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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琴册有余尘】 ...

  •   本以为可以和香瑶、陶泓好生聚聚,哪知一个随母回了外祖家,一个调任江苏。无法可想,只能作罢。

      “怎么会一声不吭就调得那么远?”我闷闷捶着马车壁,“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故意不跟我说。”

      胤禛好笑地瞥了我一眼,没有答话。我揉揉手,忽想到香瑶,不由一怔:陶泓去江苏,她可怎么办?总不能跟去。天时地利人和,这下子都没了。前段时间信来得少,也不知她现在怎样。

      我深深叹气。不觉注目胤禛,好的姻缘是天时地利的偶然,人力也有无法达到的时候吧?只可怜香瑶,寸寸柔情尽付东流。

      他感觉到我的注视,转头看我,淡淡一笑。我亦微笑,心中酸甜,微苦。

      离开杭州后,原该向西入甘陕,谁知道迟不迟早不早,我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不是什么大病,那天晚上在院子里与他和胤祥说笑,起身回屋时头一晕,跌坐了回去。胤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胤禛倏地冲过来,紧紧揽住我的肩,回头向胤祥急道:“快宣太医。”

      我靠在他怀里,忍不住笑:“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又不是在宫里,上哪儿宣太医去?”又叫住胤祥,摆摆手:“起得猛了,不用小题大作。”

      两人异口同声让我闭嘴。胤祥头也不回匆匆去了,胤禛一把抱起我三步两步冲进屋,小心翼翼放在了榻上。我想嘲笑他,一见他的脸色,自觉咽了回去。

      医生的意思是旅途劳顿,气血失调,几服药也就好了。我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听到门响,脚步声走近,睁眼对他笑:“看吧,我就说没事儿,你们还真当我是纸人了。”

      他气道:“闭上嘴,好好休息。原说留在家里,偏闹着跟来,我就不该让你。”

      我忙告饶:“这就睡,我也困得很了,四爷您请回去。”马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屋里半晌没动静。我竖着耳朵听,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给我掖了掖被子,长叹一声,满是无奈。我这才放了心,阖着眼静了一会儿,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兄弟二人对我的处理意见已经拟定:就地疗养,静待他们回程时绕道来接。我抗议无效,赌气不吃东西,他竟然不闻不问,只有碗碗碟碟源源不断送了来,每样都是我爱吃的。没到一天,我默默破功,乖乖吃了饭。

      暂住的小院在半山腰上,离西湖不远。深秋晴朗的天气里远远眺望,可以看到明镜似的湖水。闲了翻出香瑶的信,读着读着,心中越发哽塞。心情也随之低落。胤禛留了许多人手照看我,晓霜也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可我的心,还是觉出了寂寞。也许香瑶的悲哀感染了我,也许厮守得久了,我已经变得过于脆弱,经不起短暂离别。

      林木浓荫,车随山坡蜿蜒而上。两旁古木参天,藤条缠绕,大片大片的野菊和染成金色的林叶层层迭迭。地上的落叶如蝴蝶般向车身飞来,一刹那间翩然绝美的一舞,便逝去了。忽而听到山泉的声响,却是一条小小的溪水,亮白的水珠四溅,潺潺灵动,静静隐在这里,像一个倦了尘世人,在深山里安心安意地守着一份清韵,不孤高,不张扬,只是淡然。山,让他愈静,谷,让他愈清。人来人往的马蹄声,于他,都是过客。

      白天漫步溪边,看浅浅的浪花在水面荡漾。水是一种清碧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让人忍不住要亲近。掬一捧水,清凉甘冽,不饮也甜在心里。忽然明白了为何有秋水伊人。秋水,如伊人之美目,明眸流转,波光滟潋,惊鸿一瞥之际,再怎样的无情也被打动了吧。“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回游之,宛在水中央”,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人事总是这样,让人望穿秋水,却又遥不可及。

      晚间明月初上,清凉的月色里,泉水波光鳞鳞,闪动着幽幽光芒。四周寂静,空气里是树叶的清香和淡淡的甜味。我坐在青石板上,轻轻地吹起口哨,山谷空旷,清音回响。书上说,“凿到最深处,便有清泉”,当一切皆可聆听,一切皆可虚无,心田上涌出的当是最真最纯,最能打动人吧。

      山下就是村落,阡陌交错,鸡犬相闻。蜿蜒下山的溪水,细细长长,弯弯曲曲,两旁是丛生的灌木和柳树,一丛丛金色的雏菊,几只鸭子在水面游来游去。清澈见底的溪水,能看到一丝丝长长的水草,在水里悠悠飘浮,仿佛水的一颗流动的心脏在温柔起伏。晚间炊烟袅袅,荷锄归家的人们三三两两,笑声飘的很远。

      我总是想,何以秋水最静最清?最初的泉水,哪一弯不是纯净的呢。却是起起落落,或遇到大雨倾盆而沾染了泥沙,或风雨无常,一池春水吹皱,几时能得平静?也许只有秋天,所有的浮生繁华都可放下,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能看透,曾经的泥沙慢慢沉积,水面一点一点清澈,一点点明晰。水无痕,心已静,澄澈通透,安然坦明。

      我终究是一个入世的人,尘世间有太多不愿舍弃的东西。也许有一日,我不必踏山涉水,只需在窗前悄立,所有的湖面都归于宁静。

      ==========================我是眼皮打架的分割线================================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山下黄灿灿的稻子压弯了腰,农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好几次动念想下山瞧瞧,晓霜拦着不让,嚷嚷着“静养”。我瞪着她,没辙,这是个拿了鸡毛当令箭的丫头。

      没过几日,我发觉,原来山里也在秋收。山农和猎户们忙着进山采核桃、栗子、松子、榛子,还有红通通的山果。他们好奇打量我的院落,指指戳戳,却并不靠近,兜上偌大的圈子远远绕着走。我学他们采摘山货,带着晓霜拣蘑菇。有时遇见,遥遥递出笑容。他们都是淳朴善良的人,会还我以羞缩的笑。

      那天拣了小半篮子蘑菇、山栗,打算再走远一点儿。整座山明里暗里都有人守着,安全不会有问题。忽然听见人声,有孩子抽抽噎噎的哭泣,有女子柔声说着什么。犹豫着站定,远远看见一位农妇背着五六岁的女孩子走过,近了才看清,原来那孩子受了伤,脚上裹着一绺布条,像是匆忙撕下来,却包得严严实实。

      我示意晓霜去问,她微一迟疑,大概觉得女人孩子不构成威胁,遂上前相问,比划交谈了一会儿,回来道:“格格,她是山下村子里的,女儿叫兽夹子伤了。”

      时序已快入冬,山民们都在林子里布了捕兽夹,我们也见到过。山里没有大型野兽,只能用小夹子夹些野兔山鼠贴补家用。只是放夹子的地方多半都有记号,夹到人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孩子抽噎着哭个不停,裹在脚上的布条隐约沁出血迹。我道:“下山还要走好一会儿呢,先让他们到我们那儿,想法子取了夹子再说。”

      晓霜过去说了,农妇千恩万谢地跟了来。进屋后,叫人搬来躺椅放下孩子,解了布条轻轻撩起裤管,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型捕兽夹夹住了左脚拇趾,上面还连着一截绳子。捕兽夹这东西可以反复使用,不能硬掰,要从构造上下手找到打开的方法。我让晓霜打来热水洗净血迹,自己蹲在一旁观察夹子。

      还是头一回摆弄这东西,尝试了好半天,倒像是越来越紧了。农妇抱着女孩瑟瑟发抖,我抬头温言道:“别担心,能取下来的。”她感激点点头。我埋头琢磨,又唤来侍卫一起研究,侍卫也是八旗贵族子弟出身,即便打猎也用不着亲自下夹子,我们几个臭皮匠满头大汗摆弄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构造,眼明手快取了下来。

      还算幸运,只是皮肉伤。那个夹子明显只能固定住小动物,人可以轻易把它从土里扯出来,可是如果夹的位置、方式有所偏差,打断趾骨还是极有可能的。伤口洗净上了药,细细包好,又让侍卫帮忙把孩子抱回去,农妇坚称不用:“山路走得熟了。”

      我摸摸女孩的头,笑道:“那就不送了。”农妇千恩万谢,正待要走,一直默不做声的小女孩忽道:“姐姐,你拾的蘑菇有毒。”我一愣,晓霜已飞快扯过篮子:“有毒?哪个有毒?”

      “就是这个。”指了指竹篮,“这个叫牛肝黄,吃了闹肚子呢。”

      我汗颜。原以为只有花花绿绿的蘑菇才有毒,原来灰灰暗暗的草菇也可能带毒。果然好心有好报,万一就这么吃了下去,上吐下泻一命呜呼,可得有多冤。晓霜拍着胸脯,也是一副心有余悸、谢天谢地的表情,送了客立马转身进屋,一脸肃穆:“格格,咱可别再拣蘑菇了,啊?”

      我长叹,无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琴册有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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