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抄》原清酒

1、第 1 章

　　“你知道扶桑吗？”她低垂着眼眸，指尖摩擦着杯身，可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扶桑？”我顿了顿，又重新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杯子，“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陆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海广狭浩污，与东海等。水既不咸苦，正作碧色，甘香味美。扶桑在碧海之中，地方万里。上有太帝宫，太真东王父所治处。地多林木，叶皆如桑。又有椹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仙人。食其椹而一体皆作金光色，飞翔空玄。其树虽大，其叶椹故如中夏之桑也。但椹稀而色赤，九千岁一生实耳，味绝甘香美。地生紫金丸玉，如中夏之瓦石状。真仙灵官，变化万端，盖无常形，亦有能分形为百身十丈者也。”

　　“是吗，可扶桑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方小小的别院，院里还有一个种满了荷花的池塘。”她想到什么，突然轻轻地笑了出来，是那么的那么的…，“我宁愿是只鱼，7秒一过就什么都忘记。有人告诉我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鱼缸里它永远不觉得无聊，因为7秒一过，每一个游过的地方又变成了新的天地。它可以永远活在新鲜中…我宁愿是只鱼，7秒一过就什么都忘记，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就都可以烟消云散。世人都羡慕鱼只有七秒中的记忆，羡慕的连我都要信了。”

　　我是一条锦鲤，自我有记忆起，我就生活在一个荷塘里，除了我外，还有小黑，他也是一条锦鲤，不过他身上是黑斑，而我身上是红斑，好吧，我叫小红。

　　每天，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躲在荷叶下一边吐着泡泡一边看着外面的世界，我看到了院子里的牡丹被挖掉了重了海棠，后来，海棠也被挖掉了种了桃树，再后来，桃树还没有开花结果，院子的主人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匆匆搬走了，这院子就荒废了下来。每到春天，满园桃之夭夭，煞是美丽，只可惜没人，不，没鱼陪我欣赏。你想问小黑呢，他早就不知道跑到那个嘎达窝里去了，说是要修炼，修炼呐，多累呐，还不如在荷叶下吐泡泡呢。

　　记得那一天，又是一季的桃花的开了，伴着淡淡的花香，我欢快的吐着泡泡，在荷塘里穿梭着。

　　“小鱼！娘亲，娘亲，你快来看，这里面竟然有一条小鱼。”一个小男孩跑到荷塘边的石栏杆，因为不够高，他只能抱着下面的石柱子，防止自己掉下去，他欢快的挥舞着自己的小短手，“小鱼啊，今天我就是你的新邻居了，你开心吗”

　　“溪儿，小心点别掉下去。”在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桃树下，微风吹过，吹落了满树桃花，扬起了她的裙摆。

　　“好像仙女。”我痴痴地望着，忘记了吐我最喜欢的泡泡，我默默地游着，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娃娃，“好胖”这是我心中唯一所想，“为什么她娘亲这么瘦，他却这么这么的胖呢”

　　“小鱼，小鱼，今天娘亲说我长高了呢，你觉得呢？”“长高了？明明是更胖了”我边吐着泡泡边吐槽道。

　　“小鱼小鱼，今天娘亲做了糖醋鱼，好香啊，但是我没有吃呢，对你好吧”“死都死了，吃不吃有毛区别。”

　　“小鱼小鱼，你看我这身新衣服好看吗”“绿油油的，像株白菜”

　　“小鱼小鱼，今天有人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我会天天来跟你说话的，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吧”“是那个蠢货告诉你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的，要是我只有七秒钟的记忆的话，我会天天都准时待在扶手下吹着泡泡吗，傻瓜”

　　“小鱼小鱼，今天夫子说‘岁月静好，安若浅溪’我叫浅溪，那你叫什么好呢，岁月？静好？安若？要不叫你静安吧”“静安？安静！算了吧，静安就静安，至少比小红好。嘿嘿，静安，静安，静安——”

　　“静安，静安”

　　“静安，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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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一个白衣小少年趴在栏杆上，“今天夫子教我画画~\(≧▽≦)/~啦啦啦，什么时候我也帮你画一幅吧。”

　　“画画？”我吐出一个泡泡，痴痴地笑了，“好像还不错诶。不过你衣服上染的朵朵墨团真心让鱼担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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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你看我画的。”浅溪摊开画卷朝向水面。

　　我看了一眼，默默地游走了，“这是什么鬼！！！”只见一坨红色在画卷，恩，是一坨红色，才不是本鱼！！！

　　“娘亲，静安游走了，是不是我画的不好啊。”浅溪哭丧着脸，拉了拉旁边白衣女子的衣角。

　　“怎么会呢，浅溪画的最好了。”白衣女子看着他，眼里带着笑。

　　“娘亲，我不会放弃的。”浅溪愤愤地说，两边未消的婴儿肥让他格外的……

　　“(ˉ▽￣～) 切~~”我躲在一片荷叶下面，偷偷的看着，“虽然小不点不怎么样，但娘亲真心一如既往的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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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你看我画的。”

　　我看了一眼，“有进步不是吗，起码那坨红有点鱼的轮廓了不是吗。啊！！！我是一只有道德的鱼，不能自欺欺人，不，鱼。”然后——我又默默地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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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你看。”

　　“好吧，看他这么努力，给点面子吧”我看着那幅画，雷得连我最爱的泡泡都吐不出来，但……勉强能入眼吧。

　　“静安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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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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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少年也慢慢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手残党也在时间这把杀猪刀下被磨成了神。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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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静安”

　　我从梦中醒来，看着水边楼阁里少年画画的模样，他看着纸，提笔挥毫，早已不是儿时的那般。美美娘亲老了，再也不会在桃林抚琴了，而是缠绵病里，终日难离榻上。少年长大了，再也不会趴在白玉兰上叫“静安静安”了，而是终日呆在楼阁里，以画画来维持家计。

　　我吐着泡泡，游到了邻居小桃那里消遣，“小桃啊，小桃，你说，这院子的下一任主人又是怎样的呢？”

　　“谁知道呢。”小桃抖了抖身子，朵朵桃花落下，似雨，如梦，此景虽美，可又有谁赏。

　　又是一季桃花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越是美，便越是凄凉，我也不记得的是谁说过这句话，只记得，桃花最绚烂之际，美美娘亲在那漫天花雨中去了。

　　“静安静安”少年仰头灌下一壶酒，趴在白玉栏上，好似儿时那般，“娘亲走了，这偌大的家，便只剩下你我了。”少年说吧，不知为何突然痴痴地笑了，他又拿起一壶酒，举向那弯皎洁明月，又冲着我举了一下，“干”，说罢，喝尽。

　　他一壶一壶的灌自己，最终，醉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唉，我又怎能放心”我化为人身，抚上浅溪的脸。

　　是的，我本为天池锦鲤，因向往人间红尘而私自下凡，在一番游戏后定居于此，几日前，好友司命下凡寻我，“武德之乱，藩镇割据，战事频仍，魑魅魍魉，肆逆于道”司命看着我，欲带走我，因为，我不仅是仙鲤，更是妖物大补之物。

　　“不行，我不能走。”我看着司命，“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

　　“你——”司命看着我，“你可知——”

　　“我不怕。”我看着司命一脸坚定，“人生漫长又如何，人人都求长生不老，可谁又知长生的枯燥。”

　　“你——”司命摆了一下袖子，“罢——罢——”

　　“对不起”我在心中默默地说，我早已算到兵戈逼泰安，这时不能弃他而去。

　　我默念术法，将浅溪送至床上，娘亲死了，我更不能弃他。我走到书房，满墙的画卷，均是红鲤，“真像。”

　　武德之乱，藩镇割据，战事频仍，魑魅魍魉，肆逆于道。兵戈逼泰安，街邻皆逃亡，浅溪不舍锦鲤，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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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这么傻。”我抚上他的脸。

　　是夜，院室倏火。

　　“那你……”我看着静安。

　　“我原以为我会死，但后来司命赶到了，将我魂魄封印于画中”静安举起酒杯抿了一下，“我随着画辗转于圆明园，1860年英法联军闯入，一炬大火，烧毁了圆明园，也毁了我寄居的地方，不过我也因此出来了。”

　　我看着她，不仅感慨世事无常，我默默地掐指，笑了，“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后来……”她看着我

　　“‘静安静安。’翌日天明，浅溪惊醒，奔塘边，但见池水干涸，莲叶皆枯，塘中鲤亦不知所踪。

　　‘静安静安。’浅溪不停地默念，默默地坐在塘边看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丝丝银发也慢慢的覆盖满头。浅溪曾几次抬笔，画到最后，便又放笔。致死，他虽画过满塘荷花，却独独少了那只锦鲤。后世，扶桑浅溪锦鲤之画，天价。”

　　她愣愣地看着酒杯，莫言。

　　“老板老板，你看我画的”一少年走进酒吧，“你这地方真难找。”少年手里拿着一卷画宣，“我就说那处应该有一条锦鲤，你看。”少年说罢，打开宣纸。

　　静安震惊的看着他，突然放下酒杯走了。

　　“诶，她怎么走了，原本还想秀秀呢。”

　　“谁知道呢。”我拿下酒杯，洗净，“浅溪，你说的画呢。”几日前，我兴起，关了酒吧去逛博物馆，在一幅画前遇到了他，“奇怪，为什么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少年在画前嘟囔。“少了什么。”我好奇地回了一句。“在这，恩，不对，应该在这，应该——有一条红鲤。”“证据呢。”我道。“我，我画一幅给你。”少年看向我。

　　“你看。”浅溪把画转向我，“说来也奇怪，我还以为自己突然get到一个新技能，结果只是一次性的，唉——”

　　画上，满塘荷花，在那白玉栏杆旁，一条锦鲤跃然纸上。

　　“诶，老板，刚那妹子正，你认识？”浅溪突然凑过脸来。

　　“认识？”我默默的回了一句，“你守在这，总能见到的。”是啊，总会再来的，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