卡拉OK，生活多了些情趣。一切都安顿下来了，春晓想起了素云，不知道她状况怎样？打电话过去，素云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房东又在赶她搬走，可她已经没有钱再找房子付房租了，工作还是没有着落，春晓听了，心烦之余也只好安慰她打起精神。

　　放下电话，春晓思之再三，觉得素云现在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心，这样下去，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谁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啊，换了她，非要疯掉不可。不能见死不救，总要想想办法才对，要不然让她搬到这里住一阵，自己的房间很大，中间倒是可以打个地铺的。想到这里，春晓和余晴、韩梅商量了一下，三个人达成一致后，她又打电话征求素云的意见，素云当然没有问题，她满口感谢，一口应承下来。

　　五月底，素云带着她的所有家当，浩浩荡荡搬过来了，再见到素云，春晓惊讶了，她人又瘦了一圈，看起来飘飘悠悠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她的表情相已经略显呆滞，说话和思路都变得迟钝和有些混乱，看来，要她过来是对了，春晓突然涌起强烈的怜悯和一股豪情壮志，那就是去帮助她、温暖她，让她找到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最重要的是，帮她找到工作。

　　素云的家什物品还真多，把四周墙壁挤得满满的，打好地铺以后，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春晓皱起眉头，天气眼看就热起来了，到时候房间里不是很闷热吗？帮素云安排好之后，春晓特意叫上她一起去饭馆吃饭，她知道，素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

　　她们边吃边拉着家常，春晓特别关心素云在找工作的问题上是怎么想的，希望找哪一类的工作，素云说以前想作老师，或是公务员，现在也不想那么多了，只要有份工作干就行，无论是什么行业、什么岗位。

　　春晓说：“既然这样，你就找海量的信息，招聘网上各行各业的职位哪怕只有点滴希望也要投投看，市面报纸上的也不要错过，另一方面，为了保证有点经济来源，你也该先找找兼职，打些零工，这对你增长与人的相处经验有好处。”

　　对于面试技巧，春晓也根据切身体会，教了素云许多，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持自信的风貌，就算再沮丧再困顿，也一定要面试官看到自己的底气。素云频频点头，觉得颇有道理，答应会努力改进，加快速度找工作。

　　素云基本上每周都会有一、两个面试，但是大多数到最后都没有回音。春晓试着找了些熟人帮她打听工作，可是别人动辄要求有相关工作经验，还要活泼开朗，这些基本的条件素云都不具备，而且，对春晓找来的机会，她好像不感兴趣，时间长了，春晓也心灰意懒了，该说该做的都已经尽力，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不过，素云在新的环境里，没有太多经济上的压力，又可以和大家交流放松情绪，状态慢慢恢复了过来，皮肤也丰润了许多，不像刚来时那么羸弱和飘飘然了，春晓想，以这样的状态找工作，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果然，两个月后，素云的工作也定了下来，在一个国有企业作文员，虽然薪水很低，但是职位却很稳定。春晓由衷地为她高兴，大致算来，素云失业的时间已经有一年多了，看样子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付出努力，变通方法，就一定可以克服万难。

　　到了九月份，度过了最炎热的夏季，素云终于搬了出去，热了拥挤了太久，春晓终于得以长出一口气，一个人拥有这个宽敞的房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余晴出国事宜一切就绪，离开了上海，也搬走了，另一个房间里只剩下韩梅。屋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进进出出都是春晓和韩梅两个身形，枯燥而无聊。

　　国庆节时，韩梅带来一个中年男人，说是他的朋友，晚上就睡在了她的房间，春晓很惊讶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而且进展如此神速，已经发展到了上床的程度。几天以后，韩梅才告诉春晓她们已经相处了不短时间，春晓这才想起来，在韩梅失业那段时间里，曾经多次借宿在外，当时春晓还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朋友，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她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好。

　　春晓问她有没有打算结婚，她摇摇头说还要看看，目前他还没能通过考验，她还有许多不满意，春晓伸了伸舌头，不再说什么。以后韩梅留宿朋友越来越频繁，关系的进展是日好一日了。又过了几个月，韩梅也搬走了，只剩下春晓孤孤单单一个人。因为交通不便，春晓索性也搬家了，在更靠近市中心的徐汇区和其他陌生女子一起租了房子。

　　辗辗转转间，又是两年，一晃春晓已经到了二十九岁，快要三十了！几年的时间，终于彻底埋葬了她对Fred的思念和幻想。可是，二十九岁，这对她意味着什么？离家十七年在外求学、工作，十二年没有谈一场真真正正的恋爱，自从初恋结束之后。

　　十七年，对她，是大半个人生啊，可是，漫漫长路中，她又是怎样走过呢？孤独、寂寞，一直是她内心深处的感觉，寻找爱、寻找家的温暖，一直是她最深刻的呼唤。可是，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这一向是最最平常的人间定律吧。

　　疲劳、厌倦、绝望一度让她失去生活的信心，所有所有的事情需要她一个人面对，这是多么残忍和艰难的一件事！她真得一直很想很想，拉着一个人的手，在绿荫小路上散步，在星光下谈心，想要温柔的靠在他的肩膀，听他的话，想他深情抚摸她的脸，给自己心灵的温暖，驱走一切寒冷。

　　她想要完全真实的向一个人袒露自己，不需要任何伪装，完完全全释放自己的满腔热情，想要爱，想被爱。这些，都只是平凡的愿望，周围的人，都在享受他们的爱，可这对于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难呢？一再等待，一再忍耐，这种感觉，时常煎熬着她脆弱的心。

　　去他的忍耐，我不要！她经常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徒然面对空空四壁，她除了屈服，又有什么他路可走呢？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了解她此情此境的心情，这个世界太匆忙，谁愿意停下脚步来听一听你的声音呢？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耗尽，青春之花是早就凋谢了的。她还在为什么活着呢？就这样天天在等待、盼望和煎熬中一点点捱过时间吗？

　　她翻开自己的掌心，想看看命运的掌纹，她拼命找寻，那里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神秘？又要将自己带往怎样的未来？每一条纹路，好像都代表一次曲折，为什么命运一再给自己苦涩？是不是永远都不再有希望？如果注定了黑暗，是不是不如放弃？

　　也许，那里有一个平静而美好的世界。在那里，不需要再等待，不需要再盼望，不必有纷争的烦恼，更不会有孤单和寂寞，那里，将是一个永远的乐园！闭上双眼，似乎她已经置身于这样的世界！如此安详，如此静谧，如此圣洁！

　　人的命运真是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掌握幸福，有的人却怎么追也追不到，自己就一定是后者吗？上帝，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呼唤，你可以给我的命运一丝温情吗？我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也是你的儿女，为什么你要丢弃我？为什么，我一直都要这样孤独，承受孤独的煎熬，为什么，我总要独自面对痛苦，我的坚强是有限度的，我怕，我的极限已到，我的小宇宙会爆炸。我怕自己终究享受不到人间的欢乐。人生对我真的是这样不公平吗？春晓时常会发出这样无声的呐喊。

　　三十岁，这是所有人都害怕的一个年龄坎，尤其是女人，通常，到这个时候，女人都该结婚生子了，否则，过了三十岁，女人就会像过季的衣服，只好打折出售。春晓日益感到时间的紧迫，她禁不住地从未有过的慌张，她甚至还没有一个恋爱的目标，就算他奇迹一样地出现了，如果非要赶在三十岁之前完成这心愿恐怕也太过仓促，未必不会给以后埋下许多隐患，退一步讲，她又怎么能希求他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因为她的困境应时而至呢？这是否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奢望？

　　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成批成批地涌现，已经看花了那些男人的眼睛，而她，无可争辩的，是越来越老了，越来越淹没在滚滚人流中。虽然，她有一颗难以磨灭的童心，可是，在事实面前，她满满的自信分明在慢慢下沉。身边有些男人若有似无的暧昧，都让她觉得不够可靠，恶心得让她只想躲得远远的。不了解自己，没有坚定心灵和信念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真心和幸福交到他们的掌心？在这进退为难的死境，她又怎么能不焦急呢？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早晨醒来，春晓都象要窒息一样地心慌。周围孤独的空气，象要吞没她，她像置身于广漠的荒原，没有人看到她的无助，更没有人援救。大大的世界里，只有她沉重呼吸的回响。慌乱地左突右击想要找一个出口，可是筋疲力尽之后，春晓却发现，更有加倍的空虚。站起身来，她走到窗口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可是，却发现那些绿色的树木和草地，却也掩饰不了岁月留下的污浊和灰尘。

　　抬头看看天空，天空却灰灰的，没有一点生的活泼色彩，太阳无精打采放着他银色的光芒，春晓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暖，只有冷。她想，世界上，真的有比自己境遇更惨，心情更差的女孩吗？在她这个年龄，大多数女孩，哦不，应该说是女人吧，他们都躲在爱人的臂弯里撒娇，甚至是开始全心哺育自己的宝宝，有一段全新的人生了。再不济，即使像她这样的单身，也都是呼朋引伴、朋友成群了，或是与父母一起能得到家的安慰，不会有她这样离群索居的落寞。

　　春晓从没有想到，自己会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命运的捉弄吗？还是自己当初真的没有及时成熟的考虑人生，太过草率？是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今天的种子吗？最要命的是，如果说她没有处理好过去，而对于未知的将来，她也丝毫没有头绪，是不是，今后，仍然只会是过去的重复和延续？

　　日复一日，春晓就这样混沌而没有方向地度过。还总是幻想着，白马王子会奇迹般降临，拯救她于水火，相信万能的上帝，会在关键的时候结束自己多年飘泊的生活，满足自己苦苦追寻的愿望，他已经让自己无端错过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就一定会把已失的以加倍的代价还回来。可是，把自己的幸福交给他人和上天来安排，毕竟是过于缥缈，整个人，也像云中漫步一样的不真实。真是可笑！

　　她看到很多有家的男人、有女友的男人，是如何还觊觎其他女子，这，应该是让所有女人伤心和头痛的问题吧，对于春晓，她不能接受，于是，开始审视自己“把幸福寄托在男人和爱情上”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单纯和危险。曾经，她把灵肉合一的爱情视作生活的一切和最高的幸福，拥有爱情，就是天堂，没有爱情，就是地狱。

　　可是，如果爱情一定要堕落至性的本能，那她不要也罢。未必，身在爱情里的人，一定会比爱情之外的人要幸福很多吧，未必，她们就没有更多心灵上的孤寂和疲累，婚姻，未必就真的是避风的港湾，圣洁的教堂！

　　生命是自己的，也只有自己才能对它负责，她不能轻易把它的主宰权交给任何人。任他人翻云覆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最终丧失了自己，那样生命个体的意义又何在？

　　世界是广大的，它里边有无数神妙的秘密和奇观等待人们去探索和发现：形态各异的鱼儿在深不见底的广袤大海里漫游，自由自在的鸟儿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飞翔，非洲大草原上野生动物在奔跑竞逐，南美热带森林中各种虫兽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寻求生存之道，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无处不在地滋生，而人类靠着自己的智慧，则已进入茫茫太空，寻找宇宙洪荒的来龙去脉……

　　难道这些，就不足已成为人们生存和生活的追求和希望吗？难道他们，就不可以成为人们快乐的理由和源泉？难道，一定要找一个人，依靠他替自己找到那份快乐？真正的爱情，注定是可遇不可求，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没有理由就蹉跎了时间、浪费了生命。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来，也许当后悔回头，已经输掉了一切，再也无可奈何！

　　所以，春晓告诉自己，生命是你自己的，把握她吧。即使是面对三十岁、四十岁，也要坚强、乐观、充实面对，努力自己去创造快乐和价值，不要给自己偷懒和颓废的理由。即使曾经消沉、曾经迷失，也一定要走出来，认识到新的自己和人生。只要勇敢、坚定，就一定可以获得回报。

　　一定要攥住命运的手心，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现实的人生总是现实，不可以迷惑于王子公主的神话，即使她真的存在，拥有的胜算也太小太小，不可以妄图一定会成为其中一员。

　　即使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倾心以对的知己，也绝不可以放弃自己，因为任何人，没有义务为你承担责任，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生活，当生活最后放弃你，你会发现为时已晚，无路可走。人生太短，不能重来，青春太短，一去不返，惟其提早懂得这些，才可以走更踏实和真实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