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顾》冀遥

12、第十二章

　　那晚，312宿舍的氛围十分诡异，这是陆淼踏进宿舍后的深刻体会。

　　之前，徐思遥都对她爱理不理的，虽然顾及着最后一点同学的情谊，没有撕破脸皮跟她干上，但她也不傻，看得出来徐思遥有多不待见她，这也是全宿舍都有目共睹的事。起初，312的其他两人还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两冤家一言不合就当众干上，还颇焦虑了一阵子。但久而久之，瞅着当事人似乎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也没什么要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再则也确实没人敢管她俩，就任由着她们这么不瘟不火的处着。谁知道，这一处就是一年多。

　　不过陆淼也并没有刻意的疏远徐思遥，她是觉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好比她和徐思遥，道不同不相为谋，强行笑脸相迎将关系维持住，无论对谁，都会是很累的一段关系。与其这样辛苦，倒不如对自己好一点，顺其自然，该咋样就咋样。

　　她推门进来时，徐思遥一如既往地在书桌前看电影，小荔枝端坐着在背专八单词，秦雯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铺上敷面膜。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是312一贯的状态。直到看电影的徐思遥破天荒的热切问了声:“回来了啊？” 她才觉得很不正常。

　　站在门口，陆淼怔了怔，迟疑了一阵，以为走错了门，又特地又倒回去看了眼门牌号——是312没错啊……跨进来，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回道:“啊。”

　　其他两个室友闻声，也颇惊愕，搁下手中的事，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神情略懵，用灼热的视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们，想洞察出点什么。都知道陆淼从小在S 市长大，单音节的“啊”字就相当于“嗯”，但听起来又比嗯多了几分熟悉和友好。她一般用这个字应人，要么心情很好，要么，这人和她关系很好。但眼下，她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懒散神情，显然第一种可能性排除，那么，剩下另一种……

　　想到这，秦雯和陈荔抖了抖。心想，这两人莫不是重归于好了吧？在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下，她们面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但实际上，内心早已经风起云涌。自从陆淼和徐思遥莫名其妙形同陌路，宿舍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她们几乎算的上是夹缝中求生存，在两股不同的强大气场中饱受煎熬。眼下，似乎这种煎熬就要到头了，她们心里不自觉就雀跃了起来。

　　徐思遥虽然不如陆淼那样被众星捧月般长大，但家境也不错，也是一堆朋友围着，心气也挺高的。她主动跟陆淼打招呼，说明什么也是不言而喻，但这种场合下，尴尬在所难免。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陆淼不是主动挑话的人，也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秦雯和陈荔不是当事人，就更加没有发言权了，当然，没有摸清楚状况，她们不大敢说话。

　　几个人心怀鬼胎，就这样沉默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陆淼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这沉默才被终结。彼时，陆淼准备着手写口语老师让她交的检讨书，刚把电脑开了机，身侧的光线便被一道阴影挡住。陆淼抬头，瞟了眼徐思遥，没说话。徐思遥神情略有些僵硬，左手不自然的绞着衣角，右手微微背在身后。她盯着陆淼看了一瞬，半晌，背着的那只手摊出来，手中有一袋礼盒包装的零食，她咳了咳，偏头避开陆淼的目光，“家里寄过来的特产，这是……给你的。”

　　又指了指她桌子上的一大箱，“还有其他口味，你要不喜欢这味道，可以自己换。”

　　A大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徐思遥的床铺正对着陆淼。陆淼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眼——麻辣味，唔……还不错。但她将椅子旋过去，仰起脸对徐思遥眉眼弯了弯，脸上难得有两分笑意:“好啊，我看看其他味道的。”

　　徐思遥听了这话，松了口气，也笑了，好在陆淼没有直接拒绝让她尴尬。然后两个人就在两道赤.裸的目光中，悠哉游哉选起了零食。

　　秦雯一看这走向，心头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当即吼道:“卧槽！你们俩总算没事儿了。你们简直都不知道我和小荔枝这些日子过的什么日子？！”

　　 陆淼幽幽看她一眼，“吃嘛嘛香，还能过什么日子？”

　　秦雯:“日！你不懂！老子饱受折磨，反正不是人该过的日子！”想了想，“我不管！怎么说吧，精神损失费该怎么补偿？”

　　小荔枝也跟着一唱一和，猛点了几下头，“对对对，我和蚊子夹在中间都要窒息啦。刚刚紧张死我们了，是该赔精神损失费。”

　　陆淼哂笑，“中午那箱芒果瓜分得我连核都没看到，还不够精神损失费么？”

　　徐思遥说着又给她们每个人扔了包零食，“来，赔给你们的，不用太感动了哈！”

　　 另外两人:“……”开玩笑打趣两人玩的，看到徐思遥和陆淼这样，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由衷的为她们高兴，言语间放开了不少。

　　秦雯吐槽:“你们不知道，我都快憋死了，咱们班其他几个寝室每周末都是集体出行一起浪的，就咱们寝室，一年到头也没个集体活动，真是绝了……真不知道你们两之前抽什么疯？”

　　徐思遥:“没啦，就一点小误会，现在解决了也就好啦。”

　　虽然徐思遥这么说，但实际上陆淼一头雾水。她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小误会是什么，也更不知道到底怎样解决的。总之，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很懵。

　　过了会儿，秦雯又提议道:“要不这周我们出去玩吧？”

　　徐思遥:“赞同！”

　　小荔枝:“我也赞同。”

　　剩下陆淼一个人，她正敲着键盘琢磨这次的检讨书该怎么开头才显得比较有诚意，刚敲了几个字，斟酌了下又觉得不合适，索性又直接删掉。闻言，也没说什么，“行。”

　　于是几个人又开始讨论周末玩什么。陆淼始终敲着键盘，时不时参与她们的讨论，发表一两句见解。这就样，搞了大半夜，终于才把检讨书给搞定。一看时间——12点，她打了个呵欠，关了电脑直接爬上了床。

　　其他三人显然意犹未尽，话题已经从讨论去哪儿玩直接开起了卧谈会。

　　宿舍已经断电了，楼外橘色的路灯透过窗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扯过空调被蒙住了头。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名字——顾灼，不自觉间，像是不受控制般，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顾灼，顾灼……”然后便没了动静，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三个室友全都醒了。看见陆淼起身下床，都齐齐的朝她行注目礼。

　　陆淼看她们这么热情，也没好意思辜负她们，打了声招呼:“嗨。”

　　三个人继续行注目礼。

　　……

　　陆淼刷完牙洗完脸，准备换鞋子出门了，她们还是这样盯着她，从秦雯的欲言又止的脸上，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干脆停下穿鞋的动作，“说吧，怎么了？”

　　秦雯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推了推旁边的徐思遥，说:“你来！”

　　徐思遥斟酌一瞬，纠结着开了口，“那什么……你昨晚上说梦话来着。”怕陆淼不信，冲其他两人使眼色，坚定道:“我们仨都听到了。” 其他两人接收到眼神也坚定的点头证明事情的真相。

　　话毕，陆淼已经弯腰，慢条斯理的开始穿鞋，不就说句梦话，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但她还是随口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激动的理由？”想了想，“我说啥了？”

　　徐思遥脸上有犹豫之色，小荔枝已经开口，“也没说什么，就喊了两声一个人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兀自将昨天晚上的场景回忆了一遍。 当时光线昏沉，四周黑漆漆一片。几个人兴致来了，正开卧谈会，扯着扯着，话题就转向了今年研究院保送过来的一大神身上。这个大神基本上一进校就全校闻名了，成为研究院一大新的特色，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生去研究院蹲点，只为一睹芳容，不过，据说成功的人屈指可数，都说真人不露相，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类人了。当时，她们看陆淼对着电脑敲了一晚上倒床就睡了估计也累得慌，就没好意思拉她一起八卦。聊着聊着，徐思遥不经意间提了一下那个名字，过了一阵，隔壁铺她们自以为已经沉睡的陆淼同学就跟着重复了两遍那个名字——顾灼顾灼。她们当时也是一愣，以为她还没睡着，就想赶紧拉她起来八卦，结果喊了半天，那边铺上却什么动静都没有，才发现她真的睡着了，想一想，那就只能是梦话了。

　　然后几个人猛然又是一惊，神奇的产生了一致想法，为什么陆淼会在梦中叫……顾灼这个名字？！

　　关键时刻，徐思遥便又锦上添花的将上午口语课上陆淼跟她打听顾灼的事顺口一说，三人顿时炸开了锅，讨论了大半晚上，她们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陆淼可能看上顾灼了？

　　但陆淼并不知道这些，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喊了谁的名字？”

　　小荔枝不好意思说了，又推了推秦雯，秦雯咳了咳，转过脸，小声说:“顾灼……”

　　“啪”——陆淼手中提着的鞋掉到了地上。

　　三个人看着她，更证实特心中的猜测。秦雯诧异道:“你不会真喜欢他了吧？”想了想，惶恐道:“还是说你们已经暗通曲款，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早饭还没吃就撑着了？”陆淼已经恢复了平静，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贼心虚？”秦雯质问她。

　　她的目光依次从三个人脸上扫过，不知为何，她竟然从一直没说话的徐思遥身上看到了一丝雀跃？她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是错觉，没多想，穿好鞋子，结束了这个话题。“走吗？快八点了，上课要迟到了，不走我走了。”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还有上课这回事，心里虽然好奇答案，但还是点头，“走，当然走，一起啊。”而后纷纷开始穿鞋。

　　早上一共四节课，前两节都是口语课，陆淼特地算好，去教室之前在教学楼下把昨天熬夜写的检讨书打印了，等会儿上完课可以直接交给Steve，也懒得再多跑一趟办公室。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自认为计划得天衣无缝，下课却还是被Steve留了下来，也没说什么事，就让她周五之前去他办公室一趟。

　　陆淼有点不放心，可能是Steve脸上一直都是挂着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这会儿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并和她说话，她就觉得有点发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但没忍住，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句:“能透露下是什么事吗？需要我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英语系上课是全英文教学，陆淼习惯了，所以这会儿跟Steve讲话也是习惯性的就用了英语。

　　Steve听她说完却是一笑。这一笑，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笑得陆淼本就忐忑的心脏又抖了一抖，太他妈反常了。“不，就随便聊一聊，你不必紧张。”

　　陆淼:“……”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
　　陆淼是周四下午上完课去找Steve的。因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她去的时候Steve正在办公室等她。

　　她敲了敲门，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两分隐隐的紧张。从前她去Steve办公室，都是带着检讨书受训的，突然要来纯聊天……她强迫自己停止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直到里面传来一声“come in”，才推门走了进去。

　　Steve看陆淼进来，兀自笑了笑，看得陆淼胆战心惊的。Steve明显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异常对陆淼而言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陆淼的那些小心思。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说完，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一次性纸杯，为各自倒了杯茶。

　　陆淼受宠若惊的接过茶，一时间有点懵了。这架势，看起来……是要长谈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