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桑鸩

3、二

　　"傻子曾经做好痛苦单相思的准备，他为自己写好了剧本。他害怕突如其来的痛苦，所以脑补过他们各种各样的未来。在他设想的未来里，他自封是骑士，看着疯子和他的爱人大团圆；亦或有突如其来的坏人夺走了他的国王殿下，他更加痛不欲生；他甚至想过万一自己说漏了嘴，被疯子疏远，被国王流放——他总是能满脸痛苦的捂住心口，他无法继续设想，他用最快的速度阻止心痛。疯子比他自己更重要，他不能失去他。
　　"傻子把所有的爱意都给了疯子，他为疯子收集疯子的画，把得到的哪怕最喜欢的一片扇贝也献给疯子，为疯子学着跟别人相处。他坚信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疯子，尽管除了这些笨拙的举动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疯子不同于傻子，疯子在思考遥远的未来：怎么把傻子拐出他的城堡，怎么让傻子和外人相处，他们以后要怎么相处？……他要怎么告诉傻子他们是不会有小孩的，特别是他们甚至牵手都少。要不将计就计？可他一个人可以疯，他想要傻子像现在这样，漂亮，单纯，爱笑。他不想冒险去丢了这些，思考到家庭，我们的新国王陛下，癫子疯了……哦不，疯子癫了。
　　"傻子只想跟疯子永远在城堡住下去，他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于是，他创造了商店，街道，森林。可是疯子不高兴，他看着荒无人烟的街道并没有笑，他甚至不想傻子继续住在城堡里。傻子也不高兴了，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可他爱疯子，疯子比他更对。所以他放弃了那些新的东西。放弃让他沮丧，可后果让他高兴——疯子笑得眉眼弯弯，给了他一个深深地拥抱。
　　"傻子爱疯子爱的轰轰烈烈，又细水长流，尽管这给了疯子无形的压力，疯子依旧宠爱他唯一的国民。

　　"后来啊，疯子遵从他父母的意见进入普通森林学习生存。傻子没有目标，他选择的余地比疯子要大。他挠挠头皮，好难选啊，疯子喜欢什么我就为他做什么好了，我也要更长远的未来。
　　"他去了枝叶森林，尽管他真心恐惧那里同样做学徒的人类，他们奔放，直白，看起来都颇具伤害力。傻子害怕被伤害，傻子憋着不哭，憋出一个他最爱的疯子的笑容，面对每个人。这次没有人再刻意伤害傻子，尽管傻子知道，自己该学习不再自私刻薄，用无意的的恶意引来别人的反感。
　　"他思念着疯子，为疯子真心祝福。第一次靠自己成功被人们接受的喜悦让他每时每刻都容光焕发。不再幼稚，不再冷漠，他头一次像个十五六的孩子，傻子很开心，他想把这样的自己也献给疯子。
　　"但是另一边，疯子并不好过。尽管疯子友善又勇往直前，但是他真的格外反感身边人的矫情做作，这些比傻子固执的小毛病惹人厌多了，他直白的表达让周围人有些尴尬。
　　"他曾向天祈求，将傻子的病痛转给自己，他只喜欢傻子的笑容。他看见过傻子肚子疼的晕过去又晕回来，满脸冷汗混着无意识的眼泪。他很心痛，这比让他疼痛更难过。他叮嘱着傻子三天吃药，五天好好检查自己，十天起码挪挪他尊贵的屁股将根扎在外面进行匀速移动。后来，傻子真的不再发烧感冒，甚至无意的小伤都少了，而疯子却有些心力交瘁，隔三差五生病，甚至从不感冒的他像曾经的傻子一样三月一次感冒，半年一次发烧。
　　"他心疼着曾经的傻子，满带着对现在的忧虑，没有多少太大的功夫再分心。他终于决定为未来奋斗，于是他努力学习，从倒数往上冲。学习的过程很痛苦，他承载着学习的压力，孤身一人的压力，父母的压力，而傻子的爱更是压力——他甘之如饴，他喜欢这种压力，但现在不是和傻子一起的时候。
　　"他知道傻子为他放弃了什么，他感动于傻子的爱。他想让傻子在未来更幸福。他丢下了手机，开始专心于学习，将傻子埋藏心底。
　　"而世界的另一边，傻子找不到疯子了。他了解疯子的性格，知道疯子为了自己而努力，他很开心，尽管心底有些忧虑。

　　"可时间一长，傻子也出现了问题。傻子很固执，总是要求身边的小伙伴像疯子一样能体谅他，尽管有时候自己也知道这些很荒诞又自私。所以傻子逐渐遇到难以处理的问题，他害怕，习惯性的用愚蠢的方法处理，然后寻找疯子寻求安慰。而疯子越来越忙碌，他总要处理现实的问题，他依然爱着傻子，只是他默默放进了心里，他相信傻子能理解他。
　　"可傻子愚蠢。时间一长，他开始不安。他担心他的国王遗弃了这片领土，这个城堡，遗弃了傻子。他盲目地在自己的城堡中愤怒，狂躁，他举起一件件曾经他们共同喜爱的物品想要销毁，但是不忍心。
　　"傻子也不完全傻，他知道自己爱疯子，希望自己的人生继续和疯子紧紧缠绕。那么，这需要他父母的理解，他不想疯子将来因为这件事受委屈。他怀着忐忑的心，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他有个自己用生命深爱的人，他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爱人，尽管他们性别一样。
　　"母亲气昏了过去，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他巴掌，在有限的未来中她把傻子当成耻辱，给予傻子的只剩下白眼和侮辱。而父亲听到后只是撇了他一眼，‘我亲爱的孩子，你只是他最美丽的玩具。’傻子心底猛的晃动，他的父亲总是能最快的撩拨出他的怒火。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傻子有些破音的大叫，‘他也是爱我的！’父亲不回答，也不看他，他慢吞吞喝了口茶，继续看报纸。傻子眼睛发红，他感到他心中最美丽的东西被侮辱，地板都惊烫的他站不住脚，他握紧拳头冲着父亲发出奇怪的吼叫，父亲也只是说，‘证明给我看，我可怜的孩子。’
　　"傻子知道疯子爱他，他知道就好了，可他无法证明。他有些烦恼，习惯性的想把这个问题丢给疯子。他如此的睿智，五元大将赛总能胜利（五子棋），他肯定知道怎么办，像童话故事一样再次征服他的父母。
　　"傻子漫天寻找爱他的疯子，漫长的寻找等待让他有些着急。他两眼发红，有些失态的对疯子提出‘奇怪的请求’。疯子以为傻子只是疯毛病犯了，无数的压力让他有些厌烦的拒绝了傻子，这让傻子一次次伤心。
　　"疯子被骚扰多了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也是人，有柔软而敏感的心。他尽量抽空，轻而易举找到了在城堡打蘑菇的傻子。疯子告诉傻子他的不安，他爱傻子，但也许他的未来里，可能没有傻子，可此时此刻他是爱疯子的。傻子只听到了没有以后，所以他伤心欲绝，却只是告诉疯子，我也是，但我依然爱你，而且会永远爱你。
　　"疯子尽管察觉到傻子的内心活动，他知道要去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自己更完美。他感到压力变得更大，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还是愉快的离开了城堡。离开的那一刻，属于他们的百合全部睡去，百灵不再歌唱，白孔雀失去了翅膀从天空坠落。那些七彩的光芒消失，傻子终于发现，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类，没有灾难的豁免权，他的爱人已经摘下了王冠，这一次，真的离开了他的城堡。
　　"傻子依然爱着疯子，但是疯子开始了闭关，傻子找不到他，以为自己完全被抛弃了。他不想面对自己的父母，他意识到自己剩一个人了。他对身边的人群感到厌倦，他喜爱独处，可现在一个人总让他想到疯子为什么不在身边而难受，他感到寂寞，可也许还剩下那些无用的爱和疼痛陪伴他。
　　"傻子焦虑，他想像路西法的传说一样堕落，成为地狱的王。他爱上了酒，曾经三口就醉到晃晃悠悠能喝两三瓶，酒精麻痹了神经，这样他可以重新假设疯子还爱他，他为此而开心，就像宿醉后的止痛片一样让他莫名的喜悦，他会想笑，他甚至依赖上了这种感觉。
　　"傻子混账行为被他父亲看在眼里，他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自残般的行为。‘你再这样我就找到他，然后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这种隐忍的感觉让傻子更崩溃。傻子想重新封闭城堡，可容纳过最美好的疯子的城堡，它失去人后已经空空荡荡。傻子快陷入疯狂的边缘，他想要寻找替代品，于是他找到了身边最像疯子眼神的一个人，他爱上了那个人漂亮的眼神。他用固执的方式追逐她，爱她。他们牵手，拥抱，然后试图亲吻。傻子喜爱看着那双眼睛的感觉，充满喜爱，柔软，他却无比厌恶那双眼下柔软的唇舌。即使那也很漂亮，可这让他反胃。
　　"傻子倒了兴趣，离开了那双眼睛。没有人救他，也没有人谴责他，因为傻子学会了欺骗，仅有的知情人都被他隔离开亦或骗住。可他看着那双眼流出的眼泪开始心慌，他想象到疯子的眼泪，这样他快要失去理智。
　　‘’他喜欢被爱的感觉，那是一种宿醉狂欢的感觉，仿佛空荡的城堡中那个最爱的人的气息还充斥着每一口空气中，睁眼还是可以谱写给疯子的爱的诗歌，在每一缕光线和黑暗中。
　　"傻子有了背叛的罪恶感，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疯子，这让他崩溃。我们的傻子，愚蠢的领主，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中，不能自拔。他拼命想要否认自己的行为，将自己塞入下一段故事里。
　　"可就像宿醉后的头痛一样，傻子害怕再次经历那种疼痛，于是他再寻找新的阿司匹林新的麻醉剂，又爱上一双柔软而充满温柔的手，然后在对方想要正式进入他的城堡时，驱逐他。
　　"这成了傻子的习惯，寻找，追逐，寻找安稳，然后抛弃。一切驾轻就熟，他有些数不清自己祸害多少人，又被多少人拒绝伤害。他满不在乎的拍拍粘着泥土混血的膝盖，抬起头颅放松下来，寻找下一个目标。
　　"可疯子总是默默关注着傻子的，自然注意到傻子的变化。流言在傻子口中被证实后，疯子愤怒又悲伤。他找到了傻子，想要用自己的愤怒叫醒傻子，把他从城堡里拉出来，可这更让傻子愤怒，那戳到了傻子的伤口，——被国王遗弃的城堡。傻子紧紧捂着有些发痛的心口，冷笑着说着讽刺的话，否定他们的曾经。他说的比想的还要狠，他要过得更好，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没有疯子，他不需要疯子，一点也不。
　　"是的，傻子是个傻子，他在话出口的下一刻就悲痛的意识到，自己依然喜爱着疯子。被抛弃的臣民还在期待着国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