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一个乐队和它的男朋友们》鲤老板

4、不是冤家不聚头

　　除了乐理课是大家一块儿上，其他培训课程成员都是各自分开的，老师一对一地讲授。阿洪起初几天跟着老师练发声练气息还觉得新鲜，不到一周就开始腻了，再往后就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过得懒懒散散的，乐队的待遇倒是越来越好。面包车刚修好不久就被公司调走了，因为秦总另外拨钱给他们买了一辆SUV。午饭也豪华得吓人，之前顾思远定十二块一份的盒饭他们已经吃得超满足了，后来竟然升级成每天有人把外卖送进大楼里来，从日式便当到西班牙海鲜饭，每天不重样，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午饭于是成为了他每天去上课的唯一动力。两周下来，队里每个人都胖了一圈。
　　他问经纪人为什么改了主意，顾思远也只是冷冷翻个白眼：“我哪知道，都是上面的决定。”原来公司里还有位领导叫“尚面”，阿洪点点头，记住了，听名字倒是挺像他老乡的。
　　阿洪的声乐教室正对着郑晓光练鼓的房间，经常看到秦总端着一杯咖啡在门口乱晃。
　　“秦总为什么老去找你？”有一天回家的时候，他在车上问郑晓光。
　　“因为秦总叔叔人太好了，”郑晓光眨巴着眼睛回答，“他担心我过得不习惯。”
　　只听到坐在副驾的顾思远一声叹息。现在车都是刘易开了，因为易哥哥说小远每天忙那么多事情还要开车接送他们，实在是太辛苦了。
　　易哥哥竟然管凶巴巴的经纪人叫“小远”？？？阿洪抱着胳膊使劲抖了抖，希望能抖掉鸡皮疙瘩。

　　一个月之后，体重加起来超过300公斤的雅砻乐队，终于顺利走进了录音棚。
　　制作人是一个笑眯眯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杜哥。还有几个调音师和录音助理，都是年轻人，不到半天大家就玩开了，棚子里气氛很好，其乐融融。
　　“这首歌叫《北方》，主题是追求梦想永不放弃，充满正能量。这歌词曲作者都很有名，火起来的可能性很大，本来是要留到孟唯的新专辑里的，秦总说拿过来先让你们唱。”杜哥介绍说。
　　一听孟唯老师的名字大家都肃然起敬，态度也格外认真起来，都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毕竟车也买了，又吃了这么多好吃的，要是不好好干活，以后不给好吃了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习惯不了。
　　原本以为录音工作会结束在这种愉快的工作氛围中，转机却发生在第三天的下午。大家刚录完都还没走，在录音棚里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忽然有个年轻男人推门走进来。男人个子不高，气场却很强，头顶自带一条 “老子特别不高兴”的弹幕。
　　杜哥和助理们一见男人进来立马变了脸色，他和刘易也意识到气氛有变，只有郑晓光和派克还在一旁继续打闹。
　　“小程啊，你怎么来了？”杜哥笑着走上去问。
　　程修却完全没给杜哥好脸色看，说话的口气也很生硬。“杜哥，把录好的音轨拿给我听一遍。”
　　杜哥眉毛微微一跳。“小程啊，这个棚的事情，刘主管是交给我全权负责的……”
　　程修甚至没等杜哥说完，径直走到调音台前坐下，戴上了监听耳机。谁也没敢拦他。
　　郑晓光和派克终于也停下了嬉闹。整个录音棚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程修。
　　半晌，程修放下耳机。“杜哥啊，你对他们是不是太放纵了一点？”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他们还是新人嘛，”杜哥赔笑道，“一开始肯定不是太上手。”
　　“新人更应该踏踏实实把事情做好了，”程修站起来，“这些全都不能用，明天重录。”
　　阿洪看到杜哥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出去买饮料的顾思远正好推门进来，一眼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立马开始打圆场。“这么巧，阿程过来串门啊？”顾思远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语气故作轻松，“海东青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嗯。”程修微微一点头，从顾思远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个子太矮了，差点够不到。“有时间一起坐坐。”说完就推门走了。
　　一群人静静看着那扇隔音门慢慢慢慢地合拢，合拢，终于紧紧地关上了。
　　片刻沉默过后，一个调音师大叫起来：“啊——！！！程修那个变态！！”
　　紧下去骂声此起彼伏。“我们公司里怎么会有这种死变态！”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顾思远和刘易走过去安慰杜哥，杜哥连连摇着头说没事，早都习惯了。
　　“怎么回事？”阿洪问，“那人是谁啊？”
　　杜哥叹了口气。“那是程修，公司里最吃香的制作人，秦总的表弟。”
　　“按辈分，他是绝对不能这样跟杜哥说话的，实在太不懂事了。”顾思远一推眼镜。
　　“哎，又有什么办法呢，”杜哥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嘴上埋怨他不懂事，我们心里还是都服他的。程修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是好。”
　　杜哥拍拍阿洪的肩膀。“只是要辛苦你们了，重录一次吧。”
　　杜哥走开了，阿洪还呆呆站在原地。好几天的努力因为一句话而付之东流，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整辆车上死气沉沉的，只有派克完全状况外，一个人兴高采烈地看着波斯卷卷的演唱会视频，青春洋溢的歌声回响在整个车厢里。

　　第二天一到录音棚，刘易就开始给大家打气：“大家不要气馁，重新来一次，我们一定能录的更好！”
　　一群人鼓足了干劲，再次扑到音乐上，干得比前几天还卖力。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所有人都像死过一次一般。郑晓光打完鼓出来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往地上一躺，跟已经弹琴弹到瘫痪的刘易和派克一起cos尸体。
　　阿洪努力反思了自己前两天哪些地方唱得还不够好，在保证音准和气息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投入了自己的感情和理解。
　　好在录音进展得很顺利，顺利赶上了前几天的进度不说，完成度还要更好，完全可以直接交给后期了。大家在一整天的低气压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兴奋地讨论晚上要不要去哪里喝酒庆祝一下。
　　这时候，录音棚的门又被推开了。所有人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一脸震惊地僵在原地。
　　程修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不受欢迎，抑或是觉察到了，但他压根不在乎。他走到调音台边，戴上耳机把录音听了一遍，点了点头。
　　大家长长出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总算放了下来。
　　“比昨天好一点。明天重录。”程修说。
　　什？么？
　　这人特么完全不走套路啊？？！！
　　程修离开以后，录音棚里死伤严重，哀嚎一片，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情况无比惨烈。
　　“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把程修那个死变态！碎尸万段！！”

　　那会儿秦临忙着给孟唯明年的巡演预订场地，还有海东青发行新专辑的事情，抽不出时间“偶遇”心水的小鼓手。在大楼电梯里真的偶遇郑晓光，已经是“程修炼狱”的第七天。
　　郑晓光看上去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虎口和指尖还缠着好几条绷带，看得秦临心口一紧。
　　“这是怎么了？”秦总裁赶紧问。
　　“没事，”郑晓光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却没有了往日的灿烂神采，“在录音。”
　　“录音怎么会录成这样？”总裁抓住小鼓手的手腕，拿到眼睛底下看了又看，心疼得揉了好几下小鼓手的脑袋。
　　“就……”郑晓光早就替杜哥和大家伙感到委屈，他自己倒是没关系，技术不好就当多练习，可大家真是太辛苦了。可是妈妈教过他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也没什么。”他垂下头。
　　郑晓光越是遮遮掩掩，秦临越是着急。“到底怎么回事？！”秦临一声吼，吓得郑晓光一抖。电梯刚好到了，等在外面的人看秦总似乎完全不打算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又缓缓合上。
　　“就是……程制作人经常会过来检查进度，但每次都不是很满意……”郑晓光其实是被秦临吓坏了，眼睛红通通的，秦临却以为是小鼓手被臭脾气制作人欺负得这样委屈，眼泪都只敢忘肚子里咽。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们晓光？就因为我们晓光软糯天真不敢还嘴？
　　秦临安慰了一阵小鼓手，出了电梯就往程修的办公室走。
　　程修正在写歌呢，秦临推门进来，一看就很生气。“你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程修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又去管闲事了？我把雅砻交给杜哥负责，你没事往那边瞎跑什么？”秦临劈头盖脸一顿训，程修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在心软什么？哪个乐队我没插手过？哪次不是效果奇佳？怎么就雅砻你有意见？”
　　这倒是实实在在噎住了秦临。“我……我就觉得他们是新人嘛……你……你这个样子有点过分啊……”
　　看到总裁这幅熊样，程修立刻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行了，我知道怎么做。”
　　“你……你真的知道了？”秦临感觉自己心头的恶气还没怎么出呢，怎么就已经行了呢。
　　“快走吧别在这儿烦我。”
　　程修皱着眉毛挥挥手，把总裁赶了出去。

　　那天下午程修迈进录音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全屋子人用眼神削成了三千多块。
　　除了郑晓光，派克和刘易的手指上也全都是绷带，上面隐隐透着血迹。程修听录音的时候，一周多以来所有的努力就像幻灯片一样在每个人脑海中放映着，气氛的那种悲壮，那种绝望，简直就像拍末日灾难片似的，做好准备在凝重的寂静中走向灭亡。两个管设备的小姑娘已经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行了，”程修放下耳机，“乐器都不用录了。主唱下周跟我重录。”
　　听到上半句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发出了激动的尖叫，却又在听完下半句以后立刻噤声。程修看都没有看阿洪一眼，径直走出了录音棚。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阿洪，有同情也有不解。阿洪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比任何人少。只是他的疼都在嗓子里，看不见伤口。
　　阿洪想笑一笑让大家放心，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无力地握起拳头，又无力地松开，垂着头离开了录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