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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作艰深 ...

  •   故作艰深
      我是葛,眉眼非常对称,干净明朗。
      而葛为了让故事多一点迷离阴暗的色彩把她丰润健康的表情写作苍白尖利的样子,有白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她微微眯上眼睛,故作艰深。
      葛说
      记忆里总是阳光明媚,有着大把大把葱茏生长的快乐。沈有时拦腰把我抱起,塞来我的身体在空气中旋转;有时咯吱我,让我在他怀里放肆地笑并摇摆着,偶尔他的唇会印在我青嫩的额上;而我时常窝在沈的怀里,用食指划过他的眉毛,脸颊,然后是笑开的嘴唇,柔软而润滑。
      我曾那么浅薄地快乐着,沈爽朗的笑声充溢着整个记忆,让那些发黄的一页一页鼓动着鲜活的风,和阳光一样明媚着。我那么那么怀念过去,而现在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所有的教室都摞着高高的书,我只有很努力的抬头才能看见黑板上模糊而繁琐的字迹。如果那时看着我的脸,你无法想象那些细小轻微的疼痛,就像你看着一个皱缩的老人,无法想象他年迈时挽着谁的手,年轻又吻过谁光洁的额头,在一些岁月里成了谁的旧爱,在另一些岁月里成了谁的新欢。
      阳光照进这个安静的教室,有灰尘上下舞动,暗黄的光泽像条回忆的河流,万劫不复的我曾用手握住过的幸福。

      葛用修长的指甲划着桌子,发出尖刻的声音弄皱了她的眉头。
      那时候,我觉得力不从心,觉得自己老了,都19岁了,人家说女孩子大了智力就衰退,可能是真的了。翻开过去的日记,满是完整的计划,曾经我有多少豪情,今天却这么卑微地着想找个角落安抚我焦灼的心,曾经我有多少柔情,如今却在这无影的日光灯下一分分僵硬。
      而我亲爱的人,沈,你还认得我已老去的表情吗?

      那天熄灯的时候,我趴在冉的床头不肯离开。
      你跟我睡吧。冉扶着我的头发,轻轻拉我。
      我抽抽搭搭地哭了,靠在她光滑的肩膀上,可以感觉到幸福和安定的流光。
      夜的黑浸透了整个凡尘,使我的嘴唇柔软起来。
      给秦的回信已经寄出去了,我说,我很想谈恋爱,渴望有人用我入怀,给我写好看的情书。冉说,咱班的男生如此变态,恶心死了!我说,不是不是,不是咱班的男生怎么了,只是渴望。冉说,秦的情书写得多好呀!我说,所以我给他回信,他会给我写情书的。冉笑。我又说,可能是我太寂寞了吧。冉说,感情弄不好会,伤人伤己的,别整日的胡思乱想的,睡吧,当心明天的考试。
      我有多寂寞呀!
      而有沈的时候我还不懂寂寞,安静的空气和室友甜睡的呼吸像温暖厚重的身体,覆在我的身上。

      后来的整整五个月我都在奔忙。我使每个人都相信我是一个安静柔顺的女孩子,我的笑容很美好,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微微眯起眼睛,一个人享受着令人窒息而且疯狂的寂寞。偶而秦的信会来,一遍遍地描述着苦涩的思念和狂热的爱恋,美丽流畅的语言给我珍稀的快乐,像坐在操场边陈旧的看台上感受到的怪异的温暖。
      麦田里只有麦茬的时候,高考了。有绿色快速蔓延,告诉我季节在流转。时间就像没有表情的水一样,而青春是一块湿淋淋的毛巾,只轻轻一拧,就所剩无几了。
      葛说
      我不知道我要走的路,我的鞋带开了。我不知道是否要向沈靠近,而他离我那么远,似乎比一生还远。我多想靠在爱人怀里幸福地生活,但是亲爱的人,别让我苦苦追寻,我的心很怕痛,你要疼我。
      或许我和我的沈在有一天各自面无表情的老去,这一生过得很安定,有时候阳光非常好,有时候天空很阴暗,曾经在草木葱茏的田埂上,沈蹲下欣长的身子,为我系上鞋带。

      葛脸上带着恬淡的诗意表情,喑哑的声音,混浊的空气,而葛的故事渐入佳境。

      拿到S大学通知书的那天,电话的铃声不断,每个人都要问一遍,,赞一遍,我这要笑一遍,谦虚一遍。渐渐疲倦,然后沈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让我忽然沉默下来。
      祝贺你呀,真满有出息的,比你哥强呢!
      你在哪呢?
      杭州。想我了?想要什么贺礼呢?
      我低头,浅笑,说,你,可以回来吗?
      沈在那边爽朗的笑了,说,好!!
      放下电话时,红色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暗紫的天幕和疲惫的黄昏,像他远去的背影。白驹载着他,而我坐在隙里,如今,五年了,我也要离开,却不是投奔爱人的怀抱,从此便要闯荡他乡了。

      陌生的新鲜给我快乐和疲惫,很快又是凉秋了,细雨蒙蒙的天气中能让我跌入回忆的云烟。冉在另一个城市无所适从,她曾安静的陪我度过了十个月的高三生活,抚过我干枯的长头发,怜惜地看着我的脸写满寂寞。冉看了秦给我写的每一封信每一句话,看了我给秦的信中模棱两可充满诱惑的话,看了我如花的笑靥,也看了寂寞深处我冰凉的手。冉很小心的看着感情不敢轻易去碰。
      我曾经一次次的盘起冉自然卷曲的长头发,让她的小脸显露出华丽的骄傲神情。一切已如梦远去而且无迹可寻,如今,我披散了长发,表示我已学会欣赏和等待。
      我只好学会等待。飞灰似的霏微的雨和凉秋好像都走进我的眼睛里去了,鼻子里有涕泪的酸楚。
      葛丰润健康表情真的变得苍白尖利。

      你知道吗?那个泽,他也在这个城市里!
      他还记得我和我的名字。在街上走时他先认出了我,像做梦一样,相遇!!
      他比以前更帅,更成熟了,也还有忧郁,还很阳光……
      虽然在电话里,我依然可以看见冉飞红的脸颊和兴奋的神情。是呀,多好,那个她暗恋了两年的人,重逢了,还是在幸福流溢的大学里。
      鸿是大三的学长,第一天来时他搭讪着说,你是力学的?我很矜持地笑,点头。第二次我看见他与另一个女生接吻,在并不很黑的夜晚,月亮很大。他面朝我,睁着眼睛,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看见我时停下来,笑了一下。我抿了一下干涩的唇浅笑,而后低头走过。
      后来鸿频频等我,在每个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他挺拔的身材和明朗的眉眼,让我觉得满足。人市场打电话来,描述泽对她几乎同样的情节,只多了情书,于是我常常想起秦和他好看的情书。鸿还有宽肩膀可以让我忆及沈宽大的手掌,靠着会很幸福吧,我想。
      她真的爱我,抑或他看透了我的寂寞。

      沈又一次给我打电话,说他知道现在才打电话是因为他辗转才得了我的电话,又丢了一回。我很甜地笑着说,还好,你还记得我。他说,对不起,我没空回不去了。我忽然想起燥热的夏天里艰难的等待,长发批离,记忆的碎片上下翻飞,我在他手里,被甩开了,旋转,旋转……
      你在听吗?沈说。我在听,我怎么舍得不听,我含着泪水,我亲爱的沈,我不能发出哽咽的声音,那太难听。
      怎么了,过的不开心吗?下个月我可能到H城出差,顺便去看看你,怎么样?
      别不开心,慢慢的把一切都熟悉了就好了。
      好了,先不跟你说了,这会正忙呢!一定去看你,再见。
      再见。
      没事,沈,只是我怕,你还认识我和我已老去的表情吗?

      鸿在一个月亮很大的夜晚忽然拉起我的手,说,我爱你,葛,你能爱我吗?我望着他,背着月光的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你那么单纯,安静。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放弃了固守的寂寞,我爱上了你。别在乎那些过去,你,也爱我好吗?
      鸿的话流利而且平静,手在我等待一样迷离的长头发上轻轻拂动。
      我低下头,没有话,嘴唇干燥,因为夜不很黑,而且月亮很大。

      我请假去找沈,鸿说,我陪你吧。在陌生的S城,落叶遍地的凉秋去找沈,总有点凄楚的味道。车站上鸿带着我到处跑,等到人群散尽,仍没有沈的影子。夜的黑浸透整个凡尘,使我的嘴唇柔软起来,我打电话给沈,他已在旅馆安顿好了。
      我在车站等你。我挂断电话,回头看见鸿斜倚的背影。
      葛,沈大声叫,然后他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记得怎样很甜的笑,又怎样跑过去抓住他宽大的手掌,撒娇着仰起脸,很清楚的记得,然而列车如时间一样轰隆隆地从我们之间驶过,他在次出现时,我把一切都忘了。
      沈敲了一下我木然的额头,说丫头,还用你接,纯给我找事儿!
      沈带我来他下榻的宾馆,灿烂的霓虹耀痛了我的双眼,有眼泪要流出来。宽上的会客厅沈坐在我对面,面孔整洁,举止优雅,那是我最爱的人。
      不开心什么呢?S大学也蛮好的,记得你以前说过非H大学不上,是因为这个吗?沈眼里有浅浅的温暖。
      我低下头,然后抬头,笑说,不是呀!
      那是-----想家,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噢对了,你小时侯是不想家的呀,在我家一住就是大半年,我家的花坛都被你磨平了!
      我低头微笑,你能带我到别处去吗,我不想在这儿。
      你呀,还是执拗的像头小牛。我今天本来就是有聚会的,是我在这儿工作的朋友和同学,带你去吧,也好托他们照顾你。

      阳光照在我脸上,我睁开眼,觉得有点晕,安静和温暖让我觉得是在梦里,我慢慢闭上眼睛。马上我有坐了起来,因为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而我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葛低头浅笑。然后哈哈大笑,一张陌生的床,有点阴暗冰凉的感觉了吧!
      我慢慢挪到床头,靠着枕头坐着长头发直垂到脚上,痒痒的。门开的时候,我抬头看见沈带着疲惫和夜色走进来,一脸惊讶,还没起呢?
      我又给你请了一天假。
      你这小丫头,还挺能逞强的,喝的比我还多,我的面子可丢大了,他们说你这样的妹子还用我们照顾吗。
      我重新低下头,发梢再次触动我冰凉的脚。我想那痒痒的细碎感觉,我想着我欺腰的长发,秀美的脸颊,我想着我睡在沈的床上,我想我早已长大,十九岁的青春在我身体里激荡,凸凹有致地,我想着我最爱的人,沈,他就在我面前。
      不用的,不用他们照顾,沈,我只是喜欢你,我要的只是你的,爱。
      我看到沈惊异奇怪的表情,空气中破碎的尖细声音迅速蔓延,而我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口中吐出的语言余音回响,流利地像在我脑中盘桓了多年。
      可是我都说了些什么呀!

      沈在十点半之前还是硬送我回来了,一句话不说,回头钻进车里,走了。宿舍的门口有很多依依话别的恋人,很大的月亮印在暗蓝的天幕,我忽然就泪如雨下。
      十一点半时冉打电话过来,说,泽向我表白了。
      原来他从高三开始时就暗恋我了。只是,你知道,我现在又有点犹豫了,总觉得如隔夜茶,我明明那么快乐和他在一起,曾经那么期待他会说爱我,可是可是我还是犹豫了。冉喑哑的声音告诉我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犹豫了,我说等一等再说好吗?你知道上大学才几个月,我没法接受,这么快,难道等一下不可以吗?但他转头走了。
      今天一天没找我,可能不理我了。
      他还说你不是说你暗恋我吗,两年,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冉开始哽咽。
      我现在很失落,葛,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忽然想哭,冉,别在乎那些男的了,别在乎了,别在乎了……
      葛说,别在乎了,但面无表情。

      晚自习的时候,鸿叫我出去。我忽然想起我把鸿丢在了车站。
      对不起。我说。
      鸿的眼里映着白月光,闪烁着向我走来。我闭上眼睛,他的唇瞬间印在我的眉心,然后是眉毛,眼角,脸颊,唇,急促而狂妄地游走,手攥着我的肩膀,疼痛无比。
      我的眼泪从言教滑下,落地时砰然有声。

      葛,冉说,我把头发拉直了。我在也无法忍受那拖把似的卷头发,现在感觉很好。
      别为我担心,又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不是吗?
      是啊。开心就好。

      鸿从此在晚自习放学的时候等我,在我并未说好的时候吻我,急促而狂妄,并用手攥痛我的肩膀。
      而且,从来不给我写情书。

      沈走的那天,在电话里向我告别,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就像我看《告别薇安》时,冉也吵着要看,泽对冉说,别看,这不是你能看的书,好像这就是理所当然我能看的书,一个尖刻勇敢的人,没有人爱也没有人怜惜,可是我也一句话没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我一点都不伤心。
      我知道,在我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爱上了沈,我故作的老成便使我失去了所有怜惜和关怀。然而我那么那么渴望被宠着,我也不能看《告别薇安》,我也阳光灿烂,天真纯洁,我也瘦弱苍白,需要温暖,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像秦那样狂热的追逐,像鸿那样以为我一切都能接受,包括他的吻和无所谓的表情。
      只有冉曾怜惜我,只有冉曾抚着我的头发,不要哭呵,不要哭,我曾经一次次的盘起冉自然卷曲的长头发,让她的小脸显露出华丽的骄傲神情,如今她也在另一个城市变作我不认识的样子。
      沈,是我表哥。
      我看到闪烁的白月光停下来,潮湿的诧异涨满了鸿的双眼。
      我喝醉了,是啊,我窝在他怀里,我哭着不让他离开,但他是我哥,五年前逃离我的哥哥!

      葛说,我不知道我要走的路,白驹快速奔跑,而我的鞋带开了。
      此时是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葛躺在藤椅上,嘴角挂着含混不清的表情。如果这时候沈在远处看她,他会转身离去。

      鸿常常从后面重重的拍我一下,回头时他帅气的脸在阳光下灿烂,我们平静的说话,放肆的打闹,不再言爱。
      我写信告诉秦,我狂热的爱着我的表哥,只是表哥不理我而我却诱惑了他请他不要再写了忘了我吧,从此他杳无音信。
      而冉学会了在电话里发嗲,可是声音依旧很好听。
      我常常在天空很阴暗的清晨,想起草木葱茏的夏天,沈蹲下欣长的身子,为我系上鞋带。

      葛微笑着,自语,他为我系上鞋带。
      然后,葛说,这个故事太完满了,总不够艰深。
      然而,也只能这样了,故作艰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故作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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