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晓（上）》葬酒

24、第二十四章 险象再还生

　　空气凝固了，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只见带着火苗的箭不断飞向象群，象群又一次崩溃。我坐在震颤的大地上，情绪崩溃。
　　冷凌萧趴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机，背上插着一根长箭，身边还有分成两半个的蛇形箭的尸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强到看见此情此景还能和兄弟们庆祝救兵来临我们赢了。
　　尽管事后唐逸向我解释过很多次他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急中生智射出长箭的，因为蛇形箭有毒，一旦被射中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而长箭是他发的自然不会伤太重可最重要的是能挡住蛇形箭。
　　我本该对唐逸高超的箭技和过人的‘胆识’大加赞扬并对他救了冷凌萧一命深表感谢的，可我那天还是控制不住地对他念叨了不下一百遍“你怎么能向他射箭呢？”直到唐逸实在受不了了说你要是这么心疼你就嫁给他呗我才闭了嘴。
　　原本准备好一见到冷凌萧就要给他一拳的，现在倒好，替我挡了一箭，把我所有的愤怒全部摆平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让唐逸不要救他？那我会比现在更后悔的。
　　回到军营，看到展弘书近乎发狂的造型和看见ＵＦＯ的表情我才知道，唐逸奉命来支援时没有到军营报到就直接去了西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么？不是，一定是老天大发慈悲决定眷顾我一小下下。说实在的，我真的佩服唐逸，竟然看到我烧树林赶走象群就能立刻想到放火箭，绝对是上天派来的救星。
　　回去的时候，因为带着很多的俘虏和兵器，再加上伤病员诸如冷凌萧之类，我们走得很慢。展弘书死也不让我骑马，说要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能离开半步，于是我就在马车里吐了半个月，还不时地望穿马车想要看看冷凌萧和唐逸的情况。我被迫上马车前，唐逸一脸‘你麻烦了’的表情，下车的时候，他却一脸‘深表同情’，直到我回到住处看到可爱的镜子里黄脸婆般的自己才大彻大悟。
　　皇上的赏赐还算丰厚：我升为五品官员，赐婚唐逸和展凌霜，展弘书封为太子，冷凌萧升为御前侍卫。用‘还算’这个词是因为我觉得用性命危险去换这个官品实在只能算是凑合。

　　“你怎么会来的？”一个晴朗的夏日的傍晚，我和冷凌萧坐在那棵树下，谈起一个半月前的西都之战。
　　“听到你的名字，就说要去了。”我说的轻描淡写。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你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骗我这么久，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怪不得我有麻烦你都不帮我，你早就知道皇上让我劝退使者，早就知道王爷认出我了，还装的跟真的一样，你太卑鄙了！”
　　“冤枉！我那天还不知道王爷认出你来了呢！他从没和我说过。还有，皇上让你做执行官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想得到你能惹事到这个地步！”他瞪着眼，黝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知道我听见菩提叶的声音有什么感觉么？”
　　“救星来了。”我得意地猜。
　　“末日到了。”
　　“什么？”
　　“你一来，我就会不知该保护你还是该打仗了。”
　　“哼，打仗？就你们那样儿，还打仗呢，若不是我去了，你早就成了象脚下的肉饼了。你看我干什么！？”
　　“是啊，也不用被自己人的箭射中了。”汗～
　　“为什么总是帮助我？”
　　“因为你需要帮助。”
　　“又来了。”
　　“实话。”
　　“不跟你贫。”……
　　公主的婚礼，庄重而不失华丽，都是我的杰作。不知道为什么，在现代死活想不出来的设计方案，到了古代就思如泉涌，简直是讽刺。
　　席间，觥筹交错，凌霜一身大红长袍绣着金色的梅花，美不胜收。唐逸还是一样英姿飒爽，他终于冲破了那道屏障，敢于面对自己的感情了，而我，该怎么办？我从人们的欢腾喜庆中悄悄退出来，走到河边，却看见王爷也在，刚想回头，就被他叫住。
　　“你还是很怕我？我以为经过一场战争，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了。”他猛地攥住我的手，“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
　　“王爷！太子爷，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走进你心里？”
　　我拼命躲闪着，一扭头，正撞上冷凌萧的目光，顿时楞住了。他冷漠地看着我们两个，面无表情地走远了。
　　“是因为他？是不是！？”展弘书也看出了我的窘迫，追问道。
　　“太子爷！”展宁公主！我趁机挣脱出来，跑开了。展弘书想要追过来，却被展宁拉进去喝酒。
　　我到处找冷凌萧，他却不见踪影。
　　“苏大人！”阿忠气喘吁吁地跑来，“皇上找你有急事呢！您快去吧！”
　　“好。”我疾步赶入尚德殿。
　　“教你吹那支童谣的是否另有其人？”皇上一上来就问我这个问题。
　　“是，是冷凌萧吹的。”反正他本来就是皇宫的人，我先前的掩饰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冷凌萧……冷……凌霄……”老人家激动的有些发抖，我不知所以然，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冷凌萧被召入殿。
　　“你……会用菩提叶吹一支童谣？”皇上颤抖着嗓音问。
　　“是。”冷凌萧看了我一眼。
　　“谁教你的？”
　　“我娘。”
　　“你娘是谁？”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收养我的和尚说娘给我留下了一张乐谱和我的名，叫做凌萧。”皇上跌坐在椅子里，我们面面相觑。
　　“报！周大人求见！”
　　“快宣！”
　　“启禀皇上，臣在查封陆府的时候他们挟持了一个女人，还说要把这个交给您看。”周大人说着递上一张字条，皇上看后，紧咬嘴唇，狠狠挤出三个字：“陆－忠－庭！”我愣住了。
　　“冷凌萧，你就是朕找了二十二年的皇四子！”他打开桌上的锦盒，拿出一块名牌，上书‘凌萧’。“你的额娘，也就是当年的茗妃，现在还活着，就在陆忠庭府里，她叫沈晚清！”
　　我站在冷凌萧边上，感觉到他的手臂抽动了一下。皇上已经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冷凌萧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哎……”
　　“别追了，让他去吧。”皇上制止了我。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２３年前，茗妃怀上了朕的皇四子，惠妃因嫉生恨，在茗妃的菜里下了毒，茗妃病重不起，皇后上奏要求把她赶出宫，朕当时最喜欢的晚清啊，怎么舍得把她赶走？可是群臣进谏，上书要求赶茗妃出宫，朕只得答应。可茗妃出了宫就销声匿迹，朕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一晃就是２２年，晚清竟然就在陆忠庭的府里！朕的儿子居然在替朕当仇家的眼线！哈哈哈哈……真是荒唐！荒唐啊！”
　　“那……这首童谣……”
　　“晚清当年最爱吹的曲子，她还说，要把这首曲子教给我们的孩子听，没有想到，她真的这样做了……”老人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我又听到了那首曲子，我第一次觉得它听来竟如此的哀伤。走到树下，一个落寞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我走过去，抱住他。此时此刻，尚生殿里，一定也有一个老人，在听这首曲吧。
　　第二天，皇上就召开家族内部紧急会议，宣布这件事情，我只记得，当时，每个人的表情差异都很大，展弘书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一样抽搐了一下，景妃娘娘的脸色剧变，其他人神采各异我就不多说了。
　　有了证据，皇上即刻派兵捉拿陆忠庭，也就是我的‘师父’，可师父一直拿茗妃吓唬人，说如果有人敢踏进陆府半步，他就把沈晚清杀了，皇上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冷凌萧呢？一整天都坐在那里不出声，深黑的眼眸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冷漠。我也说不了什么，就这样静静地陪他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周大人疾呼着闯进大殿，打破了沉寂，“沈晚清，不，茗妃，不，沈晚清，她，她她咬舌自尽了！”
　　“什么！？”
　　“她听说皇四子已经找到了，就咬舌自尽了！属下已经捉拿要犯……”
　　“摆驾！”皇上不假思索地冲出去，我好不容易把冷凌萧摇清醒了跟着追出去。
　　陆府，我又回来了，曾几何时，我以为这会是我在这个异时空的家，现在，这竟然成了所有恐怖回忆的积聚地。人去楼空，物是人非。皇上正抱着一个没有一丝血色的女人，不停地流泪，原来，她就是沈姨。冷凌萧站在一边，苍白的脸，漠然的眼神，没有一丝表情，似乎眼前这个不是他的娘，而是街上遇到的陌生人。又或许，我是错的，现在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可以了解吧。
　　又是尚德殿，又是同样的一群人，只是，不再是昨日的表情了。
　　“凌萧，朕现在给你机会选择，朕欠你的，一定会加倍补偿给你。你想要什么，就说，哪怕要这个皇位，朕也一样给你！”
　　我感受到展弘书的震颤，也包括在场所有人的。冷凌萧抬眼看了看皇上，他的老爹，淡淡地说：“我要离开这里，带她离开。”他指着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我，有的人或许还觉得，一个御前侍卫干嘛要带一个太监走呢？皇上徐徐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
　　“那好，朕让你走，让你带她走。”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展弘书突然跳出来，像一头暴躁的猛兽，“你夺走了我的父爱，夺走我的额娘，夺走这个皇宫的安宁，现在，又要夺走苏忆遥，我决不答应！”
　　“弘书！”景妃叫出声，所有人都用惊诧的目光望向她，“你怎么了？”
　　“我要她！没有她我不能活！”太子爷激动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她是女子，是吗？”景妃有些漠然。
　　“是的。”皇上说，我吓了一跳。
　　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喘息的声音。
　　“景妃，你去端些茶来，朕有话要说。”
　　景妃愣了一下，但随即点头，“是。”
　　“朕会还你一个封号，朕要天下人知道你就是朕的皇四子。”也许是怕景妃多事，皇上将她支开。
　　简短的发言以后，景妃回来了，端着凉茶，一一送到我们面前，我正口渴，端起杯子就灌下肚，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体内就像燃烧出一股热气，侵袭着五脏六腑。
　　“景妃你！”皇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她该死！她是礼部侍郎苏敬的女儿！现在，他的女儿要夺走我的展弘书，我要她和茗妃一样的下场！”我惊呆了，她和展弘书是什么关系？就算是，在皇上面前……她疯了吗？
　　“皇上，这就是当年……”太监总管刘瑞说了一半，皇上就腾地站起，“景妃！你……”
　　“是，就是我，当年下药害茗妃的是我！不是皇后！你们所有人都被我骗了！我得到了！”她发疯似的狂笑着，狰狞的脸在我眼里越来越模糊。
　　我腿一软，瘫倒下来，突然，被一双手抱住，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感觉唇上一滞，是谁？想伸手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挣扎着睁开眼，是冷…就在这一瞬，他借机探入，我一惊，难道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罗曼蒂克么？忽地身子一轻，那股侵袭的热气似乎拧成一股，慢慢地从我五脏六腑中抽离，由口中流出。等等，他要干什么？要把毒素吸进自己的身体吗？上次救我一命还没有还，难道又要我欠你的吗？我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体内的热气渐渐消失，他放松一些，又在我唇上狠狠地一吻，便颓然倒地。
　　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皇上大吼一声：“叫御医！”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我起身后只要看到人就抓住问‘冷凌萧在哪里’，直到跑进尚生殿，皇上正坐在椅子上出神，见我进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吸取了你体内的毒素，照理说应该毒发，可奇怪的是没有，御医怀疑是晚清原先中的毒残留在体内，传给了凌萧，而他今日吸取你的毒素则正巧是以毒攻毒。”
　　“那就是说，他没事了？”
　　“御医给他施了针，暂时还没有醒，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是！”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就这样等了很久，直到天色已晚。
　　景妃，在不同的时期，爱上两个不同的男人，却因为同一个原因下毒，下了同一种毒。宫廷生活的险恶，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会真正觉得恐怖吧。这样一个扭曲人性的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只希望冷凌萧快点好起来，赶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真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和景妃一个下场。
　　我正出神，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皇上已经倒在地上。我想扶起他，却发现他身上有一道极长极深的剑伤，顿时傻住了，何人剑法如此高强？轻功更是了得！
　　“快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快来人啊！”一个宫女跑过来，见此情景，便放声高呼。
　　“皇上！皇上！快醒醒啊！皇上！你再不醒我就成刺客……呃啊～”皇上醒过来，可第一件事就是掐住我的脖子，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