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51、夏九九（24）

　　结果，我很顺利地重新带着没有调查的六个人的名单回到学校。
　　事情即将水落石出，我反而不急了，我甚至想把它们都放到暑假再去做。虽然我不知道，除了调查千面人，我还可以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这个学期开始的一个月很平静。
　　周铭峰居然没来找我。他学乖了吗？他决定放弃我了吗？我心里窃喜。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很快驳斥了我毫无根据的论断。
　　周铭峰果然不愧是“鸣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被送到寝室楼下时，我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周铭峰不知道怎么买通了我们寝室楼管，同意花店开卡车的师傅把所有的花搬到我们寝室。所以，当我辛辛苦苦地从自修教室归来的路上，引来了无数人异样的目光，以及他们的窃窃私语。
　　我后知后觉，爬到五楼才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上来这一路地上洒了那么多玫瑰花瓣？
　　难道今天我们这层楼有人要走上红地毯？
　　花瓣一直延伸到寝室门口，走廊里还摆着没能塞进去的玫瑰。
　　我一下子醒悟，如果不是我们寝室里哪个人突然间结交了一个大手笔的男朋友，那一定是周铭峰，只有他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于是顺手抓住个匆匆忙忙跑过来看热闹的女生，问她：“是谁那么好运气，走了玫瑰运？”
　　那女生把我上下一打量，用十分鄙夷的语气说：“除了你夏九九，还能有谁呢？”
　　我好像看见星星从地面上升起。
　　周铭峰当然不可能坐在寝室里等我，寝室其他三个人全被堵在自己的床上，小小的宿舍里只容一个人出入的通道。
　　那个通道通到我的床铺为止，差不多没有空隙容我去阳台。
　　我开始搬玫瑰花。
　　这种花固然美丽，可是我既不需要这么火热的爱情，更不想让美丽的东西毒害了我们的正常生活。
　　“你干什么？不许动这些花！”靠门睡着的女孩尖叫。
　　“这花是你的？”我头也不抬地反问。
　　“不是……”她被我哽住，另一个人立刻接过话来，“她的意思是，这花儿开得多好看啊，放在寝室里多好，为什么要丢到走廊上。”
　　“送给我的花儿，我怎么处置你们管得着吗？”她们真是些奇怪的动物，屋子里放那么多玫瑰花，没被熏死也被扎死了。
　　他周铭峰狠，我比他更狠。
　　我找了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垃圾袋出来。
　　我开始撕花瓣。
　　我像一个刽子手，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一朵一朵在我手中凋谢。
　　垃圾袋里越塞越满，终于鼓鼓囊囊地装不下。
　　工作做完了，寝室空畅了。
　　我把花瓣按了按，满意地看着走廊里堆满光秃秃的花茎。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人在楼下等我的答复。
　　刚才我回来时怎么没有看见？难道他刚才躲进地缝里去了？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把一大包花瓣都推到阳台上。
　　再一次疯狂，不顾学校里即将到来的严惩不怠。
　　我们学校下了一场花雨，在风的助威下，紫红的玫瑰花瓣铺满校园。
　　花香如春。
　　本来就是春季，夏季还相隔遥远。
　　沾了满身花瓣的周铭峰仰脸盯着我看，眼神晦暗。
　　事不过三，他终于满意了吧？死心了吧？我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个渺小的生物。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完全不同的个体，为什么他要苦苦纠缠，闹个鱼死网破？
　　我突然想到罗结和许七七。
　　他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人，如果当初不是我插手，如今就不会那么僵硬了吧。
　　我一直祈祷他们的关系能够复原，也一直努力撮合他们，至于最终的结果，却还要看他们自己。
　　我黯然转身，准备回寝室去。
　　阳台门从里面卡上了。
　　三个人正在我的床位那里忙忙碌碌。
　　“你们干什么？”我用力拍门。
　　她们假装没听到，理也不理我。
　　我亲眼看见女生们是怎么修理她们排斥的对象——我的东西，被一件一件仔细地装箱，被褥也叠好，一并扔到外面去。
　　我的床位空了，除了桌子和床，什么都没有了。
　　事情的发生完全在意料之外，我该怎么处理好它？我的脑子里转过千百般念头，却没有一种看起来管用。
　　寝室长呼啦一下拉开门：“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丫头，以后不准再住进我们寝室！”
　　“是啊，是啊，连铭峰都敢拒绝，连铭峰都敢羞辱，你不怕惹起公愤啊？”
　　另外两个人附和着。
　　“夏九九，我们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走吧，这里容不下你。”
　　“你走吧，这里容不下你。”又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又有人赶我走，我真的那么令人生厌吗？
　　当初夏走红这样对我说，我没有反抗，直接跑出去。因为她是我的母亲，那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房子，赚来的家。
　　可是，她们凭什么赶我走？只是因为我侮辱了她们的偶像吗？
　　说到底来，不过是嫉妒！
　　嫉妒是毒药。
　　我冷冷地看着她们。
　　没有人敢回视我。三个人僵在那里，像雕塑。
　　我从她们中间穿过去。
　　从阳台门到寝室门，是一条直线。我从来没有走过那么笔直的一条路。
　　我的目的，是我的东西。
　　女生中总是不乏八卦之徒，许多寝室的门都被拉开一条缝，我们这一间处在走廊中间，正被密切关注着。
　　我不想理会她们好奇的目光。
　　安安静静地打包，叠成一个箱子，一床被褥，一台电脑，像我去年夏天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学校里一样，极少的东西，简简单单。
　　我把它们都带出去。
　　春意正寒，我穿的衣服很薄，寝室楼外也许很冷，但是它比室内暖和。
　　这世界上，最寒的不过是人心。
　　怀有嫉妒的心，比一切东西都冷漠，都无情。
　　我用钥匙关寝室门，动作轻轻的，生怕惊扰到谁。
　　我把钥匙留在锁眼上，它们于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我就这样走出这栋寝室楼，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口。出了校门我才开始变得沉默，因为我发现，我似乎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