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爱》叙言

1、记忆里的初次遇见

　　林琅不自觉地撇着脑袋，盯着对面的男人猛瞧。男人微笑着，甚至冲她轻轻颔首，似乎在说“我知道我好看，所以你随便看”。林琅悄悄侧过身子，低声问坐在身边的好友墨默：“你确定我们要坐在这？”
　　墨默相当配合地以同样的音量回答她：“当然，难得别人不介意，你还计较个什么劲？而且你看，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耶。”
　　林琅的牙齿慢慢地咬在一起，表面上却依然是微笑的样子：“不要告诉我你的眼睛真的只长了一边，难道你没有看到人家身边还有个娃吗？想做梦也得条件允许吧。”
　　“我走得腿都要断了，你死也别想让我在半个小时里再虐待我那亲爱的扁平足。”说完，又立刻将音量恢复到正常，“哇，这是你的小孩吗？好可爱哦。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呀？”
　　小女娃留着个蘑菇头，皮肤嫩白，小嘴微张，一双乌黑圆溜的眼正疑惑地睁大，她看着问她问题的墨默，偶尔也看一眼正在用眼睛打量她，一副“敢爱不敢言”模样的林琅。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摸着小女娃的脑袋。
　　“我叫……乔乔。”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看墨默，也不看林琅，而是盯着男人。
　　小孩子的声音果然是最好听的！林琅的眼睛里弹出两颗心，变成连环弹飞向乔乔。
　　“乔乔多大了呀？”男人继续引导着乔乔。
　　“乔乔…两…”女娃很努力地掰着小小的胖嘟嘟的手指，数着，“两岁半。”
　　“好可爱。”像呢喃一样的声音在空中飘了一圈，落进每个人的耳朵。林琅也听见了，在心里暗暗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为什么墨默看着她，那男人也看着她，连乔乔的小蘑菇头也随着男人的目光向她转来。
　　“林琅，麻烦你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语气说‘好可爱’这三个字，听着很恶心。”
　　什…什么？刚才那句话是她说的？是吗？不是吧…“我…”
　　“我是早就习惯了啦，但是我怕乔乔被你吓到。乔乔乖，不怕哦。”
　　真的是她怪吗？她觉得墨默才怪呢。话说回来，墨默的殷勤显然没有套到乔乔的近乎，小孩的眼里甚至正在逐渐浮现一种叫做“排斥”的情绪，但是墨默没有看到，也许她只看到了那个英俊的，坐在一旁不说话却始终微笑着的男人。林琅也没有看到，她一心盯着女孩，一来这女孩确实讨人喜欢，二来…对林琅来说，这样和陌生人拼桌实在有些尴尬，尤其当对方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的时候。所以她只能把小女孩乔乔当成转移注意力的对象，这样也许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乔乔的眉头慢慢地、慢慢地拧在一起，抗拒的神态逐渐明显——小孩果然是不好哄的啊。墨默还在再接再厉，乔乔、乔乔的一直逗一直叫。她总算察觉到小孩的情绪了，但是这个时候除了继续努力希望能“转危为安”，好像也没有别的切实可行的办法了。林琅总算也察觉到了，心里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叫你贪恋美色，叫你硬要拼桌，叫你不肯走，叫你献殷勤，现在好了吧，娃娃要哭了，你该窘了吧。想着想着，嘴角还不受控制地咧开了一点点，再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所以这时候当那夸张的笑声响起，她心里是得意的，得意于自己的自制能力，还有一点嘲讽，是谁笑得那么夸张和失态，这可是公众场合呢。
　　乔乔哭了，惊天动地地哭了，哭声里夹杂着恐惧和不安，哭声揪着林琅对她的那阵心疼。她不该得意的，她应该严肃地责备或者制止墨默的一厢情愿，这样也许乔乔就不会哭了。想着，顺便开始整理脸上的表情，准备要把墨默大训一顿。
　　“刚才，你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男人很礼貌地开口问了，问林琅。
　　竟然是这么细心的一个男人啊……他发现了吗？发现刚才她脸上的那一丝笑意了吗？不过，男人太细心好像不太好吧？
　　“呃，没有。”她否认。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那个急性子的正被她准备要教训的墨默，这时候又插来了一脚：　　　“那你为什么突然笑成那样呢？把乔乔都吓哭了。”
　　…又是她吗？做出怪异行为的人，又是她吗？她明明还在心里责备啊嘲笑啊，竟然是自己么？林琅怔住，瞪着眼，那些疑惑在她的眼里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看看一脸责备和不解的墨默，再看看还在继续努力哭着的乔乔以及正在努力哄乔乔的男人。
　　一双手慢慢爬上乔乔的脸，轻轻地抹掉女孩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再缓缓滑到女孩肩上，扶住：“乔乔，对不起啊。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也不知道那个把你吓哭的，笑得很恐怖的人竟然是自己呢。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了，好吗？”小孩要是那么容易哄就不是小孩了，光靠这么几句话是打发不了的吧。那，该怎么办呢？说实话，小孩哭起来还真烦啊…
　　好吧，反正已经出够丑了，所以再丢一次脸也无所谓了。但是如果还是不能阻止她哭，她会逃跑的，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把小孩丢给她爸爸随便哄。
　　又一阵哭声，磨人耳朵的，勾起人暴力倾向的哭声。只能这样了——以毒攻毒，哭得比她大声，比她惨，比她持久，吓到她哭不出来——杀手锏级别的，林琅最后的武器。
　　还哭吗？再哭她可要准备逃跑了哦。脑袋里隐约还响起“各就位——预备——”这样的声音，只等枪响了啊…
　　一只小手落在她的脸上，她哭得太起劲，竟然没有意识到。
　　“泪泪，没有。”啊，是乔乔的声音！林琅猛然睁开眼。乔乔是什么时候停住哭声的？
　　“她说你在哭，却没有眼泪流出来。”男人解释，微笑着。
　　如果有一天，在偶然相遇又分开的以后她会再想起来这个男人，也许会想起他的微笑吧。这样亲和，这样温暖。
　　“乔乔，对不起啊。”
　　“没关系的，小孩子不懂事，还多亏了你，不然她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了。”男人除了长得不赖，笑起来很暖，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啊…这样的人，缺点会是什么呢？他…会有缺点么？
　　“都是我不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好心愿意和我们拼桌，可我却把你的小孩吓哭了。怎么想都是我不对，真的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小孩子本来就不好哄。”
　　他一再说没有关系，她就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了。坐回自己的位子，往墨默那边倾了一下，压低着声音：“喂，你的脚好了没？走吧，求你了！”
　　“知道啦，记住，你欠我一顿。”此时不宰更待何时，朋友就是这么当的。墨默笑得灿烂。　　“那个，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对了，你是在等人吗？”
　　男人点头，已经把乔乔抱到自己怀里。
　　“那么，祝你有个愉快的约会。再见。”
　　“再见。”
　　林琅对乔乔说“再见”，转身跟着墨默往门口走。
　　“那个…”走了几步以后忍不住转身。也应该对他说“再见”吧？墨默都说了。
　　“恩？”礼貌的，带一点漫不经心的疑问声。
　　“你真的是乔乔的爸爸吗？太年轻了啊。”那么年轻的样子…真的不像啊。
　　他不回答，徐徐笑开，低头问乔乔：“乔乔，我是不是爸爸？”
　　那一次浅薄的相遇，林琅记得这样深刻。原本以为会像遗忘每天都和多少人擦过肩那样迅速地遗忘，却竟然一直记着，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记着。但是终究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终究发现在再想起的时候男人和女孩的面目已经模糊成一片，终究…还是模糊了。在我们的生命中，有多少这样的人呢？短暂地遇见，也许彼此都会相互惦记一段时间，但是当时间遇上时间，结果都一样。我们终究要相互遗忘，就像从来不曾遇见那样。
　　每当这样想起，她总是叹息。当时的自己，还是喜欢幻想的吧。后来曾经多少次故意经过那家咖啡馆，多少次状似不经意地往里探，多少次厄自假如…假如，再遇见。梦境和现实一直毗邻而居，当梦境越发美好，才会显得现实有多残酷。直到真的不得不相信想要“再遇见”有多么不容易，她渐渐地愿意不再故意了，渐渐地不再想了。因为知道生活仍在昂扬地继续，知道必然还会遇见新的人，和新的遭遇。人是多么奇妙的动物，小小的那颗心，究竟可以藏住多少不欲人知的小小往事。
　　但不管怎么样，当新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要露出新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直有在想，怎样遇见，怎样爱上，才能自然一点，才能让自己觉得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们都可以遇上。有时候有时候我们总是容易抱怨生活太现实不太美好，我们要的，为什么它不给？所以，只好靠自己来找。想和这个故事，和你，遇上，看看那些爱...能不能让你笑，让你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