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华》闲柿墨鲤

1、身死

　　五黄六月，烈日炎炎，即便是偶尔佛面而过的风都似夹着火气般，无一丝凉意可言。本来还是繁华喧嚣游人如织的上京街道，此刻也就只剩下步履匆匆的二三行人，看起来着实冷清得可以。

　　不过有此景象却也不奇怪，先不说这五六月份本就是上京一年中最是炎热难捱的时节，何况今年更是恰逢了这百年难遇的大旱。便是这作为皇城的上京都有隐隐有了几分躁动，更别说那些偏远的边境地区。

　　如今，再加上一个偶有挑衅，拥兵自重的南云王，这战前紧绷的气息，即便是对政治敏感度格外低下的平民百姓都似隐有所觉。

　　这家家户户的，除了一些必须顶着这炎炎烈日外出求生的人，大多都躲在自家屋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忧虑着战争当真爆发后自家更显艰难的处境。

　　而此刻，地处上京效外，占地广阔，看起来格外清贵的府邸内，正有一群人顶着炎炎烈日步履匆匆的穿堂而过，其中行走于最前面的一人，发髻高挽斜插几支碧玉簪，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富贵缠枝曳地纱裙，腰间香囊配饰斜挂，行走间环佩叮当，端的是富贵逼人。其余几人除了一位身着碧色深衣的老嬷嬷外，剩下的都是一身的藕色纱裙的小丫鬟，看起来倒也清爽，只是此时却均是静默无言的跟随在华服女子身后，神色间难掩担忧。

　　“夫人，当心些，您看这不已经到地儿了，您快慢些走。”看着富贵女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其身后一步距离的老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担忧的劝到，不想那女子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径自怔怔的站在院外，看着高高悬挂在院门之上的牌匾，上书“松涛苑”三个大字，端得是入木三分，看起来铁画银钩，显得格外苍劲有力。相信无论何人来看，都不会认为这俊逸洒脱的字体会是出自一个闺阁女子之手。

　　“夫人？”看着女子呆愣的面容，那嬷嬷有些担忧的唤道。

　　“无事，我们进去吧！”说着便当先一步跨过院门，朝里走去。

　　才一进去，众人便觉一阵舒爽的凉意袭来，俱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都似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只除了那华服女子，此刻她正双目含泪，看着这除了松柏翠竹毫无花朵点缀的院子，神色痛苦迷茫。

　　恰巧这时走出来一名被众人脚步声惊扰的丫头，本来还有一些神色不耐的她，一见来人当即便被惊了一下，回神后又立刻俯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奴婢樱儿，见过夫人，夫人大安。”

　　“起吧。”叫起丫鬟后，那华服女子又侧头对众人说到“尔等俱在此守着，不必跟随。”说着便只身一人入了屋内，遣退所有丫鬟婆子后，径直走至里间。

　　而此刻，玉冠束发，轻袍缓带的顾风华正临窗而立，似是认真的欣赏着窗前竹海，折扇轻摇间风姿尽显，绝对不会辜负了他上京第一公子的美名！只是此刻他那微蹙的眉头却在告诉众人，所看到的一切绝不如表象一般。

　　“唉……”想着今日朝堂上的各方争执算计，再加上他那日在临渊阁所见所闻，还有整日里对他纠缠不休的五公主，顾风华无奈的一声长叹。

　　突然，一声声压抑的抽泣声传入耳内，顾风华有些诧异的回头，料想是哪个丫鬟如此无礼，竟能当着主家的面如此毫无顾忌的哭泣！回头一看，却不曾想此时这个哭得不能自抑的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顾风华看得担忧不已，立马上前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这才缓声问道。

　　“娘亲，为何这般哭泣，可是发生了何事，您先说与孩儿，孩儿定为您解决。”顿了顿又接着说到，“若是孩儿当真也是无法解决，那不是还有父亲么？父亲那么能干，定是少有他不能解决之事。母亲如此哭泣，岂不是叫孩儿心疼。”

　　看着如此乖巧可人的孩子，顾母此时却更是心伤。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当初为娘自私任性，却也不会害得你如此，呜……，你定也能同你几位姐姐一般无忧无虑的玩耍，然后幸福的出嫁，怎么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光景，若你当真上了战场可怎么办，这刀枪无眼的伤着了可怎生是好？不行，我定要去说与你爹，让他去求求皇上，怎么也不能让你到战场上去。”看着急急忙忙就要起身离开的母亲，顾风华连忙起身拦住。

　　“娘亲且慢，你且听我一言，孩儿从来就未曾怨过您，孩儿喜欢这样的日子，若当真让孩儿如同一般闺阁女儿一般，专于女红厨艺，固步于后宅方寸之间，嫁人后更是沦入后院与那些女子争风吃醋步步算计，那才是真真要了女儿的性命。”顾风华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家母亲，无声的传达一个信息，若当真让她耽于后院，那么她宁愿战死沙场。

　　顾母看着女儿此时格外坚定的眼神，满腹忧虑的道“可，可那是战场啊，你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够上战场啊？”

　　“娘亲，此话日后可断不可再提，世人皆知镇国将军府只有六位千金，可断断不能再加一位。况且，凭什么女儿家就不能上战场，我是女儿身，但我也曾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更是名满天下的上京第一公子。我师承子明宗师，家传武学更是练到七层巅峰，母亲您相信我，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况且，若是不上战场，那我便要娶了五公主去做公主驸马，若真到了那时，一个欺君之罪便可诛了我们全家九族，所以母亲，别说只是刀枪无眼，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照样得走上一遭。”

　　看着此时茫然无措的母亲，顾风华又有些心疼，连忙柔声劝道：“娘亲，其实此事也并非全然坏事，您且好好想想看，我如今的身份始终是一层隐患，没被发现也倒也罢了，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一大祸患？而现如今正好，借着这个上战场的机会，只要到时候我在战争结束之前假死脱身，之后再恢复女儿身前来找您，到时，你只需说我是外祖家那边的远房侄女便可。”

　　看着听得认真的母亲，顾风华难得促狭的道：“您不是老担心女儿怎么嫁人吗？到时便可好好的给女儿挑上一个如意郎君如何？到那时，便好叫母亲知道，凭着女儿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女红厨艺无一不晓的本事，定是不愁嫁的。”

　　“扑哧，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竟是如此夸自己。”哪怕是此时忧心如焚的顾夫人，也不由被自家女儿的自吹自擂的本事给逗得展了笑颜，说话间更是抬手在顾风华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记。

　　“难道女儿还说错了不成，且不说女儿琴棋书画当世第一的名头乃当今圣上亲封，那女红厨艺可是娘亲您亲自教导的，您且说说看，女儿的女红厨艺比之当今闺秀如何。”顾母瞪了自家没脸没皮的女儿一眼才缓声说道。

　　“既是一定得去，那为娘也得好生为你准备一番，你且在此好生休息，莫要让为娘担心。”边说边慈爱的摸了摸顾风华的长发，这才准备转身离开。

　　“我送娘亲。”

　　“丫头婆子就在门外候着呢，哪里就娇贵到需要你来送了？还不回去好好休息。”说着便径自出了房门。

　　顾风华一直目送母亲离开，直至她出了屋子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唉！”再次幽幽叹息一声，别看她给母亲说的如此轻松，其实不然，她刚才说与母亲的假死脱身，那是最好的一种结果，其实她心里无比明白，此番这一去恐怕是十死无生。

　　果不其然，出征当日看着那一群群的所谓的精兵，顾风华心里冷笑，视线一一从立于高台的几人脸上扫过，旁人兴许是不知道，但她相信台上的这几位对其中的猫腻想必清楚的很。看来圣明的当今陛下，终是忍不住要将这群当年为他背水一战而彻底毁了身体的将士舍弃了吗？呵……，这也难怪，谁让最是无情帝王家呢？最后视线停在了身为镇国将军的父亲脸上 ，视线相对间，父亲冷漠的眼神让顾风华心寒，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所见那一幕，高大英俊的父亲和俊美威严的皇帝在自家父亲的临渊阁内颠鸾倒凤唇齿相缠的场面，也是从那时起，顾风华便已隐隐感觉自己和姐姐们连同身为正室的母亲一起，恐怕也只是一块掩人耳目的挡箭牌罢了。

　　顾风华再次在心里冷笑，看来这两个狗男男是怀疑自己喽。如此倒也难怪，在当今这个因为百年前的悲剧，视男风如洪水猛兽的世界。这两人若当真要在一起，除非抛下所有隐居深山。

　　但是很明显，他们既舍不得这滔天权势，也抛不下这富贵红尘。

　　如此却也难怪他们要下狠手除了自己，无论是与不是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么？如此手段倒还真是那人的一贯作风。

　　立于台下的顾风华面无表情的听了一通冠冕堂皇的战前动员。终于，在听到可以发兵启程的时候毫不留恋的转身上马，只是在跨出城门的那一刻，终还是忍不住回首凝望，凝望了一眼这个她此生……可能再也无法回来的地方。

　　狠狠的闭了闭眼，“娘亲，对不起，请恕女儿不孝不能侍奉身前。若女儿身死的消息传来，想必那两个狗男男也不会为难娘亲和姐姐们，还有外祖一家。”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还有那个不知大难临头还一直为踩过自一头而沾沾自喜的二世祖，顾风华打马向前追去。

　　“驾……”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让这原本只需六七日的路程足足走了半月有余。如今终于来到了这个与南云接壤的松莱地界。

　　“吁……”顾风华勒马停步，有些拧眉的看着此处地形，若那两位当真不想让自己活着回去，那么……

　　“啊……”一个士兵惊恐瞪大双眼尖叫着倒地身亡，插入其胸口处的箭羽仍是震颤不停，紧接着一个两个不停的有人倒地，一时间，恐惧无声蔓延。

　　顾风华看得冷笑不已，还当真是心急得紧，不过若是想凭着这些就想让她葬身于此，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她镇定自若的一边挡开箭矢一边犹自观察四周地形，直至看到那缺口，听着悬崖下面传来的波涛汹涌的江水声，心头一动便朝那处奔去，若蒙上天不弃这将会是她唯一的活路。

　　她暗暗调整呼吸，使其略微凌乱，动作也更显狼狈些许，挡箭的手也放慢了下来似是体力不支一般，就在此时一支箭矢朝着她左胸处刺入，就着这股力道她直接从那缺口处跌落悬崖。

　　果然她睹对了，她那好父亲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心脏长得与常人有异，否则那支箭矢就应该插入她的右胸口了。在跌入悬崖的那一瞬间顾风华还如是想，看着越来越近的江面，她正待提气运功想要减缓下坠速度，却不曾想才略一提气骤痛便遍袭全身。

　　“嗯……”该死的，竟是那早已失传的云乌蛊毒，那对该死的狗男男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疼痛难忍的顾风华心里暗骂，该死，防了所有却仍有一疏，果然自已还是太过大意了吗？还想努力抗争一把的顾风华直接眼前一黑，便彻底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