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无双》月上缇

41、第四十一章

　　待心中所记的要点一一写下后，我又细细看过一遍，详细列了一张清单，喊来忠叔，叮嘱他以此清单准备我所需的材料。忠叔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问，也许这一切他一直看得很清楚，只是他更恪守做下人的本分。

　　忠叔做事十分麻利，不消多久，材料便一一送来。大学里的那次DIY活动的内容是如何造纸，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来不及经过那么多程序，于是我大胆地决定做个实验，利用原有的上好宣纸，和现代造纸方法中所谓加硬，漂白的技术，把宣纸改造一下。

　　经过一天一夜的无数次尝试，终于，一张洁白且厚实的纸终于出炉了。我抚着光滑的纸面，低声：“哥哥，你是否也不同意我这么做，你是爱她的吧，爱到不惜牺牲自己，可是，我却不能原谅她，如果她也真爱你，那么就让她与你共赴黄泉，陪你……”

　　屋外风更加凄厉，吹过树，呜呜作响，犹如低声哭泣，犹如哀号连连。

　　日子一晃而过，到了哥哥出关的日子，这里的风俗叫出关，意思就是死者灵魂开始要踏上黄泉路，又称上路，不需要做法事，但是要至亲之人相送。爹娘早亡，哥哥就我一个亲人，而我约齐隽他们来，却是别有用心的。

　　暮色渐浓，下人们早一步摆好各式祭器便退下了，我一身白衣，头戴一朵白花，怀里抱着一卷纸，孤身站在灵堂门口等着。

　　不多时，齐隽携素心兰来到，齐洵，楚炎都陆续来到。也许被我眉目间的悲伤打动，众人神色肃穆，沉默不语。

　　我依照忠叔所教的，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全部出关的程序，因为来的人个个身份显赫，从头到尾，需要跪拜的地方我都一个人完成了。送至门口，我抱紧了怀里的纸卷，悲伤高歌：“哥哥，安心上路吧！”

　　闻者无不黯然，我痴痴地看着远处一点，似真似幻，“逝者已往矣，生者犹悲歌。哥哥，教我如何能够忘记你……”

　　我转身，对于众人视而不见，蹒跚着爬上一旁早备好的梯子，一步一步，直到停在早已钉好的钉子旁，轻轻将手中的纸卷一头挂上，一手扶着卷轴，一手扶着梯子，一步一步又爬下来。随着我身子一点点下移，一副巨画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赫……众人轻讶声，背对他们的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正是我用素描手法画的一幅哥哥的全身像。素描是我从小就开始学的，虽然是业余爱好，二十几年的功力也是非比一般的。更何况这个时代还只是线条画，人物过于虚拟，不真实不相像，乍一眼，确实给人震撼的感觉。而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我平生第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画，丝丝入扣，栩栩如生，传神之极，更因为全画与哥哥身高比例一样，更犹如真人一般。

　　齐隽呆呆地看着，说不出的惊讶，说不出的震撼，素心兰亦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面无表情，万分震惊地看着画，樱桃小嘴更是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宛若真人，见之忘俗……”

　　我双眼死死盯住素心兰，她的表情正是我意料之中，见她这么失神，心里一阵痛快！只可惜，当时我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而忽略了其他人的表情，以至于之后的路变得如此坎坷艰难……

　　我轻笑一声，“惭愧，清妍自幼不擅丹青，但这几日极思哥哥，辗转不能眠，故凭自己的想象，胡乱画，幸好，哥哥的面容清晰自然，日后也有寄托之物了。”

　　齐隽率先清醒过来，我不禁暗叹了一声，帝王果然是帝王，自制力非一般人可比。我微笑地迎上，只见齐隽目光湛湛，似乎惊喜莫名，“清妍才华无人能比，此画虽不拘常理，却更胜一筹啊，兰妃，你的丹青当世无人能比，此次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啊。”

　　我忍住不去翻白眼，心想，齐隽，拜托！我可不是让你欣赏素描来着，我还等着你关键的一句话呢，真是急死人了呢！

　　素心兰也收敛了神态，恢复常色，目光中却仍有挥之不去的激动，难得的没有因为齐隽的话而心生嫉妒，“臣妾极为佩服，自愧不如。”

　　我有些急了，事情没有我预料的那样进行，这些个什么人呀，倒评论起画技来了。

　　一旁的楚炎见我神色诡异，不禁走上前两步，蓦然，他眉头一皱，漂亮的鼻翼微不可见地扇动几下，突然脸色一变，向我看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我浑然未觉，只一心想着如何让齐隽开口要画，这副画根本不是我画来准备寄情所用的，我画画时所用的炭笔是浸泡过特殊的药水的，这药水的配方是以前白云月无聊时拿来向我吹嘘用的，看似无色无味，但是只要人的肌肤碰之后，会变成一种特殊气味，七日不散，人却闻不到，只有祁风山的彩雀鸟闻了才会发出叫声，而彩雀鸟是一生不叫的，所以叫鸣雀。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本古书里记载的，从前是一个大富商用来守财用的。

　　思绪回到七天前的那个晚上，“你找我？”白云月仍一身白衣，脸上是我熟悉的笑容，却十分憔悴，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到他而已。所以深夜时分，我发出一声惊叫，他便破窗而入。

　　我点点头，“白云月，我要替哥哥讨债，你愿意帮我吗？”

　　白云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我笑了，眼角湿湿的，“谢谢！那么你把鸣雀的配方给我，然后现在立刻去祁风山抓一只彩雀给我。”

　　白云月虽有疑问，却没有问我，从怀里找出鸣雀的配方交给我，然后转身就走。

　　他身后，我幽幽地说：“谢谢你什么都不问，做为回报，我告诉你，白云月，其实我不曾真的怨过你，有没有听过善意的谎言这句话？我宁愿相信你对我说的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也不愿去猜测其他的可能性。所以我不怨你，对我来说，那些天和你相处，是我最轻松自在的日子，我忘不了……”

　　白云月顿住，过了一会儿，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好！妍儿，我现在也许无法告诉你原因，但是，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说完，身形飞起，从窗门一闪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白云月，在这一切都了结后，如果我仍有幸活着，我愿意和你一起策马江湖，但愿能够有这么一天……

　　一个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定睛看去，居然是楚炎，“皇上，此画精妙之极，臣也爱不释手，只是这是姐姐追思文公子的寄情之物，实在不好夺人所爱。”

　　我一惊，适才都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楚炎若这么一说，那我的计划岂不落空了吗？

　　我急忙道：“若是皇上想要，清妍就送给皇上，清妍可再画一幅。”说完紧张地盯着齐隽，深怕他反悔不要。

　　岂料，齐隽却奇怪地说：“朕没有讨要此画，适才是楚公子想要，朕还未开口，楚公子又觉不妥，方才又作罢的。”

　　我一愣，楚炎？他要去干什么？我警告地瞪了楚炎一眼，如此一来，别人并不好开口索要画，那我的心血岂不白费了？情急之下，连忙道：“既然你们对我的画都这么喜欢，那么这样好了，一人一幅，算是，纪念一下哥哥吧。”说完，我忍不住用国骂问候了一下楚炎，一人一幅，要累死了呢！

　　齐隽等人都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我这样说，只是确实十分喜爱此画，确切地说，是很惊奇于素描画法，于是便欣然应允。见他们答应，我又趁机道：“那这幅，就先送给……”

　　“送给我吧！”我怒啊，又是楚炎！

　　楚炎不慌不忙，对我的怒视毫不理会，甚至公然迎上齐隽的视线，一点也不退缩。当着皇帝的面开口先索要，摆明了是藐视皇帝的尊严，齐隽隐而不发，对于楚炎，他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我见楚炎自顾自的，心中一急，快步爬上梯子，取下画轴，胡乱卷几下，走到齐隽跟前，双手递上，目光殷殷，“不，此画自然要献给皇上，皇上至尊，更是哥哥挚友，理当为先。”

　　齐隽双眼一亮，欣喜乍现，伸手接下，“朕不胜欣喜。”

　　我抿嘴一笑，计划的第一步终于踏出了！

　　楚炎眼里深沉如海，晦暗不明，一双拳头紧握，既恼怒于我的固执，又对却来不及挽回那画而懊恼，又气又恼，一时竟呆立一旁，只双眼喷火似的盯着我。我装作没看见，此时我已知道楚炎肯定是发现了画卷的古怪，一心想要阻止我，可我却依然不改初衷，既然发誓要替哥哥报仇，我便无所顾忌了。

　　众人各怀心事，一时沉默无语，檀香冉冉，月空晴朗，在我的不远处，一双诡异的眼睛正盯着我，充满了兴味，带着一丝嗜血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