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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第二章

      仰望高崖,四面尽是悬崖峭壁,绝无出路,就是轻功超绝的人也不一定能攀缘而上。白雾封谷,阵阵兰香随风飘溢,不远处,山桃花开得正艳,溪水清冽甜凉。
      也许,在这儿住着,有如此美的风景相伴,闲来读读书、养养花、逗逗小猫,真的是一种很美好的生活。也难怪那位木姑娘发誓绝不出谷。连他都有些心动了。
      段誉枕臂仰躺在碧绿的草地上,望着天空摇曳的白云,心里默默想道。
      “段大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思绪。
      “灵儿,你不是该在静室思过吗?怎么出来了?”段誉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也没想到能再见到她。自半个月前,在钟灵的坚持下,他来到木婉清家——也就是这处绝谷做客,木婉清便让他住在这山谷最偏僻处,并不许他乱跑。钟灵也被罚到静室抄书思过。当日钟灵只是发誓在段誉出谷后不再见他,木婉清却想这两人再见不了一面才好。
      钟灵调皮地皱皱小鼻子,道:“我翻窗出来的。”又拉起段誉上上下下地打量,问道:“段大哥,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也没什么好坏的,”段誉摊摊手道,“每天有个丫鬟送饭,还有佛经儒典可读,饿不死也不无聊就是。”
      “那些书你也读得下去啊?”钟灵看了看他身后那座木制小阁,面容讶异道,“邵家哥哥说了,那些书不是迂腐的老夫子写的,就是伪君子写的。他当初读时,可是把桌子拍得轰天响,大骂狗屁不通,要不是他没有焚书的习惯,只怕早烧尽你说的那些佛经儒典了。后来便一股脑全般到这里,直言终生不会再进这屋子。也不许我们来这儿清扫整理,说要任这书烂掉。”
      “哦,难怪这书破破烂烂的,还蒙着厚厚的尘灰。”他还以为此间主人——那位文文秀秀的木姑娘是个糟蹋书的蠢人呢,原来另有其人。不过那位邵家哥哥倒有趣,连圣人经典都看不上,怕是个正邪难辨的狂士。便问:“你们书房里都是些什么书呀?”他实在好奇,那位邵家哥哥连儒家的微言大义都看不上,还会注重些什么。
      “诗词歌赋、小说传奇、史书墨经、稗官野史……还有邵家哥哥写给我们看的一些话本故事。”钟灵扳着手指一一解说,又抬头看着段誉道,“木姊姊和阿紫在,我不好领你去,便给你带一本《诗经》解闷好了,老看那些书很无趣呢。”
      段誉感到奇怪,便问道:“那位邵公子不是讨厌儒家经典,怎么还有《诗经》?”
      “邵哥哥说《诗经》不是孔子写的,不算儒家的书。”钟灵答道,“他还给一些诗配上了些图画和白话故事,我很喜欢看。嗯,也不是一本儒家的书也没有。我上次就看到过一本《论语》。木姊姊说那是邵家哥哥自己注释的,和时下流行的不大一样。至于佛经,倒是没有。”
      “那你邵哥哥在么?我想见见他。”段誉心想若这邵公子真是个山野奇人,倒不妨请他到大理去做官。也省得伯父天天的念叨大理国小民贫,近些年更是衰弱,实在是很需要人才。
      钟灵摇摇头道:“邵哥哥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四年前吧。那年木姊姊刚满十六岁,邵哥哥便把这山谷送给她作为笈笄贺礼。这山谷很美呢,除了无量剑派后山的那处哪儿都比不上。”
      “这山谷本来是邵公子的?”段誉很是好奇,这么美得山谷还舍得送人?
      “是呀,”钟灵点点头道,“我第一次见到邵哥哥和阿紫,便是在这里。那时木姊姊还未搬来呢。段大哥,邵哥哥很俊呢,比你还好看。”
      “傻丫头,”段誉好气又好笑,伸手戏谑地点点钟灵挺翘的鼻尖,“男人是不能用好看来形容的。”
      “可邵哥哥真的很好看呢。”钟灵不服气地低叫,撇过头去不理他,隔了一会儿却巴巴的凑到他面前,问:“段大哥,阿紫和木姊姊都说你是镇南王世子,叫我不要理你。你是吗?”
      “我是。”段誉爽快地承认道,“我还想请邵公子为大理效力呢。灵儿,对不起呀,先前没告诉你。”
      “我才要向你说对不起呢,”钟灵怏怏的道,“让你困在这个地方。”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在外流浪月余,段誉多少有些明白,江湖对于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言,是多么的危险。便叉开话题,“哎,灵儿,你说你邵哥哥会来我大理做官吗?”
      “这不可能!”钟灵重重的摇摇头,道,“邵哥哥已经在宋朝做官了,好像还是大官。”
      段誉道:“我大理会给他更高的官职。”这话倒也不错。对于人才,保定帝向来不吝高官厚禄。
      钟灵却说:“那还是不可能。邵家人都很讨厌大理姓段的,而且,邵哥哥说过……”

      “大哥说过,大理国朝政都被四大家族牢牢把持着,就是皇帝也不见得能做上主。”阿紫在钟灵背后愤愤地开口,雪白的面容面目扭曲,几乎可以说是在狂怒,“灵儿,你来找他我已是睁只眼闭只眼,没跟姐姐说。要拿书给他我也忍了,横竖只是拿来消遣的。可为什么还要和他再三的说起大哥?!你不晓得我们最讨厌和大理姓段的有牵扯吗?!幸而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不还不全和他说了!他不过和你相处几个时辰,值得你这般掏心掏肺?!你可知道他是——”说道这儿,她忽然止住话头,扯起钟灵就走,“你给我回静苑反省!不过个十天半个月决不许你出来!”
      “呃——”两人虽然从小便打打闹闹,也有红脸的时候,但阿紫却从不曾对钟灵如此疾言厉色过,今日这一通火,可把钟灵吓懵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只愣愣的被阿紫拖着走。倒是段誉急急追着阿紫边跑边叫道,“阿紫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还有灵儿,你这么对她,她会痛的啊……”
      “我就这么说话,你爱听不听!”阿紫回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的说道,“还有,灵儿是我妹妹,我教训她,关你甚事!灵儿,走!!”她扯着钟灵踏进西边那丛桃林。
      “你!你!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邵哥哥宠得不得了!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钟灵猛然惊醒,又扭又打又吼着要脱离阿紫的钳制。
      阿紫红着眼珠子瞪她,手中力道可一点儿没减,只咬着牙恨恨吼道:“凭我能自己收拾烂摊子!凭我是你的姐姐!”
      “你!你只比我大一岁!算哪门子姐姐!再说了,”钟灵也大声叫喊着,“邵紫庭,我们可不是师姊妹,更不是血亲!”
      “算哪门子姐姐我心里清楚,大哥心里清楚,姐姐心里清楚,只你不知道!现在,你给我滚回去!!”阿紫扯着钟灵,三步两步便消失在林子里。段誉挂念钟灵,赶忙追进去,却被一名翠衫小婢一脚踢出。那小婢看上去比钟灵大一两岁,模样甚是清秀,她屈身半蹲,恭谨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婢子玲珑,敬呈公子,此名桃花迷踪林,又曰十命绝杀阵,擅闯此阵者,必迷其踪,纵命以十计,亦逃不过这绝境杀场!望公子慎之戒之!”
      “这么说,你们姑娘限制我的行踪,倒是为我好了!”段誉听她话里话外尽透着警告他不要乱跑的意思,便觉得连这个小小婢女也不甚看重他,心道直拿他当贼防了;再想起木婉清这十来日来的不闻不问,和方才阿紫的高声奚落,便越发地气愤,话也说得阴阳怪气、尽是刺。他好歹是一国世子,到哪儿都被人捧着供着,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不错!”玲珑却正色答道。她们姑娘虽然人冷了些,却不至于拿人命当蝼蚁。不许他到处瞎逛,除了灵姑娘的缘故,也是为他好。
      段誉冷笑,“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那公子便自备棺材吧,敝谷绝不阻拦!”玲珑自是掷地有声。
      “如此,便是我不听忠言,死了也是活该,与你们毫无干系,对不对?”段誉气极,反愤愤的笑出声来。
      “那是自然!”
      “既如此,便不必等我家里人来了,现在就送我走吧!”段誉一甩袖,气愤愤的说。这里的人,除了钟灵,都这般厌恶他,他还留下来做什么!至于那位邵公子,他是邵家的人,想也讨厌他这位大理段公子了;况能教出阿紫那样的妹子,想也不会是什么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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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江南自是“花红柳绿草长莺飞”,风光正好,而大理云南虽没有那分丝丝细雨里浸染透的碧绿温柔,却也独有一分韵味,尤其是这无量山一带,山明水秀,石峰清奇,坡上的茶花更是绽成片片花海。
      如此美景,段誉却没有心思赏玩,又气又恼的他不住地抹着眼泪,愤愤地踢着道上的石子,觉得这一生从未曾这般的凄凉苦楚过。他本是一国世子,大理皇位年轻一辈的惟一继承人,打小便给人家当作心肝宝贝,自大理国内皇帝皇后以下,人人都觉得他了不起之至,几乎不曾对他说过半句重话,却不想竟受到这样的辱慢轻待——远的不说,那玲珑送他出谷时,甚至连一句应景儿的挽留都没有。
      哼!就这般讨厌他么?连叫他多呆上片刻也嫌腻烦?那谷底又有什么好稀罕的?他总有一日要找个比那更漂亮的!他这般气愤地想着,遂恨恨的往坡上那棵向南的老槐树狠狠踹了几脚,才觉得胸臆间气息稍平。也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太阳都落山了,腹中也是饥肠辘辘,他已经徒步行走了两个多时辰。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村山野,到哪儿找吃的?段誉苦涩地笑了笑,无奈何只得硬着头勒着肚皮继续前行。而滇南山野之中又多富蛇虫猛兽,他还须要提防它们,这路走得自是十分辛苦,远远不及前些日子随马伍德赶夜路那时的新奇有趣。
      又过了几个时辰,半边的月亮孤零零的爬上半空,山风飕飕的从他耳边掠过。段誉扯紧袍子,颇感凄凉,“这倒是‘千里漫途,我一人独行,相伴唯有抬头月身后影,无处话凄凉’。”他苦中作乐的吟了几句乡野土戏里的词句,倒也觉得称景儿。又想起钟灵,她那两位姊姊看得那么严,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心里很觉得遗憾,他还不曾向她告别呢。只是倒也不后悔,要他忍辱在那谷里呆着,尤其是在阿紫说了那些话后,还不如杀了他的好。
      他就这般深一脚浅一脚的攀爬前行,直到看到前边有些许火光,连忙奔过去。那火堆边正坐着一个中年书生,青袍长髯,面貌儒雅,段誉一见他便高兴的叫了起来:“朱叔叔!”那人正是朱丹臣,大理宫廷四大侍卫之一。
      “公子爷?”朱丹臣也很惊喜,想世子近个把月不见踪影,忙抢前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恭谨地行了一个揖礼,喜道:“天幸您安然无恙,只是瘦了些。”
      段誉心中感动,又觉愧疚,便轻轻说:“有劳朱叔叔了。”
      “公子您说笑了,”朱丹臣微笑,又转过身来,对一身着白衣的青年书生笑道,“邵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爷。敝人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他,遂忘情了些,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那白衣书生轻轻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牙齿,“朱兄厚情,令人感佩。”
      段誉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说道:“在下段誉,见过邵公子。”他知道能和朱丹臣相谈甚欢的人,必有几分真才实学,因而不敢不敬重。心里却有几分忐忑,这人也姓邵。
      “不必这般客气,段世子。”那人微微一笑,有些平淡的五官在月光下舒展开来,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在下邵敏之,不过一介乡野草民,如此而已。”
      段誉心叫不好,这邵敏之话虽淡淡的,却把关系撇得极远,那话外的意思便是“我当不起你这般殷勤,也不想与你牵扯”,接下来便是要走了吧。
      果不其然,邵敏之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叨扰多时,敏之甚敢过意不去,况且舍妹独自出走,实在放心不下,就此拜别。”
      朱丹臣道:“公子人中龙凤,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这风骨之傲,也实在令我辈佩服。”言外之意便是指责他恃才傲物,对大理世子无礼。
      “朱大人谬赞了。邵敏之一介俗人,只识几个字,不至是睁眼瞎子罢。”邵敏之也不生气,只淡淡的道:“又天天操心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有什么风骨?朱大人实在是过誉了。”
      “以公子的才华尚称‘只识几个字’,那朱某岂不要羞惭至死?”朱丹臣大笑,随后又道,“公子这般人物,埋没山野,未免太过可惜。”
      “多谢朱大人青眼相看。可惜,”邵敏之垂着眼,谢绝道:“道不同尚不相为谋,何况敏之身为宋人,又怎能为他国效命?朱兄好意,敏之只能心领。告辞了。”他拱了一拱手,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朱丹臣望着他的背影道:“如此人物,却是宋人。大宋这些年越发地人才鼎盛、民富国强,我大理却……”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想起镇南王府的那位侧妃,遂对段誉道:“还请世子请王妃娘娘回来吧,侧妃娘娘有妊了。”
      “哦,几个月了?”段誉也不多想,只开心自己要有了新的弟弟妹妹。
      “一个半月了吧。”朱丹臣冷冷淡淡的回答。那位侧妃在江南拿活人当花肥的事迹他也听说了些,当年大宋正是咬着这一点,指责王爷驭妻不严,狠狠砍了大笔大笔的赔偿费和封口费不说,还把人丢过来——说是“既是大理镇南王负心之过,要祸害便也得祸害大理去,凭什么教我大宋子民来作这替罪羔羊?”此后那女子倒也不负祸害之名,镇南王府后花园可埋着不少美貌宫女的尸髁——即便是白王妃也只是驱逐了了事,她就这般的心狠手辣。如此之人产下的子嗣,他和一干重臣怎么敢让其继任王爷的爵位甚至是……皇位?!况且,世子还在,哪轮得着她的儿子?他又看了看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段誉,心里想道:“世子心地纯良,又是摆夷圣女白王妃所出,深得皇上喜爱众臣拥戴,日后定是一代贤君。可惜太过单纯了点,不信世间险恶。不过,若白王妃也在王府,便不怕侧妃耍什么手段。”便正色对段誉道:“世子务必要请王妃娘娘回府,此事实在事关重大。”
      段誉为难道:“爹爹都请不动妈妈,我哪说得动。”
      “无妨,”朱丹臣道,“王妃哪里臣自会去说。只是世子须得认真学习治国之术,搜罗文武奇才。”他面容严肃,言语间也越来越慎重,倒把段誉听得心头一凛,忙低头重重应道:“朱叔叔,我知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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