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之谣》灵犀玖玖

2、第二章：虎落平阳被犬欺

　　次日，母后以弟弟承祐的名义发文昭告天下，父皇不在了，承勋哥哥落马坠崖，生死不明，弟弟承祐成了皇位的唯一继承人。新帝承祐继位，于五月初一正式登基大典，年号乾祐，由楚国公杜重威辅佐幼帝，婉皇后晋升为李太后，王夫人为王太妃。事后我从其他人的口中打听到，在杜重威破城的那天，永兴的定远侯赵思绾也正式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迅速崛起，与杜重威形成两股庞大的对峙势力。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杜重威，又来一个狼子野心的赵思绾，不过许是忌惮赵思绾的势力，随后半年里，赵思绾的大军不仅击溃了王景崇余部占领了凤翔，又打的汉中的李守贞节节败退，无论是士气还是兵力，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或许是杜重威觉得天下尚未平定直接篡位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因此退而求其次当了个摄政王，实权在握，这个皇位或许对杜重威来说，意义也不大了，当然也许里面也有母后的原因，但是这种狼子野心的人，等到平定了天下，或许就不会那么甘心放弃到手的江山了。
　　宫里的禁卫军全都换成了杜重威的人，除了郭威，给了一个副统领的虚衔，没有任何实权，这还是母后极力争取的，最后杜重威还是妥协了，又是在母后宫中留宿了一夜才算是准了。而显然杜重威对苏逢吉还是有意拉拢的，苏逢吉没有兵权，但是在朝廷上下的威信却是无人可及的，毕竟如果能够得到宰相的一臂之力，对杜重威来说是如虎添翼，所以苏逢吉还是宰相，只不过原本议政的大权在杜重威手里了，而苏曜灵，除了兵权被收回，给了一个虚职，其他也并没有为难，毕竟现在的局势，收拢人心比排除异己要明智。
　　这几日杜重威都留在宫里，承祐弟弟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其他时候是不能擅自接见任何人的，明着说是为了督促幼弟，专心功课，实则是软禁，隔绝了与任何人的接触，而且晨昏定省的时间也有严格的控制，而我可能因为女儿家的身份，杜重威对我了少了几分忌惮，整日粘着母后到也没有什么人阻挠。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前日我把母后最爱的玉梳摔断了，次日一早，杜重威便亲自送了个一摸一样的给母后，言语间虽然无心更多的是一份讨好，却是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眼下，我们任何一举一动他都悉数知晓。
　　“来，婉华，这些日子你担惊受怕的都瘦了好些了，多吃点。”他夹了一块油腻的肉放到母后碗里，母后皱了皱眉，平日里母后都吃的比较清淡，这些油腻的食物她是从来不会染指的。
　　“楚国公偏心，给母后夹菜，不给璟瑶，哼~”我把母后碗里的肉夹出来放到自己嘴里，还故意气鼓鼓的作出一副吃醋的样子。
　　“哈哈哈，好好好，瞧瞧婉华，这孩子虽然模样像你，这性子倒是随我了，哈哈！”他夹了一块肉到我碗里，用慈爱的目光看我，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杜弘璋、杜弘璨，许是因为没有女儿，许是为了讨好母后，杜重威对我到也有算宠溺，先别说父皇的突然离世跟他有没有关系，光是霸占我母后，软禁我胞弟，我对他无论如何都亲近不了的。“多吃点，只要我杜重威在，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定胜你父皇从前，你瞧你母后，气色是否越发红润了？”
　　“好了，孩子面前说话收敛点。璟瑶也是，说话越发的没规矩了，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样子。”母后娇羞的打了他一下，提醒他说话注意分寸。
　　“哈哈，婉华，你这模样要是说是云英未嫁之身我看别人都深信不疑，若不是旁边有个小婉华我都信啊，这纤纤细腰啊——”说着便把那只粗糙的手伸向母后的腰间，“啧啧啧，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啊，赫连婉华，不愧为当朝第一美人，我看是你一定是妖仙幻化的，不然怎么哪个男人看到你，都恨不得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又是一阵□□。
　　“婉华只是比普通女人多了一份幸运罢了，如今有你摄政王护我母女周全，这倒是天下许多女人羡慕不来的福分。”母后又替沐拓斟了一杯说道。
　　“哈哈，难怪刘知远宠了你十五年，你这如水般的可心儿不宠又宠谁呢！”一把将我母后搂入怀中。
　　“啪嗒~”我的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瓣，饭也撒了一地。
　　“璟瑶，才刚说完，怎么还是这般毛躁！”母后责备道，虽然言语有些不悦，她看我的眼神更多的是一份担忧，她在害怕。
　　“不碍事，来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再替公主重新备一份碗碟！”原本脸上一僵的杜重威看到母后责备我时立马换了笑颜去哄母后了，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疼，母后，你眼里的害怕我又何尝不明白，你怕我的恨意藏的不够深，你怕我的冲动会让杜重威起了杀机，你怕你保不了我周全，母后，我的母后，你的玖儿在这般的风雨飘摇之中已经一夕长大了，请你安心，玖儿会忍，会学着韬光养晦，终有一天，玖儿一定要手刃贼人，将我刘家的江山夺回来。
　　“那我就跟楚国公学带兵打仗，做个大将军，像楚国公一样威风！”我给了母后一个宽心的眼神，然后把筷子高高的举起，却引来杜重威的爽朗大笑：“哈哈，不做公主做将军，好，下次本王带你骑马，教你兵法。”虽然我才十二，可是我已经知道如何去讨好，去取悦一个人，眼下，敌强我弱，我便给你如蜜的甜，哪一天，这便是穿肠的毒。
　　“瞧你，都把璟瑶惯坏了，哪有好好的女儿家去骑马打仗的，都成什么了！”母后虽是责备，言语却丝毫没有怒气，更像一种撒娇。
　　“我就乐意惯着，就怕你这小婉华去我的兵营，把我的将士都迷得打不动仗罗~”他本想摸摸我的脑袋，却被我巧妙的躲开了。
　　“一个大野人，一个小野人，来，把衣服脱下来，我替你把袖子处补一下，这么个大口子你也好意思出门。”
　　“呵呵，这有什么，当年征战契丹，哪个不是槊血满袖，本着身先士卒的念头打过来的，谁在乎这么点口子。”他一边说道，却是乐呵呵的把衣服脱下来递给母后。
　　“我去看母后补衣服，以后也帮皇叔缝袖子。”我一溜烟跑到母后身旁。
　　“婉华，璟瑶还尚未许配吧？”
　　“哧—”针扎进了母后的手指，殷红的血珠顿时从食指涌了出来，“母后——”
　　“婉华，怎么这么不当心，这种粗活叫宫人去做就是了，你和璟瑶这对母女花，就这么放着看看就让人舒坦。”他一把把衣服夺了去。
　　“已经许了南诏太子了。”
　　“哦？这样啊，呵呵，那个是娃娃亲啊，也作不得数，恐怕南诏早就忘了十二年前的约定了，婉华，我本意是打算亲上加亲，弘璋19、弘璨17，随便挑一个，给我做儿媳妇，怎样？”他悻悻的笑了笑。
　　“呵呵，眼下战事在即，恐是不好得罪南诏吧，再说，我听说弘璋年后不是就要迎娶石家的女儿吗，弘璨虽说尚未见过，但听说也是订了亲的，你就光想你儿子了，我的璟瑶你打算如何安置？你若是敢委屈了她，我可是不依的。”
　　“呵呵，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璟瑶要是嫁过去，怎么的都得是个正室，我怎么可能委屈她呢，算了算了，璟瑶还小，这事容后再议好了！我这会儿还要去大营，你手伤了就好好在宫里养着，晚上再来看你。”说着又在母后胸上撩了一把，满足的离去了。
　　“母后，你说的可是真的？”我问道。
　　母后点点头，“你出生那年，南诏王和王后来我大汉做客，皇后膝下没有女儿，见着你便是爱不释手，通常生人抱你，你都会哭闹，但南诏王后抱你的时候你竟然宠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让王后喜欢的不得了，都说是有缘，便结了这个秦晋之好，段思平是皇后的嫡子，也是将来继承大统的王子，你一出生便已是南诏的太子妃，你的父皇更是对行云大师的华深信不疑，立即给了你凤瑶公主的封号，只是，眼下，但愿南诏还记得这个婚约，唉~”
　　“母后为何叹气？”我不解的问。
　　“三年前，南诏的王后的病逝了，听说现在最得宠的是迪迦王妃和她的儿子段思哲，而少主段思平身体羸弱，每况愈下，母后一直希望你有个好人家，可如今，一边是狼窝，一边是火坑，哪一边都是母后不希望看到的，玖儿，母后只希望时间能够慢一些，让你能够留在母后身边久一些。”
　　“母后，不要难过，我才十二，离出阁还有好几年，这几年总会想到法子的。”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法子是什么，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宽心话罢了，就算天要亡我，我亦要闯出一条血路来。
　　“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凤藻宫，母后虽然位份晋了太后，但是地方没有换，毕竟住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换地方也不适应，便还是住在凤藻宫里。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如意姑姑责骂道。
　　“如意姑姑，快，快，公主，公主，不好了，杜将军，左卫将军擅闯锦绣宫，把我们家公主——”宫女已经语无伦次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如意姑姑已经没有耐心了。
　　“咦，你不是璟琇姐姐的宫女翡翠么？你说的左卫将军，是杜弘璋？”我出声。
　　“凤瑶公主，救命，我家公主不好了，这杜将军喝多了救，要把我们家公主，求太后娘娘前去锦秀宫救救我家主子——”翡翠已经急的快哭了。
　　“好，好，如意姑姑，母后，我们赶紧去看看吧！”虽然王夫人为人比较嚣张跋扈，但璟琇姐姐待我素日里还是亲和的，而且性子比较安静，多数是呆在宫里抚琴刺绣，父皇总是说璟琇是静如处子，说我是动如疯兔，虽然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于这个姐姐我印象还是颇好的。
　　“翡翠，赶紧的前面带路——”
　　到了锦绣宫，宫女太监东倒西歪，里面却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我的心一紧，那天在母后凤藻宫的感觉袭上心头，璟琇姐姐。
　　“公主，公主——公主不要吓奴婢呀！”翡翠凄厉的哭声，我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女子，眼睛睁得硕大，眼神却空空望着帐幔，嘴角的鲜血缓缓流下，浑身□□，如意姑姑赶忙捂住我的眼睛，我却挣脱的跑过去，手腕处红色的淤青，身子上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身下却是殷红一片，“啊——”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晚我发起了高烧，一直喊着：“璟琇姐姐，血，血，不要死，啊——血，好多血——不要，不要——”母后在旁边一边替我换帕子，一边急的直掉眼泪，御医说我是惊吓过度，又长期忧思气郁，心脉损耗比较严重，加上受了风寒，几种加在一起，所以病情来的比较猛烈，若是能度过今晚，好好调养应该无碍，若是持续高烧，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