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爱的重感冒 ...
-
雪扬和他女友相恋已经有两年了,这是前不久晓霜无意间得知的。
她叫林辰希,比雪扬小一岁,和雪扬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现在在师大读大一。雪扬和林辰希是在雪扬那届的毕业派对上相识的,他们是压轴舞的男女领舞。
和一曲悠扬的萨克斯风,在霓虹般幻隐幻灭的散乱如星辰般的灯光下,这样的翩翩起舞总是会抹上一丝神秘的光晕。这就像是拍得烂了又烂的爱情片,却又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开这被施了魔法的怪圈。
雪扬也不例外。志同道合,再加上惺惺相惜,两个人很快便成为了恋人。
晓霜曾经在雪扬房间看到过她的照片,人很漂亮,迷人的大眼睛中好像总含着一泓清澈的湖水,又时时会荡漾开来般,让人看了无比怜爱,飘逸的披肩长发秀气逼人。照片上的她很是活泼,笑得很甜很幸福,是那种任何形容词堆砌上去都不为过的女孩。
他们的感情很低调,低调到比白开水都淡,这与他们跳舞时的大放异彩形成鲜明的对比。雨扬说雪扬很珍惜这份感情,不愿在学校里公开他的恋情,就好像不愿意在白开水里添加任何的作料——那种味道太奇怪了。所以学校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恋情。
雪扬总会在周末和她一起去星吧克,聊天、谈心;或者放学后去她学校接她,一起吃晚餐,看电影;雪扬每天会打电话和她晚安,已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
而突然,他们分手了。
在人民广场的喷水池旁,女孩看着面前悠闲的觅着食、撒着娇的白鸽,淡淡地说:“我们和平分手吧!”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冷得白鸽拍打着翅膀“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
冷得雪扬的心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
“为什么?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分手。”雪扬抓住她的手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被甩开了。
“对不起!”女孩喃喃的声音,被周围混杂的热闹掩盖得只剩下一细空气。
周遭的喷泉的声音,叫卖的声音,女孩依偎的撒娇的声音,脚步声,尖叫声,汽车骤然停止的刺耳的刹车声,上海话、普通话、四川话,英语,粤语,日语,德语,统统在四周唱着高分贝的主旋律,埋葬一首挽歌。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对不起。”雪扬站在离辰希只有一米远的地方,突然觉得距离在迅速拉大,眼前的她变得好模糊。
“对不起,我的压力承载不了我的感情。”女孩看着雪扬。
“我不会给你压力的,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只有我能给你幸福。我爱你,爱你到不能自已,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雪扬觉得自己的话很空洞,像哪部戏的台词,有一种已经导演好的结局,马上就要揭开了。
“原谅我。我一直都是真心爱你的,直到现在,我还是深爱着你。”女孩流下了眼泪, “但是我们的身份地位都不配,我只不过是一个贫家女孩,而你,是富贵子弟,又是那么出色,我们的生活环境天差地别,生活习惯也有天壤之别,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白鸽在草地上两米的上空中低旋,不知道旁边哪个淘气的孩子把玻璃球丢到草地上了。
“是不是别人说了什么?我不是说过吗,我们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雪扬又紧紧抓住辰希的手,仿佛她会稍纵即逝一般。
“可是我在意。你知道吗?每次你带我去星吧克、去新天地,我都会感到深深的不安,这种地方不是我们穷人每次来得起的地方。”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让你付过帐啊?”雪扬说。
“这就是让我更不安的地方,每次看你付帐,我就会有一种罪恶感,用你的钱,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觉得自己很有压力,这压力我已经不能承受了!”女孩痛苦的哭着,好不容易才克制了一下,又说,“你知道吗?感情应该是相互的了解和取暖,而现在的我,已越来越不能正视这份感情,越来越不能了解你,我们的天平已经失衡了。”
“真的只能这样吗?没有别的方法吗?”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女孩说。
旁边的一对夫妇吃惊地转过头来,好像在猜测是不是辰希是一位医生,不小心把一个病人救到奄奄一息了。
雪扬痛苦地放开了紧握辰希的手,他知道这份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了解辰希的个性,一旦决定的事便不再更改。
“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的。”林辰希流着泪,闭上眼睛,轻吻了雪扬的嘴唇, “答应我,让我用最perfect的身影离开你。”
辰希看着雪扬,随即转身走进茫茫人海,不再回头。
雪扬的脸上,不知是女孩的泪,还是他自己的眼泪。
雪扬也没有再回头,他很怕他只要一回头,就一定会看到她的背影,然后飞奔过去……
他只是突然发现,那群白鸽不知何时已经停靠在另一片草坪上了。
他茫然地走进星吧克,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这里曾经留下过他们甜蜜恩爱的的痕迹,他们总是会点两杯卡布基诺,拌着浓浓的奶香,开始他们的聊天。他的手还触摸得到桌子底下那个他们曾经用小刀刻出的心型的形状。
而如今,辰希的笑声还回荡在耳畔,却已经物是人非,雪扬喝着手中的卡布基诺,觉得嘴尖很苦很苦。
10月的上海,秋风凉比一天,台风肆虐,顷刻便暴雨倾盆。雪扬开着跑车,也不盖车顶,任其雨打风吹,好掩饰他痛哭的泪。
当晓霜开门的时候,雪扬浑身雨水直往下淌,头发紧贴着头,衣服紧贴身体,呆呆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没盖车顶吗?怎么会淋成这个样子。”雨扬边穿衣服边从楼上下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雪扬,于是问道。
雪扬的头动了一动,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发梢上的雨水顺着淌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啪”“啪”的声音。
“是啊,快脱鞋进来吧,去洗个澡,否则很容易着凉的。”晓霜忙说。
雪扬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除了脚在动,其它什么位置都是僵硬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雨扬抓住雪扬,关心地问道。
“我们分手了!”雪扬只说了一句话。他觉得此刻自己身体上占满的水仿佛都压在他心上一样,他没有办法喘气。
“怎么会这样?”雨扬的语调顿时压抑了起来,硬硬地将不可思议的语气沉沉地压了下去,只微扬的眉尖似有机可寻。
雪扬没有回答,他直着眼睛,摇了摇头,绕开雨扬上了楼。
雨扬在原地目送着雪扬上楼,楞了好久才回过神。
“你废点心好好看着他,风扬今天开始踢预选赛,今天不会回来。我去参加母校的同学聚会,尽量会早点回来,家里就拜托你了。” 雨扬对晓霜说。自从上次以后,雨扬在家的时候渐渐对晓霜好了起来,说话也多了,尽管在学校他们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哦,我会照顾他的。你也小心点,外面雨很大。”晓霜答应着。
“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很不放心。”雨扬摆弄着手中的钥匙,仿佛站在时间的真空中似的小声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晓霜看着雨扬,想说些什么,却如同一个小学生一样造不起一句句子。
“我去厨房煮姜汤吧。”她只好冒出一句极不协调的话来,像一串流畅的音乐中突然走调的key。
“恩?——恩!”这走音的key让雨扬重新回到时间的转盘上来,皱着眉犹犹豫豫地走了。
雪扬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推开房门,又重重地毫无意识地关上了门,那沉重的声响把客厅里茶几上的玻璃似乎都震了一下。他冲进浴室,仿佛用尽一生气力般的狂野地拧开了水龙头,把它调到最大,大到不能再大——却并不洗澡,任水流的满地都是,他蹲在浴室里放声大哭,像被惹怒了的公牛一般嚎叫;他抬起头,让狂放的水冲刷在他的脸上,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被压垮的心得到一点平衡。他觉得如果不哭出来,他会憋死的!
晓霜煮好姜汤站在雪扬的房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她能听得见浴室里疯狂的淋浴水的声音,也听得见夹杂在其中的阵阵哭声,她不敢贸然进去,她听得出雪扬的伤心,她从来都没有听到他哭,而且是这么动情的哭。
“还是别打扰他吧,让他哭出来会舒服一点。”晓霜想,念头一转而过:那个女孩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男孩为她这样掉眼泪。
哭声很久才停。
那天晚上,晓霜是一个人吃饭的,她等了很久,雪扬始终没有下来,所以只好一个人吃了。
已经是晚上9点了,晓霜想了想,决定还是弄点东西上去给雪扬吃。
在房门口,晓霜犹豫了很久才敲门,里面没有声音。
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响。
“雪扬,我帮你煮了点东西,你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哦?”晓霜问道。
还是无声。
晓霜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像一个黑色真空的密室一样。空气中有一股腐败的味道,还到处流窜着鬼魅的湿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看见雪扬躺在床上,晓霜遂轻轻地走了过去,把饭菜放在桌上,她小心地看看雪扬,可是他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空空洞洞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吃饭吧,你会饿的。”
晓霜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恋的人,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雪扬。
为什么他的脸色那么潮红?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伸手摸了摸雪扬的前额。怪怪,头上呼呼烫。晓霜又赶忙碰了碰他的身体,也很烫。她知道他生病了。这把她吓了一跳。
雪扬别过了头,没有理她。
“你怎么了,头那么烫,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啊!”晓霜的语气明显地急切起来。
“没事的,淋了雨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沉默了好久,雪扬才有气无力地说,他还是没有转过头去,他觉得她很烦,他现在心里一团乱,只想好好的冷静一下。
“怎么没事,你烧得那么厉害……”
“你好烦!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雪扬咆哮着打断了晓霜的话,翻转过身把被子蒙住了头。
晓霜被他的粗鲁震得不禁浑身打颤,这样的态度她还从来没有领教过,比第一天电话里的愤怒还要冷漠、还要愤怒。
要是在平时,碰上这样的脾气,晓霜早就莫不作声的走开了——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也不争吵也不闹,眼不见、耳不听为净。说不上一种气质,这也算一种聪明的漠然吧。
可是这一次,晓霜却没有走开,他的愤怒并没有让她选择默然,她反而觉得他的无助在越来越强烈地突兀出来,化成其他的形式,转移为其他的方式,伤别人的心,更伤自己的心。她,就算是作为半个家庭成员,都必须做点什么。更何况病是拖不起的。
“还是赶快吃药吧。”她重新鼓足勇气来反抗他所有的脾气,用不由分说的态度顶了回去。她感觉空中的腐朽的味道现在像极了隐患中的火药,随时都会爆炸。
可是这是个哑炮。他根本就没有睬她!
晓霜也不管,自顾自去卫生间拿湿毛巾了。
“我帮你去熬点……啊——”
浴室的玻璃门发出巨大的响声,然后是一阵阵余音,像列车驶过后的铁轨一样框当框当地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喂——”雪扬本能地在被子里试探地喂了一声。
晓霜没有来得及回答,现在她一屁股坐在浴室湿淋淋的地上,正在极力抵抗随之而来的交替诱发的灼痛与麻木,她咧着嘴,却让声音在喉尖被压下去——卒不及防的滑跤显然令她忘记了要做的事,她此刻的思路在停留在后悔自己忘了刚才的浴室放水事件——却忘记了去回答雪扬的问题。
“喂,你怎么了?”发现没有反应,雪扬掀起被子在床上叫道,语气明显地着急了。
“啊?噢……没事!”
晓霜的思路重新回到了轨道上,她迅速爬了起来,整了整差不多浸湿了的裤子,然后拿了毛巾,弄湿,又走了出去。
雪扬正一只手支着床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晓霜敷衍似地摇了摇头,让雪扬躺下,替他把毛巾敷在额上,又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把冷气调高了一点,端着饭下楼了。
下楼的时候她又摸了摸额头,觉得好像已经肿起了一块,但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匆匆地去厨房熬粥。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开小了火走出厨房。是雨扬回来了。
“雨扬,雪扬他发烧了!”家里只有她和雪扬的时候,她一直很害怕,看见雨扬回来了,晓霜才放心了一点。
“哦,我上去看看他。”雨扬答应着放下钥匙,转身上了楼。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他吃过药没有?”他在楼梯上俯下身对着下面的晓霜问。
“还没。”
“哦,”雨扬刚把视线移开,重又俯下身盯住了她:“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晓霜突然意识到什么,刻意地侧过了头。
可是这一切没有逃过雨扬的眼睛,他很清楚他的目光敏锐度。雨扬转身又走下楼梯,向晓霜走过去。
“还说没有什么,你的头上怎么会肿起一个大包啊!”雨扬走近晓霜,扳起她的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自然的威严,晓霜感觉自己就像他手中把玩的吉他,服服帖贴的。
“哦,那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玻璃了。”晓霜解释道,重又摸了摸额头,发觉肿得更厉害的,而且触碰之处还是感到隐隐的疼痛。
“过来,我帮你涂点药。”雨扬一把抓住晓霜,不由分说拉到药柜旁,拉开抽屉,找出一支软膏,帮晓霜敷了上去。
“我自己来吧!”晓霜显得很手足无措。
“别动啊,你站站好!”雨扬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重又开了一个调调,同时无言地宣布请求无效。
晓霜站在他面前,第一次靠一个男人那么近,甚至可以碰见他的呼吸。他认真的脸,仔细的眼神,轻柔的触手,完全又是另一种酷。她觉得她的心跳加快了,眼前的男人为他而忙碌着,一脸的关心,她真的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细腻的温暖了。
而雨扬则感觉到自己与晓霜的防线正在迅速的崩溃,以至上完膏药,他有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要不是晓霜急急地回厨房关火,他都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
一刻钟以后,晓霜又来到雪扬的房间,为雪扬换了毛巾,然后扶他起来吃粥。
“你额头怎么啦?”雪扬看见她的额上红红的,还新抹了一层药膏,知道前面在浴室晓霜那一跤摔得不轻,变得内疚起来,“那么大的包包,现在还疼伐?”
“不疼了,你快吃吧,粥凉了就不好吃了。”晓霜转移了话题,小心地用汤匙舀起一口喂到雪扬嘴边,雪扬觉得很尴尬,挣扎着接过碗自己吃粥。
“恩,你的手艺好多了,不过还是没有婆婆的好吃。”到了这份上,雪扬竟然还没忘记嘲笑晓霜。
晓霜静静看他吃完了粥,又问,“退烧药在哪里?”
“那边柜子里,”雪扬指着对面的柜子,“右手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个兰色的盒子,盒子里都是。”雪扬的话还是有气无力。
“是这个盒子吗?”晓霜回头看着雪扬,他点了点头。
“药要过半个小时才能吃,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半个小时以后叫你。”晓霜看着说明书嘟哝着,把药放在床边柜上,顺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雪扬因为失恋的痛楚一直睡不着,却不料到晓霜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
雪扬感到右手臂越来越重,回过头来瞄了一眼,欲抽开的手臂又停住不动了。
她睡着了……这家伙!
他忽然觉得晓霜一直都在他身边,无论他心情好坏,也无论他怎样的戏弄她,她总是在背后一直照顾着他,这么多天以来,自己对于她的依恋已经越来越深。虽然她从来没有正面安慰过他,但她的温柔的确令他的心觉得安全,他在晓霜面前不必刻意掩饰什么,因为她令他感到舒服、感到放松。
雪扬仔细地打量晓霜,看她额上红红的肿块。她也没有那么难看嘛:虽然胸是平了点,人还是显得纤细苗条,嘴巴是樱桃嘴,挺可爱的;皮肤也比以前白一些了;雪扬还发现原来晓霜的眼睫毛很长很翘,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用手轻拂着晓霜的有点凌乱的头发,他有一种想法,他真的很幸运有这样一个妹妹。他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房间门开了,雨扬洗完澡进来,摸摸雪扬的额头,拍打了他一下:“没事吧?”
“恩,好多了。”雪扬指指晓霜,“把她抱到房里去吧,她也累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雨扬轻轻抱起晓霜,把沉睡的她送到她自己房间的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又悄悄地退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居然会这样做,很是费解。
雨扬重又进了雪扬的房间,给他倒了水,吃了药,然后弄干净了浴室,才回房睡觉。
第二天早晨,晓霜醒来发现自己在自己房间,却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她摸了摸依旧硕大无比的包,进了雪扬的房间,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退烧了,才放心地下去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