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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咸鱼 ...

  •   谦谦君子...
      淑女好逑。

      打有记忆以来,北冥琼就没这样喜欢过什么。
      喜欢到让她,不能控制的耳根子泛红;半路忽然把脑袋伸到海葵里冷静;站于海床中央跟着两岸的珊瑚虫一起石化。
      哪怕是他一个无意间看向她的眼神,一句谦恭的多谢,都足以让北冥琼走路同手同脚、将刚捧起来翻阅的书册拿倒。

      北冥琼甚至不敢问他的名字。砚寒清这个名,是从欲星移口中得知的。
      日日变迁,海境没有四季交替,可涨退的潮汐,更让人感同身受岁月荏苒。从第一次有幸拜受欲星移教导,看到跟随在侧的他,到如今自己已经十七岁,北冥琼和砚寒清说过的话,算起来不超过三句。
      而这精悍简短的三句还都是对方开的口:微臣有礼、多谢、让微臣来就好。

      可北冥琼已经十分开心了,对于砚寒清是认得她的、并没有把她归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件事。
      北冥琼向来少言寡语。要是没人探访玉藻院,她能独自在玉藻院的古廊里坐上一天,看着没头没脑的鱼群游上一圈又一圈。她着实是没敢喜欢过什么,因为她憧憬的事物大多不是遥不可及,就是触碰不得。
      但是她现在却特别想和那人说上一句话。要是能到这幽寂无边的玉藻宫外边,偷偷看上他一眼低眉整理桌案的侧影,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只是那砚寒清隶属太医令,常年深居浅出。她是鳞王幺女,听命母后之言闭门修习,别说前往太医令,连走出玉藻苑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北冥琼见到砚寒清最多的,就是欲星移教她习武时,他偶尔也伴侧左右。
      擦肩离别时,他脚步一缓,迂身示以礼貌的对她颔首。
      交会之际,如沐春风。

      一想起他来,北冥琼就感觉有暖意爬上脸颊。太虚王殿上,皇子卿臣济济,衣袂熙攘。她垂头跟在最末,人流往前推移,她便木头人似的顺水跟着向前。人是在这王殿上,心思早不知飞到猴年马月去了。她寸步挪着,无意落足踩住了前头迤地的披风。她一脚下去,踩得那叫个结实;前面高挺的身板,步履那叫个如飞。于是“刺喇”一声,众目睽睽下,披风被撕下肩头半截,光洁紧实的整个臂膀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北冥琼还算冷静。收了心思抬头,面前人的穿戴自下而上平铺直入她眼帘:麻绳编的草鞋,布条补贴拼凑的藏蓝上衣,别在腰间的鎏金黑刀露出半截子。
      北冥琼甚少出门,衣着多半简单质朴,今日匆忙入殿接受召见,她自觉这身装扮已经是不合时宜。如今看到面前的人这番破烂流丢的打扮就敢上朝,她感叹自己果然修为尚浅。
      惊讶归惊讶,北冥琼闷声不敢说话。目光再往上移一点,她看到了鸡窝似的乱发里,一顶犄角固执的屹立发璇中央。
      她噎住了。
      她从未问政,除了太虚海境的几位皇兄,以及师相欲星移,她鲜少有认识的人了。但梦虬孙这个名字,最近徘徊在她耳边不下十几次。鳞族龙子,上古虬龙。
      再仔细看看半拉拉挂在梦虬孙背上、宛如风中残烛摇曳的披风,北冥琼整个人都不太好。

      周围陆陆续续响起憋笑的声音。
      一个男人,衣服被她撕扯的就剩半截挂在身上。
      不用前面的人回头,北冥琼发誓她已经看到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那人刚转肩,北冥琼慌乱几近忘言,羽扇似的的睫毛飞快扑朔了两下,还未等那人完全露出面容,她赶紧卑躬作揖道:“对、对不起喔!”她头埋得极低,心里却是一万个埋怨自己:北冥琼,这可是在海境王殿,不是在玉藻院!叫你心不在焉的!
      梦虬孙原本的确是想痛骂一顿的,但是待看到始作俑者是个白净斯文的姑娘,他眼底积蓄濒临喷发的怒火,“噗呲”一声,被一汪小泉眼浇灭了。纵是直来直往、耿直坦率如梦虬孙,也不会好意思对一个小姑娘大嗓门。更何况这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又正满怀愧疚的跟他道歉。梦虬孙看着这个低了头不过他胸前高的小女娃,尴尬的挤出个笑脸:“哈...哈哈!没事,没大事啦!”不太像是说他自己,倒更像是在安慰面前看起来不知所措的某人。

      梦虬孙索性扯下披风。队伍继续往前推进。
      “这女娃是谁,怎么没见过?”
      “哪家的侍女吧...怎么带到朝堂上来了?龙子,你家的哦?”
      “不是啦,你不要黑白讲!”

      耳边议论渺渺,北冥琼只跟着队伍前行,迈出的步子轻巧且稳。
      她在宫中地位无足轻重,走上这朝堂的次数屈指可数。连父皇可能都要忘记有这么个女儿,那么其他记得她的人就更少了。她个头不高,衣着也不光鲜华丽,被认作仕女不奇怪。

      “海境东南地脉振荡,暴雨连绵,雷电不绝。”
      “臣有听闻,听说暴雨突降数十日,乌云不散。“
      “哎,我在中原游历时,路过蒲家庄,撞见一条初出茅庐的恶蛟正在席卷践踏农户的房屋跟庄稼。我气它为非作歹,便将其痛揍了一顿。最后,它被我拔去龙角,半甲子内不得再动用龙力作恶。我念及它年幼,放了它生路。当时便是在海境东南。算算地理位置和时间,该是小家伙渡劫的时候了。”
      “前几日鳞王与师相下达命令,为抗魔世海境全军已进入备战状态,师相是要撤出一部分兵力?”
      “无妨。”欲星移信誓旦旦挡下将军申玳瑁,“北冥琼,此事我交予你去办如何?”

      众朝殿者面面相觑,低头站在最后的她却是恍然一惊。

      “北冥琼,是谁啊?”
      “北冥冠姓,鳞王的哪位皇子?!”

      欲星移看起悠哉,重点明确的眼睛自高殿上望过来。众人目光开出小道,层层朝她窥探而来。
      北冥琼本来就拘谨的身子更加僵直,半低着头不敢妄动。
      见她并无反应,欲星移又重复了遍,并且冠上了前缀:“六皇女,东南海境地脉震荡,恐是与中原交界的恶蛟作祟,可否烦扰你走一趟?将其带回海境。”
      他语指明确,是你,并不是你和任何一个护卫或者海兵。
      梦虬孙飞快回头,以一个看小孩的角度打量了她一番,差点就要跳起来,朝欲星移不满叫道:“啊?臭墨鱼你有没有搞错啊?这种大事,最起码也要派老大或者老三,老大老三你叫不回来,你就难为一个小姑娘!”
      欲星移没有理会梦虬孙的鬼喊鬼叫,清俊温润的双眼始终没有从北冥琼身上移开。
      她眼睛触电似的转回地面胡乱游移,全然不知道该看哪。“我、我可能不...”
      “六皇女。”
      她后半截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台上欲星移一句明显加重语气和音量的称呼压了下去。
      她知道,这个此时正站在王殿前运筹帷幄,教导她多年,虽无名义但更胜师徒的人是在提醒她:把你自己放到你该在的位置。你是太虚海境的六皇女,拿出你该有的气量和姿态。

      躲不了。
      无论是欲星移,还是这五味杂陈的目光。
      她强行稳了稳心绪,水袖下的双手虚拢胸前,推出为揖。回应站在高堂之上欲星移,以及纷繁目光的,是她毕恭毕敬的一低头:“是。”
      欲星移连连咳嗽加示意:“此行凶险,听说交界子民伤亡惨重,我会安排太医令随行,”

      太医令...
      三字入耳,拢袖颔首的小女娃眼睛一时清明。落花片片,投入湖泊绽开涟漪,荡开沉眠的阴霾。
      “派谁去好呢?”欲星移若有其事的端着如意踱起步来。
      她低着头,心里燃起她自己都觉得莫须有的期待。
      “六皇女在海境可有熟悉的医者?”
      这一问没问出个名堂,却是让北冥琼耳根通红,不得已将云袖间的头埋得更低。
      他忍不住轻笑,“皇女要是没有认识的人,那欲星移就随意指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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