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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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蕨粉纪事
一
蕨,是一种很古老的天然野生植物,长在山高雾多的原始森林里。蕨粉,是从蕨的根里取出的淀粉,俗称“山粉”、“蕨粑”。蕨的茎尖嫩时可以食用,叫蕨菜。宜宾县蕨溪镇,盛产蕨菜、蕨粉。据《宜宾县志》记载,蕨溪场“因溪旁长满蕨草,故名蕨溪。”记得生活困难的年代,蕨溪人上山采蕨菜,挖蕨根,都是为了充饥,蕨粉、蕨菜只相当于野果野菜,连红苕、麦粑都不如。没想到今天的蕨菜、蕨粉却摇身一变,身价百倍。蕨菜,用来出口,偶尔出现在酒楼的餐桌上,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小碟里摆着几根用酸盐水浸过的象红苕尖一样的东西,每份20元。蕨粉成了有名的土特产,蕨溪人乃至宜宾人都把它作为礼品送给远方的贵客。
蕨菜、蕨粉有了名气,于是就冒出了什么“蕨笋”、“蕨饼”。一次,和朋友约会柏溪“平常人家休闲中心”,点了“蕨笋”,端出来才知道是“蕨溪的笋子”,大呼上当。立即把老板“柴老四”叫来要个说法。这位来自蕨溪的小伙子笑嘻嘻地说,蕨溪的笋子就是和其他地方的笋子不一样,嫩、香、脆,你们先尝尝,再发言,要是不同意,可以不给钱。结果大家都说真的有特色。后来我们每次都要点“蕨笋”。无独有偶,在宜宾水东门“大华渔港”,见菜单上有小吃“蕨饼”,立刻想到发明一样东西也很容易,蕨溪的饼子就叫“蕨饼”,干脆再来点什么“蕨麵”、“蕨糕”,还有“蕨萝卜”。服务员解释说“蕨饼”是蕨粉与红苕混和后炸成的饼。问服务员知不知道啥是蕨粉,说要老板才讲得清楚。一会儿老板来了,原来也是蕨溪人,名叫叶大华。我才想起招牌叫“大华渔港”。
二
我曾考察过蕨粉的生产过程。那是十几年前和镇电视台的王台长为了完成镇党委交给的任务,拍一个宣传蕨溪镇的电视专题片而进行的生活体验。
天刚发白,我们就搭乘黄山茶场的货车,往盛产蕨粉的宜宾黄山深处简湾村进发。王台长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对蕨粉很有研究的样子,讲解蕨粉的用途和真假蕨粉的鉴别。其实我早就翻过《本草纲目》、《辞海》和《宜宾县志》等资料,知道蕨粉可去暴热,利水道,润肺,化痰。不过王台长说的意思也差不多:抽烟的人常喝蕨粉不咳嗽,醉酒的人喝碗生蕨粉可立马醒酒,吃了火锅后喝碗蕨粉,嘴唇就不会干裂,蕨粉对痣疮有奇效,还有什么美容、减肥、补肾等等。我觉得可信而又实用的倒是去热和醒酒,其余都怕得打个问号。世界上那么多抽烟的人、喝酒的人、吃火锅的人,要是都知道有蕨粉这种东西就好了。
在车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又步行穿过几乎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从一道万丈峭壁上手足并用地攀沿而过,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来到村支书王荣术的家。王书记前两天就得知电视台记者要来,已动员村民作好了准备。现在,家家户户门前都放了一大堆蕨根,等着拍电视。
我是第一次见到蕨根。筷子头粗细,形状如同杂树根,表面黑色,里面白色。取蕨粉的过程和取红苕粉差不多。先把蕨根淘洗干净,放在石臼里捣碎,然后用白布筛、淘、过滤,澄在缸底的就是蕨粉。不过还要搅浑、澄清,反复多次,去掉杂质和泥沙,才能看到白色、纯净的蕨粉。将湿润的蕨粉放在小碗里按紧,翻转取出,就是成品,象个厚厚的苞谷粑,难怪又名“蕨粑”。想起小时候不认识字,以为是“脚粑”,忍不住好笑。王书记介绍,20斤蕨根可取1斤蕨粉。村民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挖蕨根,一天只能挖一、二十斤。
蕨是野生的,来之不易,所以蕨粉价格昂贵,湿蕨粑都是五、六元一斤。因此有不少人用红苕粉、蕉耦粉冒充蕨粉。王书记介绍,真蕨粉有鱼腥气,取少许放入舌尖,立刻溶化,清凉无比,无细砂感。蕨粉晒不干,只能阴干,干后要翻红,由白色变为粉红。这些特点都是其他粉不具备的。蕨粉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开水一冲就熟,仿佛透明的胶状果冻,且可拉长一两尺而不断落。
蕨粉的吃法除了开水冲熟成糊外,还可煎成粉粑粑,炸成麻花,制成粉条,味道都不错。
采访了三天,不久就在镇电视站播放了我们自制的电视片《“绝”粉》,接着又送去宜宾电视台《三江田野》播放了几次。
三
蕨粉的开发成了蕨溪人的一个热门话题。
有个叫周勇的教师,当时正在搞勤工俭学,费时三月,搞了个开发方案,从原材料的采集,到蕨粉的提取、精制、包装、销售,都设计得很详细,甚至广告词都想好了。可惜吹得天花乱坠,不见实际行动。慢慢地,关于蕨粉开发的事就冷了场。
十年后,我已调到县城工作。一天,在桂花街北段偶然发现一块不大然而很显眼的招牌“蕨粉专买店”,忽有他乡遇故知之感。走拢一打听,才发现老板就是和我一个生产队的叫姚祖国的年轻人,立即想到世界之小。姚祖国说他的蕨粉全是收购蕨根,自己把关提取的,保证不会掺假。我觉得包装简单了点,和普通豆粉的包装差不多。他说走势还可以,一年要生产、销售20多吨蕨粉。真是找钱的项目自有人钻。当初我和周勇等几个自认为是有点头脑的有识之士,策划了几年都没有付诸实践的事,却被一位农民朋友不声不响地搞成功了。
上个月,和我同办公桌的陈勇(也是蕨溪人)回了一趟蕨溪,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说有人在开发蕨粉。我说早就晓得了,和我一个生产队的,姓姚,有专卖店在桂花街北段。他说不是姓姚,是兽医站的侯志君,搞了个“宜宾县志君蕨粉厂”。包装搞得特别精制,袋装六两十五元,听装四两二十元。没想到世上的能人还真的这么多啊,我不禁感叹道:“这个侯志君,脑壳真是空,卖猪儿药撵穿了,又来做蕨粉的文章。五元一斤的蕨粉,从他手头倒腾一下就要卖上五十元!”陈勇说,听侯志君吹嘘,现在愁的不是销路,而是产量少了,成都、西安的超市上都摆上了“志君蕨粉”。现在连蕨根都收成八角钱一斤了。
我一下想到另一个问题:蕨根挖完了怎么办?开发蕨粉可否在原材料上动点脑筋?比如人工栽培,有计划地轮流挖采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