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篱门

1、第 1 章 离开

　　第一章
　　“莲生，你好好跟着老爷，老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说不上，吃饱穿暖肯定没问题啊，总好过四海为家的漂泊过日子好，你说是不？”洪老爷肥厚的手轻轻揉捏着莲生的手说道。
　　“嗯，都听洪老爷的”莲生任由洪老爷揉捏他的手，低头轻声回道。
　　两个时辰前，莲生还是庆喜班的小旦，现在则是身旁洪老爷的随侍。这些年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饥民，匪患，富贵人家也开始时兴起了西洋戏，没人爱看老旧的戏班子了，大点的戏班有熟客撑台面，他们这种走南闯北的小戏班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过活，最开始班主儿还能靠着油滑手段让戏班在城里搭台唱戏，慢慢的，有钱人都去看西洋戏了，没钱的连戏园子也进不去，戏班子眼看着就要解散，大家都害怕，他们这些人，有的是班主儿路边捡的，有的是班主儿拿一袋米换的，戏班子就是家，没了戏班子，他们这些从小只会依依呀呀唱戏的人就只能等着饿死了。正当大家正愁眉不展时，城里丰泰酒楼的老板要给自己的小孙子过满月，要专门请戏班子唱戏，也不知道班主儿使了什么手段，老板决定请他们戏班去唱堂会，这可是把大家伙高兴坏了，莲生也是开心的，有活干大家就有活路了呀。
　　高高兴兴的唱完戏，铜钱开心的叫着要吃大肉包子，铜钱是班里年龄最小武生，大家都宠着他，看他瘦黄的脸上露出的开心笑容，莲生也高兴。
　　“哪里就有大肉包子吃了呀，我们还要再置办些行头，还要把客店这几日拖欠的费用给还上，这一算下来啊，我估计又要啃窝窝头了，哎！”大头一边说一边愁眉苦脸的叹气。
　　铜钱的笑脸立马垮了下来，“原来还要花这么多钱啊！”铜钱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准备去收拾行头，那满身的失望和伤心可是把大头几个人逗得暗笑不止。莲生最是心软，看不得铜钱失望，赶忙说道“铜钱，你别听他们胡说，咱这次挣的钱不说多，起码给你吃个大肉包子还是有的。”
　　铜钱正自伤心他的大肉包子吃不着了，就听莲生说道，转头看大家都是一脸忍笑的表情，哪里还能不知道是大头他们在逗他，
　　“大头哥，你太过分了”铜钱跳起来就要踹向大头，大头哪里能够让他近身，一转身就让过去了，两个人围着妆台好一阵追打，倒是莲生他们看着二人打闹，大笑不止。正自欢快之时，班主儿一脸凝重的掀帘子进来了，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们的笑脸，班主儿险些掉下泪来，狠狠捏了两下手心，才正色道“莲生啊，你出来下”。
　　大家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看班主儿神色凝重，最坏的猜想就是这次拿不到工钱了。
　　“莲生，你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啊，有一个万县的洪老爷过来，你就跟他走吧”
　　“师傅，什么洪老爷啊，什么走啊！”说道最后一个字时，莲生已然带着哭音，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不愿相信，莲生睁着红红的眼窝看着班主儿，希望班主儿笑嘻嘻的说，逗你呢，傻莲生。
　　班主儿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傻孩子，我能害你？咱们这眼看过不下去了，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土匪，军阀，没个安生日子，光我知道的几个戏班子，不是半路被抓了壮丁，就是被那不讲道义的凶狠的土匪给抢了去，咱们这，就你最懂事也最是没心眼的人，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那个洪老爷，我打听过了，是万县的富户，家里只有一个原配夫人和一房小妾，儿女俱全，平时在县里也是个老实本分人，没什么坏名声，我刚才偷偷看了下，也不是那两面三刀的人，等你跟了他，不求享福，但求一口饱饭吃，现在这世道，师傅养大你不能让你再跟着我饿死啊!”班主儿说完，已是难掩泪意，眼角滚下泪来。
　　莲生听着班主儿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扑到班主儿怀里大哭起来，莲生心里知道，班主儿平时看着对大家是一视同仁，私下里却是最疼他的，不到万不得已，班主儿不会让自己走上这条路的，他不能辜负班主儿的好意。
　　大哭一场后，莲生气息仍是有些哽咽，班主儿看着莲生秀气的脸庞，心里有一瞬间动摇了，跟着自己做了乞丐也好，总好过去做个下人好啊。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莲生简单的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红肿的双眼偷偷隔着帘子又看了一眼戏班子的人，铜钱和大头两个人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呢，兰芳和秀娘两个女孩子在缝补破了的袄子，大家看起来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虽然穷困却满足，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到了嘴里，咸的发苦。
　　莲生转头抹了一把脸，跪地向班主儿磕了三个头“师傅，您的养育之恩，莲生无以为报，只能向老天祷告，希望众位兄弟姐妹和师傅能平安康泰”。
　　“傻孩子，起来吧，”班主儿扶起莲生，从怀里拿出了两块大洋，放在了莲生的手里“师傅和洪老爷说好了，不要你的卖身钱，你是自由身，只希望洪老爷能让你跟在他身边有口饭吃，这是今日得的工钱，你拿去，倘若在洪老爷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也能有个依仗”
　　“师傅，这我不能要，戏班子那么多人还等着这钱吃用呢！”莲生满脸焦急的说道
　　“又不是都给你，这点你拿着总能心里有个底，以后我们不再你身边，全靠你自己了”班主儿重重的将两块银元压在了莲生手里。
　　莲生见推辞不过，只能紧紧的抓着那两块银元，手指都泛白了也舍不得松开，攥着这两块银元，莲生上了等在院门外的洪老爷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