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君王不早朝》月之浅浅

19、（三）

　　两只雄鹰在燕国皇宫上空盘旋，俯瞰着这用鲜血绘制的万里河山。朝阳则是刚刚露出了半张脸，将百年的皇宫更涂了几丝神秘色彩。

　　王公公远远地便瞧见坐在凤撵上的女子，生得美丽又富贵，待她们缓缓走进，王公公不紧不慢地行礼道，“皇后娘娘安好”。

　　晴莲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只是大步就要向皇帝的寝宫走去，王公公瞧见了急忙挡在她面前道，“皇后娘娘，使不得啊，陛下近几日龙体欠安，需好生歇息，陛下吩咐近几日谁也不见”。

　　王公公说得大义凛然，实则内心不断地打着小鼓。这陛下每次微服私访，都要留下他替他挡这些烂摊子。其实如今国泰民安，陛下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后来留在陛下身边久了，他才懂得了龙心。陛下是想通过忙碌，忘掉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

　　晴莲脸色煞白，喃喃道，“谁也不见？我……他也不想见”。她苦笑，鬓上的金步摇在阳光映射下愈加刺眼。三年了，他以为他会试着爱上她。她记得暮紫茵曾对她说过，老夫人认可她又如何，苏子墨心中只有她一人。

　　是啊，若此刻站在此地的是暮紫茵，他会如何，他会不会舍不得在外面吹凉风。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她赢了天下，可还是输给了她。

　　魂不守舍回了未莲殿，瞧见自己的母亲正在等候自己。晴莲扑至母亲怀中哭了个痛快，永康候夫人捧着女儿的脸道，“皇后，还未得到陛下的心？你已为皇后三年，再不怀上龙嗣，你的地位堪忧啊”。

　　晴莲拿着帕子拭去眼角泪水，叹道，“您不是不知，三年来皇上碰都不曾碰我，娘，您说我到底哪里不如那贱人了，她死不足惜，为何还要带走陛下的爱”。

　　永康候夫人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从袖口拿出一锦盒，低声道，“你只要得到陛下的宠幸，得了龙嗣，还怕他不正眼瞧你？这是催·情香，下次陛下来你定要好好伺候，谨记”。

　　晴莲脸上染了些许的红色，手还是接下了锦盒，待下次陛下来，她定要怀上龙嗣。

　　余州，苏子墨同暮紫茵联合端了太守的老底，当然赶在太守下毒手之前。有暮紫茵在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苏子墨就要回京城了。

　　这日，太阳已日上三竿，苏子墨躺在床榻上哼唧了许久。惊得小鸭子哭啼连连，“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小鸭子去给您寻大夫”。

　　苏子墨疲惫地睁开了一只眼，虚弱道，“茵儿……”，而后又晕了过去。小鸭子虽知隔壁的那无名姑娘不是紫茵姑娘，可还是去匆匆敲了暮紫茵的房门。

　　小鸭子自是了解公子是旧疾发作了。他记得那是在紫墨元年，趁着苏子墨刚刚即位，便有夏国来侵犯边境，陛下御驾亲征，有次受了很严重的伤，抢救了一条命，却也落下了病根。

　　那时的苏子墨还很颓废，他睁着赤红的眸子一句一字道，“这江山，朕不要也罢，用我心爱的女人的命换来的万里河山，我怎敢要，又怎敢抛弃”。那时冷酷的皇上，哭的竟像个孩子。

　　三年间，苏子墨没少受这病根的折磨。每至旧疾发作，他都吐血吐的厉害，一日不吃不喝直至病魔消除。

　　早早地便听到咚咚地声响，暮紫茵没好气地瞪了小鸭子一眼。听着他家公子生病了不吃不喝，暮紫茵竟感到心中一滞，心疼地似要滴血。

　　绾了个简单的发鬓，她便踱步去了火灶膳房。她早已没了记忆，只是寻着直觉，做了一碗梅花如意汤，便捧着汤走至男子塌前。

　　暮紫茵舀了一勺汤，送至男子嘴边，用哄孩子般的口气道，“生病了更要吃些东西，不然哪有力气战胜病魔呢”。小鸭子拿出一跟银针就要绞弄一番，苏子墨抬手制止了他。小鸭子只好如鸵鸟般在一旁耷拉着脑袋。

　　苏子墨只是喝了一口，泪水便如连珠的线簌簌掉了下来。暮紫茵以为汤十分难喝，哪知男子夺过她手中的汤，几口气便将汤喝了精光。

　　喝罢，男子紧紧地将暮紫茵抱在怀里，略带颤抖的声音道，“茵儿，你真的是茵儿，不要在离开我了，我知道我错了。茵儿，我日日都在想你……”。男子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抱着女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暮紫茵扭头瞅着小鸭子，向小鸭子求救。而小鸭子却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若说曾经他怀疑此人是太守派来的奸细，可此刻的少爷却如此肯定，那定是有原因的，问题就出在那碗汤中。

　　一个人可以模仿他人的动作、喜好，可是她做饭的口味是不容易改变的，难道眼前神似紫茵姑娘的便是紫茵姑娘本人？小鸭子惊得捂住了嘴巴，怎么可能。

　　暮紫茵用力推开了怀中的男子，男子嘴角下翘，脸色愈加苍白，暮紫茵于心不忍，只得由某个比她高大的多的男子，将胳膊紧紧挂在她的腰间。

　　苏子墨一整天都觉得似做梦般，直到暮紫茵河东狮吼般的嗓门喊，“我要如厕，你也要跟着？”。苏子墨才梦中惊醒，果真是他的茵儿。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双手，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女子。

　　作为背景墙的小鸭子直接非礼勿视。他直接麻醉自己，他们的陛下是个非常威严、霸道的男子，此前这个兴奋傻了的人，决不是他们的陛下该有的样子。

　　待夜晚，苏子墨跟着暮紫茵便要进她的房间，他知随意进女子闺阁不好，可他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因为，这样的梦他做了太多太多了……

　　暮紫茵砰地一声关门，直接将男子隔在了门外，苏子墨摸了摸越来越肿的鼻子，一边委屈的诉说着茵儿的狠心，一边派人拿了褥被，他要睡在她的门外。

　　因着苏子墨还带病在身，片刻后他的上下眼皮子便开始亲吻了。暮紫茵知他在门外，踌躇了片刻便光着脚丫跳下床榻，不穿鞋的好处便是动作轻的很。

　　她伸手招呼了小鸭子，又指了指沉睡中的男子，小鸭子便了然。吩咐了侍卫将苏子墨抬进了她的房间，才蹑手蹑脚离去。

　　暮紫茵瞧着床榻上的男子，心中竟疼的厉害。伸出素手描画着男子的眉、眼睛、鼻子……最后落在他的唇，暮紫茵手停顿在他的唇许久，喃喃道，“你一直把我当作你的茵儿，你如此爱她，我竟有些吃醋，我不知我是谁，我为何会来此地”。

　　她用手帕拭去了男子的泪水，方又道，“睡觉都落泪，定是又梦到你说的茵儿了罢，我睡梦中也有个男子，每次梦到他他都会说，不要离开他。可我从来没看清过他的脸。那个人是你么”。

　　她在男子的眉心落下了一个羽毛般轻的吻，才趴在床榻边迷糊睡去。

　　翌日，苏子墨醒来便瞧见茵儿在他的身侧，手中还捧着一碗荷叶莲子粥，他兴奋地坐了起来道，“茵儿是要喂我？”。没有人比他懂得失而复得的珍贵，哪怕他能日日吃心爱女子做的粥，他受再多苦也无所谓。

　　暮紫茵理了理男子头上的毛，弯弯的月牙眼向上翘起道，“你去盥漱，而后我喂你”。在暮紫茵保证后，苏子墨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盥漱好，而后端坐在女子面前。

　　暮紫茵一面如哄孩子般喂塌上的病人，一面问道，“你说我是茵儿，可小鸭子曾说茵儿早就死了，可我为何还在世上，我没有一丝记忆，你可否告诉我经过？”。

　　苏子墨眸子瞬间变得复杂，如今茵儿失去了记忆，她曾经走得如此决绝，若她想起了曾经，是否会恨他，是否还会离他而去……

　　暮紫茵可感觉眼前的男子变的愈加沧桑，那日对他而言，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日。所有的一切似在那日奔涌而发。

　　他似有些哽咽，轻声问，“茵儿的确是死在了我的怀中，可不管世界如何变，茵儿如何变，我都能寻到茵儿，你的确是茵儿，至于你为何在此，我也不知”，他的手掌捧起暮紫茵的鹅蛋脸，由于最近几年他久经沙场，手不似曾经那般细腻，生出了许多茧子，偏偏他此刻甚是温柔，暮紫茵竟觉着有些舒服。

　　苏子墨思忖着定要寻个日子，去将燕国的得道高僧找来给茵儿瞧瞧。他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暮紫茵也不过一缕残留的魂魄，曾经入轮回之时，因着她执念太深，有几魂竟挣脱，寻了许久才寻至了此地。

　　这几日，苏子墨整个眼睛都长在暮紫茵的身上。好在他很是清楚自己的目标，仅仅几日，余州衰败的迹象渐渐消失，虽不及曾经的繁华，但过不了多久，它会愈加繁华。

　　太守到断头台时都在破口大骂，待小鸭子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的眼珠子都险些要瞪出来，他竟敢肖想伤害当今陛下，诛九族都无法抹杀他所犯的错，教他如何去面见自己的列祖列宗啊。

　　小鸭子催了数次，苏子墨才似听懂般，他似在自言自语道，“要回皇宫了，茵儿……朕不想带茵儿回到那牢笼般的皇宫，可朕又一日离不得她。若茵儿知道朕已是皇上，她还会陪朕进皇宫吗？”。

　　他教小鸭子查茵儿的身份已有结果，待知道了茵儿的经历后，他的眼睛变的瞬间冰冷。

作者有话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