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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重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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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重楼是不白。萧妍第一眼见到晏重楼,脑中首先反映的竟不是惊艳,而是纪攸儿说的那句,他不白。
他的肤色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完美深刻,身材修长挺拔,也许少了些文秀,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纯粹动人的阳刚,烈焰般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仿佛多看一会儿,就会为他燃烧起来。
江湖第一美男子,不是她想象中的类型,但……果然卖相不俗啊。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打量的视线,皱着眉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中的不耐烦在接触到她的眼后,滞了一滞,继而透出些玩味。
她隔着面纱对他灿烂一笑,他翘了下嘴角,有礼的微点头,看似友善,纯黑的眼眸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湛湛的冷意。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不着痕迹的转开脸,看向会场中央,此时魏青正从长老手中接过掌门信物,就任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昆仑剑派因为宋修臣的事情,本来阵脚大乱,不过魏青也算是能人,使出雷霆手段迅速压制派内矛盾,软硬兼施的说服几大长老同意他出任掌门,三天时间就重整旗鼓,组织好了新的接任仪式。
表面上看来,这似乎显示了昆仑剑派的效率非凡,然而实际上,怕是埋下了许多祸根,从派中长老们略显勉强的笑容中,就能看出一二。
徐思妍慵懒却不失优雅的向后靠进椅子,巧妙的避开了晏重楼的注视。
灾难的种子已经埋下,昆仑剑派不知还能不能撑过五年?
她侧头望了望身边的空位,心思百转。
散场的时候,她为避开人流,故意走在了最后,谁知一出场,墨朱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一片皑皑雪色之中,那近乎黑色、沉稳端庄无比的深红,竟显得有些艳丽。
“晏庄主在等人?”她迎着他并不热切且充满研判的目光走上前,在离他二尺的地方停下脚步,抬头直视他英俊如魔神的面孔,明知故问。
“燕玄衣去了哪儿?”他问得轻淡,她却觉得其中弥漫着金戈铁马的霸气,一听便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她低下头,掩住了听到这个名字后,冲上眉头的怨恼,没好气地答道,“我也想知道呢。”
那个人昨天晚上突然失去踪影,连他的侍卫也消失不见。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也不出现。她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摆脱她,所以不告而别了。
明显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晏重楼听后一愣,迟疑道,“你难道不是他的师妹?”
她整理好情绪后,才再度抬起头,故作姿态的幽幽一叹,“是啊。可师兄总是嫌我麻烦呢,搞不好已经自己先走了。”
不知是不是被她不经意间现出的落寞触动,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反过来安慰她道“令师兄已经答应了寇盟主做下任盟主甄选的见证人,断不会随便离开的。”
“真的吗?”她美眸一亮,好像终于打起了些精神。
他点点头,见从她口中问不到什么,便转身欲走。“等等。”她叫住他,柔声问道,“庄主找师兄有什么事?”
他恍若未闻,伟岸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若有所思的静立一阵,才拾步回去寄居的小院。
院门虚掩,炉烟轻缭,她娥眉淡舒,他应是回来了。
气势汹汹的冲到他的门口,推门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进去之后要说什么?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与她何干?况且他们本是政敌,她又有什么立场责怪他抛下她不理?
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伸出去的手,终是收了回来。仔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之前那把怒火生得莫名其妙。
她轻咬下唇,抿嘴转身,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师妹有事吗?”他醇净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竟是说不出的迷人。她愣了一下回头,在看到他之后,黛眉紧蹙。
他柔亮的长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无端的给他添了几分妩媚,修秀的身躯斜靠在门上,慵懒中却透着些虚弱。
“师兄做了什么大事?竟然受伤了?”她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微颤的声音还是泄漏了情绪中的惊悚。
他在她心里,是已经几乎近神的存在,到底什么人什么事,竟然能让他受伤?
“是我自己大意,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无意为她解惑。
她狐疑的盯着他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把混元丹送回去了?”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微点下头。
混元丹中的能量,已被她提取十之八九,其实也就剩了个空壳。然而,迟些时候,等昆仑剑派从乱局中平稳下来,发现不见了镇派之宝,必定会大动干戈,到时候恐怕祸害无穷,所以他之前将那壳子讨了回去。
她本以为他是要毁尸灭迹,却没想到他是送回去了。的确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不过,取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送的时候,怎么反倒出了问题?
没用她问出口,他便识趣的解释道,“修臣有把机关图给我,可是这几天好像有人动了手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是她间接害了他?
她微蹙娥眉,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应该窃喜还是愧疚,
“师妹大事已了,不知何时动身回京?”见她呆愣不语,楚曦主动打破沉默,淡淡的问道。
她突然觉得气闷得紧,顺手摘了碍事的面纱,没好气地不答反问,“师兄呢?师兄也诸事繁忙吧?不急着走吗?”
“应承了帮人做件事,所以大概会过几日才走。”那件事,应该就是做武林盟主甄选比武的见证人。
他这么问,是急着赶她走了吗?可是她还有件不可对人言的重要事情没办呐。
心中想着这些,她似笑非笑的对上他清澈的眼,“妍第一次来昆仑,想借机游玩一番。而且正逢难得的武林盛事,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言下之意,直到武林盟主的甄选尘埃落定才会走了。
楚曦不自觉地微皱了下眉,被她看在眼里,心中积攒了许久的无名火终于爆发出来,未经多想的嗔道,“师兄就那么不待见妍吗?”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气氛竟是尴尬异常。
世族中人极重言语含蓄隐讳,除了对极为亲近之人,鲜少会如此直白的讲话。更何况,两人虽表面关系融洽,实际上却是无可缓和的敌对关系,她没有任何立场这样质问他。
片刻之后,她迅速挂上面纱,遮住满面绯色,也不告辞,转身便进了屋。
楚曦则伫立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重重关上门,若有所思。
* * * * * *
武林,自然是以武称雄,所以很直接的,武林盟主是通过比武选出,此次甄选亦不例外。
当然了,只是实力强横也不行,有资格站到玉珠峰绝顶的擂台上的,都是被人认可的所谓德才兼备之士。邪派高手,例如□□第一大派青龙盟盟主况天,就算高居黑榜第二位,也绝对上不了台面,因为名声实在太差。
这样事先过滤人选的好处,就是不必担心选出什么有争议的人物引起纷争。然而,有好处就有坏处,对萧妍来说,最大的坏处就是,若想在这个擂台上看到什么惊世绝艳之战,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这些“德才兼备”之人,都不敢让擂台染血。
什么点到为止?不见血的比武,能看出什么真本领?
萧妍不屑的微抿起唇,百无聊赖的目光射向了会场另外一边。
晏重楼今日穿了一袭藏蓝锦袍,较那日的玄红,多了沉稳,却少了飞扬的灼艳,在她看来失了许多神韵,远比不上身边即使相貌平凡依然掩不住风华四溢的这个。
不过,这世上懂得穿过那层皮欣赏更多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美男就是美男,怎样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全场女性的目光。各种各样的目光中,有爱慕,有痴迷,还有……饥渴?
她美目如水流转,不着痕迹的扫视全场,嘴角微微翘起。若晏重楼不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不是雄踞一方的无念庄庄主,恐怕早就被那些侠女们生吞活剥了吧?
红颜祸水……只要是美人,其实女人男人都一样可以轻而易举挑起祸端,因为作怪的,其实是丑恶的人性,而不是那苍白无力的美色。
突然,一道尖锐的目光将她游离的神思扯回,欲寻根源时,那冷到骨子里的感觉却迅速消失无踪。她无意识的皱眉,好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师妹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醇纯淡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侧头抬眼,正望进他浅棕色的眸,那其中的关切倒也不乏真诚。
谁要他来关心了?一股莫名奇妙的恼火突然蹿上心头,她轻哼了一声,快速的将头扭向另外一边,继续不跟他讲话。
自从三天前那次之后,她就开始视他如空气,而她已经决定以后也一直这样下去。
回到原点好了……就当他从未出现过……就当她从不认识他。
心中是这样想得好好的,可为何那股怨气总是萦绕不去?他明明就是将她视为烫手的山芋,巴不得赶紧摆脱她,这会儿又来扮什么好人了?而且,他明明就是个无心无情的坏蛋,为什么长了那么一双眼睛,清冷到了尽处竟满是淡淡的温柔?
好讨厌。越了解他,就越讨厌他,她……一定会讨厌他到底。
刀剑相交碎断的铮鸣声伴着异物破空而来的啸声,撕裂了两人间各怀心思的沉默,她闻声望去,瞳孔瞬间张大,看到了泛着青光的冷洌剑锋和阴狠嫉恨的冷洌眼神,她忍不住一颤,未及细想的身体倾斜,正迎上了他闻声伸出来拉她的手臂……
断剑擦着她的发钗呼啸而过,她的前倾加上他的后仰,让两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的如云秀发在空中飞散开来,再覆上了两人狼狈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几缕被削落的断发这时才飘然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气。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在场众人连惊叫还未来得及,便已经结束。直到断剑穿透了他们的帐篷,深深刺入了后面一棵松树的树干里面,才有人反应过来的飞奔过来。
在场其实不乏高手,只是这比武的气氛太和谐,也没人料到断飞的剑锋力量可以这么大、这么猛,所以都在那瞬间疏忽了。
她大喘了几口气,大脑才恢复了正常运作,首先反映过来的,是她正以无比暧昧的姿态压在他的身上。脸一红,急急欲挣脱他起身,他却惘顾她的意愿,抱着她起身。她不解的抬头看他,他立刻将她的臻首压入怀中。
“别动,有人来了。”他在她耳边轻语,温暖的呼吸吹热了她的耳朵,让她的脸也滚烫起来,于是不自在的又挣扎起来,挣扎不果,狠捶了他几下,怒道,“那又如何?”
他任她敲打,不为所动道,“你的面纱掉了。”
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系在钗髻上的面纱,已随着玉钗一起落地,片刻之后,又莫名恼怒起来,“那又如何?”她什么时候见不得人了?
“你想这样出去祸害人吗?”他语气仍然淡薄清冷,她却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打破了五味杂坛,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令师妹没事吧?”各样的脚步声纷纭而至,率先出声的是寇盟主。
“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在下要带她先走一步了。”他疏离有礼的简单交待一句,不等其他人反应,便抱着她几个起落,离开了会场,留给众人的,是他飘逸的纯黑与她柔和的月白交叠的身影,强烈、矛盾却又诡异的完美。
大概不需要多久,燕玄衣草落师门的轶事便会传遍江湖了,不过两个当事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甫离了人群,徐思妍就迫不及待的从他怀中脱出,这回他不再阻拦。她冷冷地看他一眼,淡道,“不耽误师兄的正经事了,我自己有脚可以走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皱下眉,欲言又止,和那日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许久,才转身回去会场。
她和他不该再有交集了,这样下去,对两人都不好。
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难得失了从容、露了形迹的想让她离开。
祸害?他今日总算吐了真言,反正在他心中,她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他自己避她如蛇蝎,还要帮着别人避她。
云袖一甩,房门嘭地关上,她将自己扔到了床上,闭上眼久久不能平静,倏忽间,脑中浮上那和断剑一起射向她的阴冷眼神。
她没有睁眼,嘴角却浮现了一抹笑意,美丽的让人窒息,却说不出的诡靡。
嫌她麻烦吗?那她就偏要找些麻烦给他。敢欺到她头上的人,她决不会轻易放过,对他一样,对那个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