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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玉碎(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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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面走着的人,感觉像是在把他们押赴刑场。
环顾各个伏击点,所有人都基本上往回撤了,没有人再刻意来注视这群投降者的一举一动,自己第一次任务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是在期待什么吗?大概不是吧,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动手去杀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菜刀开路,大牛和猴子任左右先锋,我殿后,很谨慎的四人队形,可以防止任何一个人的逃跑,不过六个人想要跑出四个人的视线,应该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错了!错了,彻底错了!”是刚才瞪我的那个人,嚣张地吼着,只不过没有一个人理他而已。
“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那你们就等吧,待会儿睁大眼睛仔细瞧着,看看你们这些屠夫、刽子手是怎么死的,是怎样死无全尸的!”
“齐桓,让他闭嘴,听着心烦。”袁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收到,”菜刀似乎也有些不爽,放慢脚步走到那人身边,一个肘击狠狠地顶在他的胃上,“叫什么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呀?!”
“呵呵呵……”那人痛苦地捂着胃,却还是凄厉地笑着,“你……你们等着,‘砰’的一声,没了,什么……都会没的……”
“菜刀,检查一下他的身上有没有捆炸药之类的东西,”我听着觉得他像是在向我们透露他待会儿会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在事先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菜刀搜了搜他的身,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任何东西。同样地,那人也回过头阴笑着看我,你们全都会完蛋的,从他的口型中我读出这句话,不安的感觉立即产生。
不可能没有啊,他那么信心满满的样子,队伍继续前行,我不由抓紧了手中的枪,难道说炸药在其他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所有人,身上简陋的单衣绝对掩饰不了隐在衣下任何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目光停留,最粗制的蓝色衣衫被汗沾湿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涩的身形,是为了养家才出来干这种活的吧,或者,他们家世代就以贩卖白粉为生。没有破绽,却总觉得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说不出来,也许是从他身上传出的一股味道,在枪战之后弥漫着火药味的空气中这种特殊的气味很容易就被掩饰过去,是汽油味?不对,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汽油味,记忆里自己从前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股味道?是哪里呢?对了,上课的时候,但究竟是什么呢?第一次开始恨自己以前上课时总是偷懒神游了。
“丫头,你一直盯着别人看干嘛?”回归大部队,但那股味道却越来越浓。
“大侠,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带有些期冀地问走过来的大侠。
“味道?不就是火药味、汗味、血腥味嘛,呃……好像还有点儿汽油味,喂!大猫猫,你们是不是谁把汽油打翻了?”
“滚!你出任务带汽油啊!”
“那大概是我闻错了吧,你们有没有人闻到?”
“哪有什么汽油味,大侠,你是属狗的吗?没有的味道都能被你闻出来,走啦,等队长联系好外面的车就能把他们送走了。”
果然,果然不是我的错觉,汗味、汽油味、汗味、汽油味……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就来讲一下在战场上最让人防不胜防的自制简易地雷,其实做的方法很简单:用酒精先把□□、白糖溶解,然后用化学实验室里用的滤纸放在里面浸泡后再晾干,这种滤纸一旦和混合了硫酸的汽油接触,就会燃烧,并产生爆炸,这种地雷用探测仪是测不出来的。下课后你们可以自己去试试,不过要像我一样用稀硫酸,一两滴就成。但你们要给我记住了,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一定要用足量浓硫酸,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哪怕一比三地和水混合洒在衣服上,你们也绝对能够起到不小的‘轰动’作用。”
“能给我口水吗?”还显幼稚的声音,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孩子的合理请求
水?脑海里飘过一些东西,“一比三地和水混合洒在衣服上……”洒在衣服上……汗……汽油味,不,是加了浓硫酸的汽油味,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等……”刚想阻止,却看到已经将自己淋了个通透的人偷偷从鞋里摸出几张干燥的滤纸,准备贴到衣服上。
下意识地举起枪,瞄准,扣动扳机,等枪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刚才瞄准的是太阳穴?!为什么,明明只要是肩关节就可以了,我……可恶,习惯,又是习惯,残忍的习惯……
“怎么回事?!”麻木地无视跑过来的袁朗,无视周围人不解的眼神,走到那个,小到我可以称之为‘弟弟’的人身边,蹲下,轻轻抚过他还睁着的眼睛,接触到鲜红的血液,隔着手套灼烧着我的手指。
“你竟然杀了他?!凶手!十恶不赦的混蛋!他只有16岁,你怎么忍心下的了手?!”又是那个人,又是他!
“你给我闭嘴,”这是我的声音吗?不带任何感情,冰冷如铁,“你没有资格说我。”
是我害死他的?还是他自己害死的自己?
“我没有资格?哈哈哈……到底是谁开的枪?!”
对啊,是我开的枪,是我杀了他,是我剥夺了一个16岁的生命,“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和我的战友。”
但他真的不应该死啊。我做错了吗?迷茫……
“程天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够解释清楚。”是谁在问我?已经分辨不清楚了,满眼的血红让我分不清身边所有的东西,人、事情、地点,包括我自己。
机械地回答,“他的衣服事先浇上了混了浓硫酸的汽油,等晾干了之后才穿到身上。”拿起那个孩子手里还捏着的滤纸,手还是温的,“这几张滤纸干燥前有□□、白糖、酒精的混合液。”
“所以?”
“如果他的衣服沾水后再贴上这几张滤纸,我们这里所有人就该去见黑白无常了。”玩笑,我竟然还在开玩笑,我在杀了人之后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开玩笑,我是疯了,彻底疯了。
“怪不得你刚才问我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是,”站起身,但目光却没有离开躺在地上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会怎么样?也许也还是会拥有将来吧。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妈妈?妹妹?弟弟?家里的男人有没有和他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他死了,他的家人怎么办?毫无尊严地活着还是活生生地饿死?我……杀了一个人,但我毁了的不止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家庭,“他衣服因为出汗所以把汽油味挥发了出来。”
“你杀了他……你杀人了……罪犯,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都是罪人……他是16岁的孩子……你杀人了……”
“我叫你给我闭嘴,难道你没有听到吗?!!”身体在思维之前先作出了反映,脆生生的一个巴掌扇在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他是个孩子,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那为什么你要让他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你自己不来做这个人肉炸弹!因为他年龄最小,不会反抗,对不对?是,我承认我是杀人了,我杀了一个16岁的孩子,但难道你能够说这个孩子不是你们这群人害死的嘛!”
我不应该感到自责才对,这是我的使命,就像我自己说的那样,如果我不杀了他,死的就会是我自己了。但我一定要杀了他嘛?如果我把那枪打在他的手腕上呢?他其实不用死的啊,只是因为我习惯性地瞄准了他的太阳穴。如果我再多考虑哪怕1秒钟,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说到底,错的是我,杀人的是我,不敢承认的是我,为自己找借口的还是我,一个用合理合法的理由,冠冕堂皇地去夺取别人生命的杀人犯。
“别想太多了,”一直宽厚的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会好起来的,不是你的错。”
“我没事……”颤抖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