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误解》琉璃蓝泽

2、（二）

　　小伙伴们好，我又来无聊口水双子神了，这回是圣斗士。

　　就像上一篇那样，谈圣斗士里的双子神我们就先谈谈圣斗士。由于不是特意关心，所以以下消息都是偶尔看到各路不知道几手转的，纯粹写出来看个热闹。

　　圣斗士星矢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由日本漫画家车田正美先生创作的一部动漫，也可以说是他代表作一般最出名的存在。

　　以现在的审美看，圣斗士的画风是坚硬、热血、老派的。但实际上而言，放到当时的年代，车田的画风是偏美型的。当时连载车田作品的跳跳周刊正和小学馆为了争夺受众而撕得天翻地覆，为了打开女性向的市场，编辑们选择了相对其他热血糙汉系画风来说更偏唯美系的车田同志，并且由于车田大叔的名字车田正美比较偏柔美，还有意无意让不少娃娃以为大叔是个在花丛中作画的高贵冷艳的美少女漫画家（当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远目）。

　　为了迎合市场和编辑部的要求，圣斗士星矢这部作品诞生了。

　　所以圣斗士星矢从诞生之初，它的风格定位就是唯美系。在除了保持男性读者受众之外，它有意要以此打开女性读者的市场。而非像现在很多小伙伴想的那样，是纯粹给男孩子们看的热血故事。

　　圣斗士星矢不是车田先生唯一的一部作品。比它更思想深刻的有，比它更现实严肃的有，比它更技法成熟结构完整的有。但是唯独圣斗士星矢形成了一股爆炸的风潮，近至亚洲远至欧美，都有它的忠实读者。

　　原因有很多，但我想，最重要的是它击中了中二少年的浪漫之心。气势磅礴的神话，瑰丽绚烂的想象，每前进一步，看到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美。这是车田先生创作这部作品的最动人和闪光之处。画风会过时，人物和情节随着时代变化渐渐显得单薄幼稚，但是那个将神话、科学、无数典故融合在一起形成的世界观，却永远令人惊叹。如果说星座宫神话是希腊神话二次创作的言情同人，那么圣斗士星矢则是用神话的素材构造了一个全新的幻想大作。

　　圣斗士的情节现在看起来很简单，思想主旨也比较单纯。一方面是因为车田先生本身不太擅长描绘这方面；另一方面那个时代正是日本动漫蓬勃生长的时代，很多现在司空见惯的思想、情节、套路，当时都还没诞生或者是鼻祖。比如车田先生开创了闯宫模式，随手举个耳熟的例子就是死神里一护打死神界和虚圈。所以现在看起来很多老掉牙甚至过时得幼稚可笑的情节和想法，在当时其实非常新奇。这是时代无奈的局限。

　　很多人说起圣斗士，最普遍的印象就是：哦，永远打不死的青铜五人组，总是挨打挨打然后最后爆发战胜敌人。这个印象正确吗？是的，我觉得就是这样。

　　车田先生所处的日本社会，正处于战后百废待兴的黄金腾飞时期。那时一切都欣欣向荣，仿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反映在圣斗士星矢中，就成了这样一个核心观念：信念是最重要的，只要你相信自己，永不放弃，你就真的能做到。你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再次站起来并且最终打倒敌人，得到胜利。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你得屁股坐正，代表女神的正义。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的小学生观众们长大后，会不断吐槽五个弱鸡居然能一路顺风地打倒比自己强大百倍千倍的敌人。为什么一旦开始打就回忆哥哥姐姐师傅妈妈，同时小伙伴们不断地呼唤。于是他们永远不会被打死，永远再次爬起来然后撂倒敌人。这种模式的核心，就是信念胜过一切。

　　虽然有迎合女性向市场的因素，圣斗士星矢终究还是一部热血少年漫，玩不转像夹子大婶那样的少女情怀和细致入微的情节呼应、由贵的暗黑中二、高桥大婶对人物之间微妙情感和关系的准确刻画。它的优势在于车田先生天才般的世界观构造，尽管有着无数被长大后的文理科生们嘲笑的BUG和硬伤，但是在一部幻想系漫画里，谁在乎这个？最宝贵的就是磅礴的想象力。

　　现在的二次元观众们看圣斗士星矢，恐怕已经很少会被人物情感影响，被人物魅力打动。一方面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学生，一方面小学生们也已经见识过更多更精细复杂的人物情感和思想。在现在这个时代，它的人物和情节缺陷会被明显放大，不再拥有当初那种感染力。但是在那时，确确实实存在过。

　　好了，接下来我们聊聊下圣斗士星矢冥界篇。

　　作为圣斗士星矢的压轴篇，从各方面的零碎线索结合来看，车田先生对它的设定和情节是耗费了极大心血的。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冥界篇，前期黄金闯十二宫，人物繁多而布局不乱，各处矛盾同时爆发，人物情感和情节层层推进，设计精巧，堪称气势恢宏。但是从下冥界进入最后决战开始，故事却一下失去了张力。先期到达的沙加和纱织全程失踪，童虎也不见踪影，黄金们全体被冻，又变成了五青铜闯宫。而冥界方几乎没有几元大将。敌人打进来后，冥王优哉游哉地听琴，甚至为此不惜把正在对敌的拉达喊过去。冥界的风景走马观花地略过，出场的很多冥斗士连报名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飞。再没有十二宫那种紧张、热血、悲情，即使有欧律狄克的眼泪和奥路菲的牺牲，也无法太打动人。

　　一切的缘由，热心的侦探小伙伴们已经给出了答案：冥界篇几乎是被腰斩的。

　　跳跳周刊有个漫画人气排名，当时圣斗士的排名已经很低。最要命的是，跳跳周刊的大领导换人了。之前的领导风格是和作者们深入打交道，对作者们推心置腹。而新领导比较公事公办，跟作者们也很疏远。他的要求就是看排名和销量。而这种作风，最终迫使跳跳周刊的元老作者车田不但压缩了作品最后压轴作的篇幅尽快完结，甚至到伊利西亚卷时，被迫从跳跳周刊的主刊上挪到副刊上连载完最后的故事。

　　这就是双子神出场的伊利西亚之卷的背景。

　　在叹息之墙前，所有五青铜之外的重要战力已经牺牲。于是五个青铜转换副本到了伊利西亚。在这传说中的天堂里，再没有小兵，只有三个boss。

　　于是，现在剩下的基本就是以下的几个问题。

　　我们当然知道情节还是五青铜刷boss，那么先期追进去的女神是什么情况。

　　现在敌人只有三个，怎么刷情节波折剧情起伏就是个大问题。

　　这是两个至紧要的问题。在情节先行的情况下，能留给人物塑造的余地就很少了。

　　于是为了解决第一个问题，先前能以计血烧冥王的女神热血上头直接追进了叹息墙被关罐子里吸血了。虽然这个女神的血对冥王能造成伤害的设定本身就囧。后面被关罐子为了开脱女神的鲁莽又解释说是故意的，但是仍然难以理解。所以伊利西亚篇最大的问题就是：为了使故事按照既定路线前进，不惜造成人物逻辑硬伤。

　　好了，现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纱织又处于生命危急之中需要青铜们拯救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伊利西亚了。

　　地狱尽头是天堂，这里漫天花海，如此柔美。从神话时代以来唯有善良之人才能进入的世界。

　　在伊利西亚篇的开始，车田先生为我们展示了这样一幅如斯美景，为整篇环境奠定了基调。

　　且慢！追进叹息墙后的女神和冥王呢？怎么没人打架啊？人都去哪了？说好情况紧急所以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呢？

　　伊利西亚这么大，又没个路，青铜们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要转悠到哪里去，更对现在的情况彻底抓瞎。为了解决一脸懵逼的青铜和读者们的疑问。，车田安排了一个NPC把boss引过来，并且像导游一样解释女神目前什么情况——以此解决第一个问题，青铜们的目标。这里是冥王和双子神的主场，青铜们对此地是一无所知的。因此所有信息，都只能指望从他们口中直接获取。当然车田也可以设计青铜们自行发现线索，但是这太难而且偏离主线。为此，事实上车田都直接放弃了让青铜打-改变现状-发现线索这一烧脑的路线，而是直接让双子神给出所有信息，把精力集中在青铜得到线索之后受到阻拦的矛盾上。

　　好了，现在是五个人对两个人。最终boss肯定是要最后出场的。为了拉长情节和增加波澜，连双子神也只好拆成两次战役。这还是不够，那么就要拉长一场战役所需的幅度，这场战役必须被反复打断。于是一开始来的只有星矢，在死神和星矢对决，并且以压倒性的实力马上要杀死星矢时，睡神马上出来阻止。这个阻断是必要的，但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放过入侵的敌人是很难找借口的，并且这个理由还不能太充分以阻止下面的情节发展。所以车田为睡神想的理由是不能让伊利西亚溅血，不是很充足，所以死神还能坚持下去。这个情节的作用就是让睡神出场兼打断战役。而睡神质问死神为什么要杀死潘多拉这点，则是呼应前面潘多拉被杀和埋伏后面一辉出场袭击死神的理由。但是让睡神质问死神这点，没有任何立场。虽然后面让睡神找补说因为潘多拉从小养育冥王有功，在这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读者们也会立刻发出疑问，潘多拉都叛党资敌了，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你们找堵，还人才个头。

　　为了拉长情节，各种套路轮番上阵。星矢要被打死了，睡神阻止过一次，一辉阻止过一次。为了不再三重复情节使人厌倦，后面其他青铜的登场就是一拥而上，没再浪费。至此都是外界救场，再来个内心爆发，于是情感回忆爆发套路登场。为此车田让死神隔着光年之外去折腾星矢的姐姐还给他远程直播。情绪爆发完了开始硬件升级套路，其实这里车田可以直接升级神圣衣，但是跨度太大，情节太单薄。于是车田灵光一闪，又把叹息墙前的黄金圣衣搬过来，为了解释这个还把在睡觉的海皇叫醒来给冥王添堵。

　　好了，经过各种波折，终于升级到神圣衣了。打倒了第一个boss死神，额……套路已经用完了，接下来还要打睡神，怎么办？为了表示情节不是那么轻易过去的，车田又让睡神表示自己跟死神不是一个级别。但是没翻几页又被打倒了，完全不如前面那么多风波折腾。死之前还要再为接下来的战斗再铺垫一句哈迪斯很强大，要小心。就像之前说过的，潘多拉警告一辉时有这个立场和关心的想法，睡神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这一句只是为了告诉读者接下来的boss很难刷，因为这一句对后面的战役是很重要的铺垫，但是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车田先生你就不能直接以旁白的形式加吗】

　　纵观全篇里双子神的情节，睡神的人物态度和对话，都给我一种极其僵硬怪诞的感觉。很多时候我不能理解想法和逻辑，不能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来我想，也许车田根本就没有想要好好塑造人物。伊利西亚篇里的睡神更像是被摆弄的傀儡：他的举动和对话之所以看起来那么怪异，是因为定位不是有自己内在逻辑、想法、立场的人，而是为读者和青铜介绍信息的信息公告板。这部分其实是故事创作里经常出现的一个毛病：你没办法把想要告诉读者的信息跟情节人物自然地融合起来。死神相对而言虽然也有这个问题，但是作为尽力阻止青铜的角色，他的立场站对了，所以有可以延伸出人物自我个性的余地：比如那种近乎天真的残酷。而睡神被车田放到了一个几乎不符合人物立场的角色定位上，其个性被无限压缩在情节的必要下。即使加以描补，说他性格温柔，都太难解释清楚。这给人以一种强烈的感觉：不是人物带动情节发展，而是情节牵着人物傀儡在演戏。

　　在圣斗士原著里，死神的鲁莽和睡神的谨慎都完全没有体现。因为鲁莽并没有给死神带来毁灭，毁灭他的正是一次又一次的被阻拦没有一开始就干掉敌人。即使知道星矢有神圣衣，那么他有什么能避免这个办法呢？睡神即使号称谨慎并且见到事情发生，他也完全没有解决或者试图这么做的可能和办法。毫无意义。

　　如果给冥界篇和伊利西亚篇更多的时间，更长的篇幅，我想，也许故事不会这么简单，即使车田不擅长太细腻的刻画，人物也不会贫乏至此。车田其实很擅长战斗的构思，每一场大的战斗都有其独特的光辉和意义。个人最喜欢的沙罗双树园之战，其意义已经超出了战斗本身，而上升为哲学和信仰。而对于众生沉沦和处罚的冥界，也许探讨本会更加深刻。在最后，也许五个小青铜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两个boss，而会被卷入更深层的信仰和内心之战。但在这样急促僵硬来不及精巧构思的节奏中，圣斗士匆匆完结。这部名叫圣斗士星矢的作品的最后，是永远奋力拼搏打倒敌人的星矢被冥王一剑刺中心脏。而他的女神抱着这个垂死的少年，说，让我们回到光明的世界中吧。从这样的结尾中，似乎也能听到作者无奈的一声叹息。也许这不仅仅是对圣斗士而言，而仿佛是对整个信念即胜利的时代都宣告结束。80年代美国逼迫日本签订广场协议，到了圣斗士完结之时，日本金融泡沫破碎，经济已完全陷于停滞之中。日本国内一片愁云惨雾。而圣斗士完结之后，车田曾经想延续梦想，创作过《静斗士翔》，在这里，怀抱信仰们的少年不再有正义的化身支持，而是只凭着信仰，并且对抗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同类。这个作品很快不了了之。之后再执笔的新作品，是钢铁神兵，世界已经成功末日，废墟中巨大绝望之中怀抱着卑微希望战斗着的少年，追寻着荒凉世界中的爱，面对谎言下残酷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