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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连环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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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杂居生活的特点是,没有私密可言。这么一个爆炸新闻,不出半天,就传了个遍,以石子明堂为中心,辐射到周边院落。大家私底下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有心急的,卸了自家的窗格子,前来兜售。而之前拿来抵了药资的,就觉得不值,三三两两的有来要回。俗家弟子口风很紧,拿来售卖的,只是含笑摇头,却不肯出价。前来索要的,他也不拦着,任人拿。倒叫来人心里犯起嘀咕来。
这时候人们想起德钦公公来,就去德钦公公那里去讨底细,德钦公公看了他们拿来的东西,大笑:“这左右的院落,最有年头的,是石子明堂,其次是山下明堂,还有溪沿明堂,还有苏家祠堂。你们手上拿的只是杉木板,雕工也粗糙,是头几年的货色吧?” 说得人垂头丧气地去了。
石子明堂的人心眼却开始活动起来,这么说,自家还真有宝贝?开始留意起自己家那些蒙尘生垢不起眼玩意儿,有几家甚至还有朱漆雕花大床,花色俏丽的点心盒子,雕花太师椅……没有的,开始琢磨起窗棂上的图案和廊柱上的大件木雕。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各怀鬼胎。
德钦公公便时不时地端着他那旱烟袋,坐在阶沿青石板上敲敲打打,捎带也敲打那些心眼活动的家伙:“就算值几个钱,小崽子们也别动歪心眼,把太公留下来的家底都败光,脸上就很好看了?”
这期间锦心娘不知爬上桌子多少次,又爬下桌子多少次。可是她敢,锦心爹不敢。锦心爹是个老实人,乡间人最难听的话莫过于败家子,虽然见钱眼热,恨不能立时三刻把家当都换了铜钱银子,可哪禁得住德钦公公跟个门神似地天天在院子里转悠威慑?只怕前脚他们卸了窗,后脚德钦公公就会捏把斧头上门来。锦心爹只有死拦着自己老婆,不让她当出头鸟,锦心娘只好每天爬上去又爬下来,唉声叹气,差点没得臆症。
这天,玉禾整理灶间,----跟父亲呕了好几场气,索性不管吧,家里立马跟老鸹窝似的,乱七八糟,实在看不过眼,只能窝着一肚子火收拾家里。发现老早前锦素家送青团过来的簸箩,还没给人家送回去呢。这才想起来,往常时时在眼跟前晃的锦素小丫头,居然有一阵没见着人影了。往回一想,是锦心娘跟锦绣打架那天之后的事,玉禾心里一动。
玉禾去的时候,锦素正骑在门坎上剥豌豆,直走神,一会儿把豌豆壳扔进豌豆堆里,一会又把豌豆扔进豌豆壳堆里。见了玉禾,两眼一亮,赶忙叫娘:“妈,妈,小玉姐姐来啦。”
玉禾把簸箩给锦素娘,又把兜里的捎带的几块水果硬糖给了锦素:“小素怎么了?病了吗?有几天没见着你人影儿了。”
锦素挑出几块喜欢的,冲着楼梯口大叫:“大哥哥,小哥哥,小玉姐姐来了,有糖吃。”一边剥糖纸,一边嘟嘟囔囔跟玉禾诉苦:“我妈喽,不让我出去,我在家里憋死了,小玉姐姐才来看我。”
锦素娘笑道:“我不让她在人堆里扎着,那些村话,分不清楚好坏,偏还学得快,每天回来,学嘴学舌,能把人聒噪死了。”
锦素说:“你自己说的呀,上山鸟叫,下山鸟喳喳。那上山鸟叫,下山鸟不喳喳,难道还能学耕田?”
锦素娘禁不住笑:“上山鸟叫,下山鸟喳喳,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接过锦素手里的篮子,把她弄混的豌豆拣出来,“叫你干这么点活,就干成这模样?可真把你大小姐拘着了。”
玉禾想不好该说什么,只得跟着笑。这时候,木板楼梯一阵咚咚响,平夏一阵风似地卷进门来:“有糖,什么糖,喜糖?小玉姐姐,你分喜糖呀?”
锦素娘正埋怨平夏走路没个走路样,楼下有人呢,一层灰。忽然听到平夏嘴里冒出这么一句,眼看玉禾愣住,锦素娘也愣了一下,赶紧拍了平夏一把:“吃你的去,乱嚼什么舌头?”
平夏怪叫道:“不是就不是嘛,打我干什么?问一句都不成?”然后挑选糖,“小素,你把好的都挑走了,我要吃柠檬味的,桔子味的,我不要苹果香蕉味。”兄妹俩在那里切蹉起水果糖来。
玉禾窘得两颊飞红,跟锦素娘说:“干娘,你瞧平夏,他说的什么呀?”锦素娘正要安抚她,平春也下了楼进屋来。玉禾本来还想跟锦素娘说句什么,他一进来,她话也接不下去,只好跟锦素娘说:“干娘,我走了。”
锦素跟平夏急了,忙去拽住玉禾:“小玉姐姐,别走呀,再坐一会儿。”平夏蛮聪明地反应过来:“小玉姐姐,我说错话了吧,别生气别生气,我给你想个法子,帮你出气,成不?”
玉禾笑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帮我出气?”
平夏凑在玉禾耳边一阵嘀咕,锦素拼命往跟前凑,可是听不清楚。平夏说完,玉禾乐得一阵嘻笑:“真的吗?好,行,嗯,行,不过你得小心点儿。”
锦素娘问:“你们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玉禾道:“干娘,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平春问锦素:“锦素,他们在说什么?”
玉禾拦着锦素,严正警告:“你可别告诉他,你哥是个老古板,小学究。”
锦素困惑地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驴,什么秃,什么……”
平夏刮着妹妹的脸,大笑:“笨笨,秃驴,懂不懂?”
锦素追着平夏问:“什么是秃驴,秃驴是什么驴?”
一屋子的人都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