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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白色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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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朗他在哪里?”
“他现在在ICU。”
“……”我感觉我的身体似被掏空,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朗在五月的时候就在这里做了一次心脏移植手术,手术做得很成功,也没有发生免疫排斥反应,慢慢地,他终于恢复了健康出院了,可是后来,他也许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按医生嘱咐的定期回医院复检,然后,他在这个月初的时候被送进来了,他并发症发作,免疫系统发生了排斥反应,身体里的各项器官都发生了衰竭。”
“他很严重吗?”
护士阿姨沉默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紧了,“护士小姐,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好。”
来到ICU门前,我看着ICU冰冷而厚重的大门,感觉心脏很痛似被人用刀割着每一块肉,护士阿姨看见我脸色青白,担心地问我,“铃铛,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电视里看到的情景。”——ICU说是病房却给人感觉凉飕飕的,似天堂与地狱中间的白色空间,在ICU里的病人似在阴阳分割线上,每一天与死神争斗,犹如站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万丈深渊。
我害怕见到这样的小朗。
护士阿姨似看穿我很害怕,“要不不进去看吧。小朗昨天做了手术,医生说等他醒来后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真的吗?”我惊喜地道,“意思是小朗的身体会变好吗?”
护士阿姨迟疑了一下,“嗯…会的。”
我顿了顿,“我还是想进去看看他,可以吗?”
“你不害怕了吗?”
我将唇咬得发白,抬眼坚定地看着护士阿姨,“我不怕!”
在进入ICU前,我换上了隔离衣,戴了鞋套和进行手消毒,一切准备妥当后,ICU层层大门都开了,我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走进ICU。
在ICU里面,小朗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嘴巴上戴着氧罩,身上插了很多仪器,床边监护仪上显示的心率在平稳地跳动,可是,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周围的环境静得瘆人,一切似乎很平静,但我的心情波涛汹涌,心里很难受,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睛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将我的口罩和衣服都弄湿了。
护士阿姨说我的探望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用手擦干眼泪,踱步到小朗的身边,凝视着他苍白的脸,顿了顿,跪了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握起他的手,他的手的温度很凉,我的心也凉了,“小朗,是我,我来看你了!你快点醒醒好吗!快点醒醒…”说最后那两个字时,我发觉我连说话都会颤抖。
“你一直都没忘记我,可是我已经忘记你了,很对不起。可是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呢!要是你早点提醒我,我就不用像现在这么愧疚了。不过还是都怪自己,总是那么没心没肺地活着,并不关注身边的人包括你,所以我才错过了那么多。小朗。你一定要醒啊!等你醒后,我再给你表演我独特的铃铛舞!”说到这里,我哽咽了,“小朗,求求你,快点醒醒好吗!”
我将额头贴在小朗的手背上哭了好久,突然感觉有什么在我的手里轻轻地动了一下,我抬起头去看,发现是小朗的手动了,突然一把沙哑戏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你看你哭成了个大花脸了!”我猛地扭头去看,小朗掀开了他细长的眼睑,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惊喜道,“你醒了!”
小朗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脑子里的思绪很混乱,不过还是反应到要去找医生过来看小朗,然后我想站起来时才发觉腿跪得有点发麻了,我揉了揉腿,再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可是,我的手被小朗拉着,我困惑地转身去看他,他拉着我使我俯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我贴在他胸口的耳朵听到他说,“不要离开我。”
我忽然感觉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被击破,瞬间泪流满面,所有语言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嗯”了一声,然后伸手轻轻地搂着他,怕碰到他动手术留下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的后背,我转身去看,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身后还有几个护士,刚才那位护士阿姨也在里面,医生脸色有点尴尬而其他护士则在掩着嘴偷笑,护士阿姨小声地提醒我,“医生来查房了,铃铛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我愣了愣,脸“刷”地一下红了,点点头说了声“好”,又赧然地匆忙离开了ICU。
在我脱下隔离服和鞋套后走到ICU门外的走廊时,遇上了一个似乎是我曾经认识的人,她面容憔悴,虽然只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却已经满脸皱纹了。
“你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好像说她曾经见过我。
“我叫林铛。”我说。
那个女人的双眼瞪得老大,像是记起我来了。
我也记起她是谁了,她脖子上戴着一条缀着十字架的项链,她温柔慈祥的眼神至今还没有改变,她就是小朗的妈妈刘月梅。
刘月梅走过来牵起我的双手,对着我笑着说,“铃铛啊,好久不见了!”她的手很粗糙,或许是因为她为了攒小朗昂贵的手术费不得不抛头露面去做一些很粗重的工作。
我感到有点惊讶,“阿姨,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很爱摇着铃鼓跳舞呢!”阿姨打趣道。
我有点赧然,跟着阿姨笑了笑,突然想起小朗刚醒的事,“啊!小朗他刚醒了!可是医生在里面帮小朗检查着身体。”
刘月梅知道小朗醒了的事很激动,急步跑到ICU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没有进去,转身对我说,“我现在进去的话会妨碍到医生的,我还是在外面等等吧。”
“嗯。”
我陪着阿姨坐在ICU门外走廊边上的椅子上,阿姨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问:“叔叔呢?”
“小朗的爸爸在工作,如果他爸爸不工作,我们就很难担负得起他的手术费。”
我无意间发现阿姨穿的衣服挺破旧的,皮肤也因为缺乏打理才这么差,我想他们的家生活得挺拮据的。
“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阿姨摇摇头,“为了小朗,我们可以支撑过去的!”
我心里暗想,小朗的母亲跟小朗一样自尊心很强,不需要乞求别人的可怜。
“铃铛,你怎么会来这里看小朗啊?”阿姨问我。
我说,“我也因为点事要在医院住几天,很巧遇上一个认识我和小朗的护士阿姨,是她带我来这里的。”
“是小冯吧!她人很好,总很照顾我们,小朗在这里经常都是由她照看的,我们都很感谢她。”
“嗯…”原来那个护士阿姨原来叫小冯啊。
“小朗一直很想见你,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滞了滞,“嗯?”
“自从他小时候在这里遇到你后,他就活得很坚强很努力,他能坚持下来还考上了大学,我觉得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到你的影响。”
我迟疑了一下,“应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自己吧。我只是小时候给他表演了一下铃铛舞,我不觉得我会给他带来多大影响力。”
刘月梅淡淡地笑了笑,“是吗?”她的语气像是反问句。
“……”
她又说,“铃铛,你是小朗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令他十分十分珍重的人哦!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