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寞》泡泡沫沫

34、第 34 章

　　周六上午，阳光灿烂照满屋的时候，春晓懒洋洋起了床，全身软绵绵得没有一点力气。她拿了脸盆洗头，边洗边想心事，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一头扎到水里，一动不动抽泣起来，最近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涌进了脑海，让她不能自持。她好想把这些沉重的负担全部都丢进水里，或是借着泪水倾泻干净，可是，干咧了半天嘴，眼里竟没有挤出一滴泪来，难道自己的感情真的干涸了？她无奈，只好把头拿出水面，涂上洗发液，机械地继续洗下去。

　　洗过头，春晓无事可做，半靠在床头看起了电视，节目转到电视剧频道，里边正在放映最近热播的武侠片《天下第一》，是春晓很喜欢的片子。剧情正发展到她最喜欢的女角色海棠死在了敌人的剑下，无数飘零的红色花瓣蒙上了她美丽的双眼，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沦为了一缕孤魂！春晓眼里涌满了悲伤和惋惜的泪水。海棠的爱人一刀赶来了，春晓特别留意着一刀的表情，她想看到，面对爱人的死，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否，失去至爱的人，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是否，这会让人痛不欲生、几于疯狂？毕竟，人死再不能复生，死亡是无可挽回的终极结束！

　　可是，究竟要有多深的爱，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呢？到底，人世间是否存在这样的感情，一种亲密无间、无可分割、不能替代的爱？一刀痴痴地抱起海棠遗体的时候，春晓蓦然感到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悲凉，人生如此短暂，对于自己，谁又是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的人呢？谁才是自己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梦？而自己又能成为谁这样的梦？

　　正在这时候，春晓接到一个电话，是同学夏凡打来的，他问春晓下周“五一”劳动节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特别的打算可以去成都玩，春晓本没有出去游玩的计划，她没有心情，金钱也吃紧，更害怕旅途的孤单和劳累，可是，这已经是夏凡的第三次邀请了，春晓不好再拒绝，最后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为此，她还要请两天假，因为成都路途上实在太遥远了，去那里玩，实在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新的一周，Fred来了之后，他要项目经理统计大家的请假情况，他好安排人员。因为最近的工作都会比较紧张。五一回来以后，谢霭岚项目组马上要搬到A公司去办公。春晓节前节后各请了一天假，一方面确有需要，另一方面，她略微也想要Fred品尝一下看自己走的滋味，因为，几乎每一次都是自己目送他离开和等待他回来，其中的甘苦又怎么会是他知道的，而且，他也非常沾沾自喜于这一点，现在换个角色，刺激他一下，想必他才能够懂得。Fred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下午，Fred喊大家过去讲项目的问题，春晓第一个走上近前，突然发现他脱掉了白色外套，只穿了里边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他人本来很瘦，可是现在看他的后背，还是挺宽厚的，在春晓看来，那就是十足的性感，她突然有点面红而热，心里慌乱地怦怦跳起来，Fred体肤的味道和带着春天温度的诱惑从四周挤压过来，让她难以呼吸。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想法，春晓下意识地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想回去等待别人一起过来，可大家很快就聚齐了，春晓只好鼓足勇气又回转身，但只是心虚地站在了最外围，为了克制心中的冲动，她不由直直地贴紧了身后的墙壁，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些支撑的力量。

　　她的反常举动，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们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特别是谢霭岚和韩明飞，春晓看得出，谢霭岚嘴角挂着嘲讽，而韩明飞眼里则满是无奈。春晓自己也奇怪，韩明飞刚刚换上白衬衫的时候，明明很帅，比Fred帅多了，可是，她却从没对他产生过现在这种感觉和冲动，这种男女之间的自然而然的欲望！看来和他真是不通电？

　　Fred也察觉到了春晓的反应，他并没有如春晓担心的那样产生反感，相反还十分开心，嘴角溢满了笑容，他不时抬头瞭春晓几眼，他看哪呢？春晓循着他的视线一低头，糟糕，正是自己的胸部，因为外衣扣敞开了，露出了里边的紧身衬衣，胸部的隆起显得特别分明，春晓赶紧悄悄把外衣拉了拉，遮掩了一下，Fred这才总算是收回心思言归正传了。

　　讲完以后，大家纷纷散去，Fred又没有了一点声音，春晓猜他一定是怪自己为什么可以在诱惑下克制得如此冷静，也许他会怀疑自己对他的爱并不够。可是，他应该明白自己的一份苦心，自己从来不介意投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甚至为此可以不顾一切，现在自己违背内心这样做，不全都是为了他的名誉和工作考虑吗？她觉得好累，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下班的时候，Fred要谢霭岚项目组把今天所做的成果交上来，等谢霭岚审核完毕以后再走，不过，他颇感兴趣地单独看了黛霜的报告，最近黛霜在工作上屡屡表现出色，Fred对她越来越刮目相看了。这次黛霜同样没有让他失望，看过她的报告之后，Fred连声称“好”，赞叹有加。看Fred兴冲冲的样子，春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希望Fred能亲自点评自己的报告，可是，Fred已经忙开他自己的事情，至于别人，他似乎已经完全忘却了。

　　这不是对自己视而不见吗？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轻视自己？甚至不屑多指导一下？难道自己真的比黛霜差吗？春晓越想越不是滋味，越等越觉得累，头沉甸甸的痛。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Fred面前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Fred看到春晓满脸不快的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也来了气，冷冷地一口答应下来。春晓匆匆收拾一下东西，拿起背包就冲出了办公室。走在路上，她觉得有些迷茫，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呢？是否太不健康了？她也弄不清了自己。

　　第二天上午，Fred教大家用了一种Project项目日程管理软件，春晓是上手最快的一个，只经过Fred稍加点拨，再自己操作一番，春晓就摸通了这个软件的大致脉络。看着别人忙着互相讨教，春晓得意于自己的精灵。大家都掌握了基本应用技巧之后，Fred要大家把各自的项目进程安排做成Project图，然后用抓图软件贴到PPT报告上，把PPT交给他看。春晓觉得这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不假思索，三下五除二做好交了上去。看着别人都还在一点点小小心心地做图，春晓暗笑他们效率真是太低了

　　。大家全部完成之后，Fred开始点评，每个人做得虽然都不尽完美，但Fred都基本满意，轮到打开春晓报告的时候，Fred突然火冒三丈，抬手拍起了桌子：“这就是你做的图吗？这么模糊你让我看什么？是你能看清还是我能看清？你自己说。”他双目圆睁瞪着春晓，咆哮着要春晓立刻拿回去重新做。春晓没有话说，确实是自己大义失误了，心里后悔不迭，可是，Fred发火的样子，也太过夸张和恐怖了，搞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这样子的，可是偏偏对自己，他怎么现在脾气越来越坏了呢？自己是女生，至少该给留点面子吧，一边修改，她心里略带着埋怨之气，不过是三下两下就做好的事情，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吗？真是弄不懂他！

　　下午，Fred和韩明飞到楼上开会了，临走前他交给大家些资料要每个人都做一份简短的分析报告，他等着用。待到报告做好之后，谢霭岚发现，同样的内容，每个人的理解都各不相同，经过讨论，大家认定黛霜的应该更准确些，因为最近她的表现一向很好。虽然春晓自信于自己的正确，可她无心争辩，那样反招取笑，不如随同大家更显聪明。

　　Fred开好会后，照例径直去看黛霜一个人的报告，看了以后，他扼腕说搞错了，然后告诉大家怎样怎样，和春晓的理解毫无二致。可是，他并没有一点去看春晓报告的意思，春晓没有一句话，只是心痛，他根本不再愿意多相信自己一点，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去让他了解什么呢？这时候黛霜说话了：“那么说，春晓的是对的了，她就是这样做的。”Fred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只说要大家改过后给他，于是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他就如此看轻自己吗？为什么他对自己的优点总是熟视无睹？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冷酷和不公平？是什么让他这样的鬼迷心窍？他的情意到哪里去了？春晓回想着他对自己的种种，委屈膨胀作怨气充斥了整个身体，从喉管到胸部到下腹，从每根手指到每个脚趾，她觉得全身所有角落都在疼痛，好象整个人都要给肢解了。

　　她从来不知道恨一个人，可以到这种地步，会有如此剧烈的身体反应！小腹的疼痛在扩大，春晓不得不用手扶住，好减轻些剧痛。Fred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到她痛苦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关心地看了几眼，却又不解地走开了。春晓怄气地一个人发着闷，不管自己是死是活，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就此去吧。

　　下班以后，春晓和Fred本来是背道而驰的，可今天，她要去火车站订票，因此和他走在了同一方向。她远远跟在Fred后边，盯着他的背影，悄悄地并不想给他发觉，只盼他早点打车走人。可是，Fred偏偏回头了，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春晓把脸偏向了一侧，为什么回头呢？他感觉到了吗？还是他想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影？他对自己也有很多愧疚吗？太晚了，被他深深伤害的事实已经造成，自己到现在全身都还在作痛，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他！

　　春晓再转过头看时，Fred脚步已经放缓了许多，他似乎有意等春晓走过去赶上他，春晓却走得更慢了，她还是不想凑上前去，她想要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恨意有多深。前边到了街角，Fred慢慢拐弯了，转过街角的时候，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春晓，春晓反而走得更加慢了。等到春晓也走过转角，薄薄夜色中，已经找不见Fred的身影，她顿感失落，全身都泻了气，倒也放松下来，于是开始加快脚步径直往前走去。

　　快到车站的时候，春晓一眼看到Fred在街旁站着等车，眼睛却在往自己这张望，春晓一低头，和他匆匆擦肩而过。这时刚好有一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开过来，春晓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车开得太快，春晓在车上摇晃得厉害，待到面向窗外站定时，她猛然发现Fred就在眼前，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竟如此切近！好像触手可即！春晓的头刷得晕眩了一下，可是，他的身影只一闪就过去了，在那一瞬间，春晓看到Fred低下了头，她知道他也看到了自己。车往前开了，距离Fred越来越远，深深深深的惆怅悲哀与无力感袭上了春晓心头，她找了个后边的位子座了下来，所有的疼痛顷刻间都可以瘫痪了，回头看去，已经是一片空白，就象她的心一样，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这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