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澈底

6、第 6 章

　　瞿思豪开始注意到菀菀的时候是大一后半学期了，那天大家在江边坐着，端木问起菀菀的爸爸，她似乎平静无波，但是他看见菀菀在大家沉默的间隙，小声说了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说的时候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沉痛，但是那丝沉痛也没来得及被充分表达出来，她就抬起了双眼，望向江对面的霓虹，然后对着端木说了句俏皮话。端木咯咯笑了起来，起身拉走了菀菀，两个人坐到另一边去私语了。他望着菀菀的背影好一会儿，思忖着为什么菀菀会突然有此一叹，颇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后来，有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他走过教学楼的长廊，突然听见边上的教室里有人说话。他停下来听了几句，那个声音抑扬顿挫，又清澈的宛如山间清泉。他驻足细听，菀菀在说着一个故事：
　　“那西索斯每天在湖边屈膝打量自己在湖中的倒影，他如此沉迷于自己的美丽，一个早晨，竟然掉入湖中淹死了。在他掉入水中的那块地方，一种花生长出来，那就是水仙。
　　那西索斯死后，林泽女神们出现了，看见原本清澈的湖水变成了一湖泪水。
　　你为什么哭泣？林泽女神们问道。
　　我为那西索斯而哭。湖答道。
　　哦，你为他哭泣，这并不奇怪，她们说，虽然我们在森林中时时看见他的身影，但你是唯一能在他近旁欣赏他的美的人。
　　可是……他很美么？湖问道。
　　有谁比你更清楚呢？林泽女神们惊讶地说，毕竟，他是在你的岸边每日屈膝欣赏自己的美。
　　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说，我为他而哭泣，可是我从未意识到他的美。我哭泣，是因为，每次他在我的岸边屈身，从他的眼中我能看见，我自己美丽的倒影。”

　　菀菀说完后，教室里起先一片沉静，后来端木青青那明亮的声音问着：“菀菀，这个故事好特别呀，前半段我们都知道，后面的却从没听过呢。有什么寓意么？”菀菀过了良久，说了句：“故事只要好听就可以了，管它的寓意不寓意。”
　　王亦菲不依不饶，还要追问：“你别买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菀菀呵呵一笑，又说：“你们这些人，逼着我做语文老师呀，既然一定要我做，那你们自己先回味一下这个故事，过一下我们再讨论吧。”
　　教室里的几个人一齐咯咯笑起来，可能有谁站了起来，去推菀菀，他站在门外只听见桌椅的响动，然后菀菀小小的惊呼声，又是一片桌椅响动。菀菀又咯咯笑了：“好吧，我说就是了，不用动手吧。”
　　“你们刚才不是说起‘情’吗。……”
　　菀菀还没说完，端木拍了一下桌子，叫道：“菀菀，到底是你才思敏捷呀。这样的故事你也想的出。”
　　菀菀急忙说：“这可不是我编的故事，小说里看来的，借用一下。”
　　陆云又说道：“反正差不多啦。刚才给青青打了个岔，你还是没说完呀。”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一面镜子，镜子里照出的自己是你喜欢的，你便也喜欢这面镜子，反之亦然。”
　　青青忽然叹了口气：“菀菀，你怎么听上去像看破红尘的人呀。”
　　王亦菲却说：“我倒觉得菀菀的理论很有道理。”
　　“我们都可以说这话，王亦菲却不能这么说，她大美人一个，每个人看她都是美的，难道她就喜欢每一个喜欢她的人吗？”陆云的头上可能不知道被谁敲了一个爆栗，她大声叫了起来，“王美人也动手了。我又没说错，你打我做什么。”
　　她们四个人嬉笑了一会，青青可能饿了，站起身就拉开了门要出去吃饭了。瞿思豪没防备，站在那里有点尴尬，幸好他是靠着对面教室的一面墙站的，勉强可以解释为他在等人。
　　青青猛一看见对面有个人，先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之后转过身，对着那三个人说：“外面倒真有一个那西索斯。”结果，这四个人又一齐笑倒了。
　　瞿思豪打了个招呼，对着菀菀说：“你想说的大概是，人人都只看得见自己的美，所以你才不相信爱情吧？”
　　菀菀不置可否的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端木拉走了，她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呀，瞿思豪，我饿死了，你要是还有什么‘听故事有感’下次再找菀菀说吧。”

　　菀菀回了回头，惊鸿一瞥，只见他长腿交错，悠悠闲闲地倚在墙上，双目炯炯，看着自己。她有回过头去，对着端木说：“‘听故事有感’？我说是‘偷’听故事有感吧？”她说的小声，但是其他三个女孩子是听得见的，一路哈哈大笑下了楼。

　　瞿思豪呆呆得站在那出了会神，然后自己也下楼去吃饭了，其实菀菀那句话他也听到了。饭厅里人声嘈杂。他刚进去，黄慰洁就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对着他的肩膀轻击了一拳，说：“这几天都不见你，去哪儿鬼混了？”
　　他白了黄慰洁一眼：“你还真是长着狗嘴，我什么时候鬼混了？”
　　“嘿嘿，”黄慰洁先贼兮兮的笑了几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校花不是对你有意思吗，前两天还看见你们一起逛街呢。”
　　“提那个做什么，今天下午打不打球？”
　　黄慰洁似乎权宜了一会才回道：“今天就不打了，我还有事呢。”
　　瞿思豪很开怀地笑了起来，说：“你还能有什么事呀，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办法追王亦菲。”
　　“哎……，我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她也不动心。”
　　他又抿着嘴笑了笑，提意说：“你还不如少对她尽点心，多在她身边的女孩子身上下点工夫，也许收获更大。”
　　黄慰洁起先没明白，后来想了想，恍然大悟，叫了起来：“你一定追过不少女孩子，经验丰富。”
　　他摇了摇头：“我可是一个女孩子也没追过。”
　　黄慰洁又给了他一拳，这次是重拳，说：“看我说的，你这样的人品，一向都是女孩子追你。”
　　他往后退了退，说道：“那个祁菀菀是你高中同学，你和她走近点，有她在王亦菲边上说几句好话，比你自己在这里操心要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