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北风》甲子不忆岁

2、谁的青春不萌动

　　199X年秋

　　九月，南方的秋老虎还在肆虐，北方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清爽。剔透的蓝天上没有一片云，微风带着一丝凉气吹落了树杈上渐渐变黄的叶子。
　　沐庾挂在操场东南角的单杠上，大头朝下望着半空飞过的麻雀。
　　开学半个月了并没有什么新鲜感，T县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有两所初中两所高中。
　　班上一半的同学都来自同一所初中，初中三年足够混了个脸熟，大家就当做是换了个班级又做了同学而已。小团体还是抱团，小圈子仍旧排外。
　　身为一个高一新生，高中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压抑，也没有小说漫画中那么青春浪漫。沐庾觉得自己除了年龄长了一岁之外没有任何改变。要硬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就是眼镜的度数从300涨到500而已吧……

　　初中比较亲密的死党们大多分散了，不在一个班级渐渐的也就淡了联系。沐庾现在每天就是上课吃饭看漫画，一副混吃等死的咸鱼样儿……明明是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愣是过出了一种退休老干部的味道。偏偏这种安于现状平平淡淡的日子就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老实”。于是沐庾这种除了上学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实孩子成了家长老师眼中最乖巧的好宝宝。

　　放空自己的思想倒挂着直到脑袋充血发晕，沐庾终于还是从半空落回了实地。才从单杠上下来就看到地上两双脚。心里虽然吓了一跳，但是面上也没显出什么表情。用现在的话讲，沐庾天生就有种装X的面瘫气质……
　　来的人是沐庾班上的朋友——张丽丽和胡珺。
　　沐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她俩交上的朋友，貌似是开学报道时挤在分班告示栏下随便聊着聊着就认识了，后来发现三人都在一个班级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仅此而已。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总有种抱团儿的习性，就连去个厕所都需要呼朋引伴的。除非是那种特别“隔色”着实招人烦的家伙，否则谁还没几个“狐朋狗友”。
　　要说张丽丽和胡珺也真是奇女子，明明是性格脾气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之前也完全不认识，单单报道的时候聊了一会突然间关系就好的不行不行，沐庾这种装X范儿本来跟她们俩应该是都不搭界的，但是不知道沐庾哪份气质得了这二位姐儿的青睐，两个人都主动地接近到沐庾身边来。三个人三种处事方式凑在一起倒也和谐。

　　“小鱼儿，你自己猫着干嘛呢？”胡珺一巴掌拍到沐庾后背上，语气甚是亲切。这姑娘是个跳脱性子，专爱给人起外号，沐庾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己隔几天就变称呼的状态。
　　“没干嘛，闲着。”虽然回答的一股子高冷范儿实际上语气说不出的欠收拾。
　　“怎么了,啥事儿？”沐庾拍拍裤子上沾的土抬头看了一眼胡珺和张丽丽。
　　“诶，小鱼儿，你在高年级有认识的人么？”胡珺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目的问出口。
　　“？”沐庾一脸迷茫，不知道这姑娘又玩的哪儿出，旁边张丽丽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的，这表情看着就是有事儿。
　　“我连自己班级的都没认全呢，怎么可能认识高年级的啊？”可惜沐庾没有GET到张丽丽的信号，一句话把八卦掐死在摇篮里。
　　“唉，说的也是，你也太不闻窗外事了啊，天天就知道看你那小人儿书。”胡珺叹了口气，脸上到没见多少失望。沐庾向来只关注她想关注的，她若是不想那真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了？”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沐庾扭头看了一眼张丽丽。
　　“上周咱们体育课不是跟高二他们一起上的么。你看到男生他们打篮球没啊？”张丽丽没直接回答沐庾，反倒是拐了个弯儿。
　　“篮球？恩，看了。怎么了？”
　　体育课确实是跟高年级一起上的，但是沐庾对篮球没什么兴趣，普通高中里又没有那么多流川枫、樱木花道，几个同龄男生打球着实没什么可看性。体育这种纯副科的科目向来不受学校重视，没被占用成自习课来考试已经是走了大运了，至于好几个年级好几个班级凑对儿一起上课更已经是常态，毕竟学校只有两个体育老师，师资力量不足嘛。一般都是好几个班列队绕着操场跑两圈，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时候沐庾都会找个角落从兜里摸出一本漫画偷偷地看，别的东西真不会关注太多。
　　“啊啊啊，小鱼儿你看没看到上周打篮球的男生里有个长得白白的带着眼镜的学长啊啊！”胡珺抓着沐庾的肩膀使劲儿摇，晃的沐庾有点晕。
　　“哈？十个高中生里面八个都戴眼镜，至于长得白不白……我近视看不清……”沐庾刚刚大头朝下挂着就有些迷糊，这会儿被胡珺晃悠的越发觉得晕，话里自然就没带个好气儿。
　　“行了你别折磨她了，你再晃荡她也不认识。沐庾的白马王子都在小人儿书里呢。”还是张丽丽发现了不太对，及时的出来打个圆场解救了两人。
　　胡珺放开沐庾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下一秒马上又满血复活开始花痴。
　　“学长好帅啊！又高又白戴着眼镜很斯文，完全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啊啊啊我要去高二打听一下他叫什么。”
　　话还没说完这丫头一溜烟冲着教学楼跑了。沐庾像看见了神经病一样愣了半晌才回神，冲张丽丽递过去一个“这丫没病吧”的眼神。换回来张丽丽一丝尴尬的苦笑。

　　应该说胡珺的行动力还是很强大的。经过几天的课间时间这姑娘多方打听，还真被她问到了。
　　胡珺心心念念犯花痴的那个学长姓郭，名鹏程。高二理科班的。据说家里做点小买卖，虽不是大富，好歹也算小康。
　　课间操的时候沐庾和张丽丽被胡珺强拉着去高二年级偷偷看了一回。
　　“确实长得人模狗样的。”BY沐庾。
　　这番评价换来胡珺一顿粉拳。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所谓的郭学长也就是个子高点，衣着打扮稍微干净利落点，鼻梁上驾着个金丝眼镜，远看衣冠禽兽，近看斯文败类……当然后面这些评语都是沐庾心中默默地吐槽。真说出来就不是一顿粉拳能解决的矛盾了。

　　总之胡珺这姑娘这次是真的动了心，天天往高二那边凑不说，课间的时候也像长在篮球场上了一样，浑身冒着着粉色气泡犯花痴。偏偏她还总拉着张丽丽和沐庾一起，美其名曰壮胆子。

　　沐庾最受不得人多的地方，每天路过篮球场那片儿就跟耗子过街一样，浑身刺挠。觉得满世界都是对她指指点点的目光。其实篮球场周围天天都围着一圈儿女孩子。高中生活没那么多娱乐，大家打打球看看帅哥讨论讨论美女，青春期的萌动大多如此。沐庾有些过分敏感了，太在意那些似有若无的目光，不过对于死宅来说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球场确实不舒服。于是几天之后沐庾彻底歇菜，坚决不再陪着胡珺去篮球场了。张丽丽最近被胡珺闹得也有些累。虽然有帅哥看，但是一到课间就去操场上吹风时间长了也腻得慌。两个小伙伴先后“叛变”胡珺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知道自己最近闹腾的有些大，于是渐渐收敛了很多。

　　这么折腾了十来天，某天下午胡珺突然决定要对学长告白了。这姑娘应该是偷偷谋划了很久，竟然连情书都准备好了。沐庾看着那5块钱一打散发着甜腻香味儿，印着各种清纯小花朵的信纸被胡珺郑重其事的叠成一个心形。然后塞到了一枚粉红色的信封里。最后在信封封口处还煞有介事的贴了一枚心形的贴纸。

　　沐庾眼皮子跳了几跳，想偷笑又不得不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管怎么说这是姑娘的一片真心，容不得亵渎……

　　送情书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算是人生大事之一。胡珺虽然勇气满满的准备了情书，但是真要送出去的时候还是怂了。最后还是张丽丽看不过眼，愣是去高二年级找了个借口把郭鹏程约了出来。时间定在下午放学后至晚课前的这段儿。T中从高一开始每天都要上晚课，五点放学后到七点晚课前，学生们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离家近的可以回家吃个晚饭，家远的孩子多半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吃铺对付一口。沐庾本来是个坚定的回家吃饭党，毕竟她家离学校就隔着一条马路，从学校后门翻墙出去，走路不用五分钟。然而今天为了胡珺的“人生大事”沐庾最终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跟着张丽丽人手一个煎饼果子蹲在车棚子里一边啃一边看胡珺姑娘告白。

　　相对于热闹的操场，车棚这边相对冷清。偶尔有几个学生和老师过来推了车子又离开。沐庾和张丽丽蹲在角落里，看胡珺一个人在车棚后面的墙角蹭地皮。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约在这么不浪漫的地方。不过说起来偌大的校园也就剩车棚和锅炉房这边比较安静了。

　　夕阳渐渐隐没到天际，细碎的光从车棚的缝隙洒落下来。随着约定的时间临近，胡珺也越来越紧张，这姑娘绕着墙角不断转圈，脚尖一下下蹭着地面，不多时就在脚下刨出个小土坑。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齐齐向车棚外望过去，没想到郭鹏程竟然真的准时赴约了。

　　几个人顿时都紧张起来。张丽丽更是握紧了沐庾的手，用力之大把沐庾握的有些疼，仿佛她才是要告白的那个。

　　近看郭鹏程果然长得一表人才，身高应该有一米八，白白净净的脸上依旧架着金丝眼镜。他环视了一周，很快发现站在角落里的胡珺。

　　“有什么事？”男孩问到，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丝冷淡的味道。

　　听到这话三个人顿时都更加紧张起来。沐庾发现胡珺背在身后捏着信封的手都在轻轻的发抖。

　　“上啊上啊，加油！”张丽丽握拳小声的给胡珺打气。

　　“那个，我……”胡珺张了半天嘴，最后却只憋出几个字。

　　男生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余光扫到了躲在车棚里面的沐庾和张丽丽，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既然被发现了，沐庾和张丽丽也不好再躲藏，两个人只好站起身来走到胡珺身边。张丽丽轻轻推了推胡珺，催促她快一些。沐庾虽然一开始只把胡珺的告白当成个笑话看，但是真碰到这个场面难免也开始替胡珺紧张，不由得轻轻拍了拍胡珺的肩膀。

　　胡珺被两个人鼓励着，貌似终于找回了勇气。她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把粉红色的信封递了过去……

　　“学长，我、我是高一四班的胡珺，请、请你看下这个！”

　　胡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一口气说完将信封塞到郭鹏程手中却再也不敢抬头看，一溜烟跑出了车棚。留下一地尘土和一脸呆滞的三人。

　　沐庾、张丽丽、郭鹏程三人面面相觑，大家一时都有点懵。

　　还是张丽丽最先反应过来，冲郭鹏程点点头然后拉着沐庾也跑了出去。沐庾一边跑一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郭鹏程捏着信封还在角落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