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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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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场:分手
雾莲已经料到回来后会遭受到指责。毕竟她没有跟父母交代行踪,也没有跟明达说清楚,一时的冲动和我行我素,很难让别人理解,求得别人原谅。
一到家,妈妈就开始唠唠叨叨数落她,先是明达父母要来拜访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害得家里人措手不及,家里乱糟糟的没有打理,让客人看到了很是失礼;然后是既然男友及男友的父母要来拜访,她自己居然全无交代地避不见面,而且还彻夜不归。这成何体统?未来的亲家公亲家母会如何看待她,又会如何看待她们家的家教?
“真被你气死了!”妈妈怒气未消:“你平时一向乖巧懂事,怎么偏偏最关键的时候做出这么出格离谱的事情?”
因为只想着要做最后的选择了,心情紧张,头昏脑胀,这些世俗的礼仪、烦人的规矩,哪里还记得。雾莲心中暗暗还嘴,但明白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声辩解―――其实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免得给盛怒中的妈妈火上浇油。
从家里逃出来约美绢诉苦,美绢见了她也赶紧凑上来盘问:“你昨晚去了哪里?你妈妈,你未婚夫昨天晚上不知打了我多少个电话,质问我你去了哪里。我简直是赌咒发誓才让他们相信我并不知情。不是故意隐瞒,也没有把你藏起来。”
雾莲很是歉疚:“对不起,给你添那么多麻烦。”
美绢用肩撞了她一下:“好姐妹,说这些干什么。我自然鼎力相助、义不容辞啦。那,你那天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雾莲想起那晚仍然觉得很甜蜜:“和劲禅一起去了庐山。昨天是我们相识七周年。说实话我忘了个干干净净,为此劲禅一度很不高兴。不过我们约好以后都会一起庆祝这个日子。”
“你一整晚都跟他在一起?”
雾莲红着脸点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有没有……”美绢一脸想听八卦的好奇。
雾莲失笑道:“喂,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美绢道:“看来你是义无反顾选择他了?”
雾莲道:“有时候摇摇摆摆的,反而大家都会受伤害。你不是也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觉得还是加一个重砝码,让我感情的天平索性倾斜到一边。否则我自己都会不安,不知道接着下去会怎么样。”
美绢问:“你跟李明达说清楚了吗?”
雾莲顿时苦恼:“没有。我要怎么说?有被拒绝了还高高兴兴的么?”
美绢撇撇嘴:“恐怕没有这种愣头青。”
雾莲苦着脸:“我不会说拒绝的话。再怎么婉转,拒绝也是拒绝。”
美绢抱以同情,但表示爱莫能助:“再难也要早早了断。做缩头乌龟可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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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莲仍在拖拉,明达已经忍不住先找到了她。
看着他明显不加掩饰的怒气,雾莲暗暗心惊。
“你昨晚去了哪里?”明达铁青着脸。
雾莲本是满心的不安和羞愧。但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口吻却激起了她的怒气和逆反心理。“我不想说。”雾莲本不想用这种敌对和不友善的态度来对待这次谈话。但怒气似乎也带给她勇气。人是无法长久停留在羞愧这种心理逆势中的。雾莲经历了两轮心理轰炸,觉得疲惫至极,索性抛开顾忌,决定负隅顽抗。
“什么叫不想说?”明达一下子炸了起来,“你知道昨晚我父母傻傻等了你两个小时吗?你知道你没有交代,手机也不接,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急得快发疯吗?你一夜不归,没有道歉、没有解释,现在我问一声,你居然回答我不想说?!”
“如果你态度好一点,表现得有教养一点……”雾莲憋着一股气,眼眶也红了。
“我从昨天早上七点睁开眼,到现在快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又急又累,你居然在怪我态度不好?”明达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一副快爆炸的模样。
雾莲知道他一向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衣冠楚楚的,但现在胡子也没刮,眼睛里充血,红丝满布,那被一时压下去的羞愧感漫天铺地又涌了上来。毕竟自己这样任性的举动给他的伤害是最深。“对不起。”雾莲心软了下来,口气也跟着软下来。如果知道会陷自己于这样尴尬难堪的境地,不知道她昨天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跟劲禅去庐山庆祝。也许昨天自己真的昏头了,想追求快乐的渴望、想确定自己选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不,其实她知道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必然会有摊牌的这一刻―――不是跟明达,就是跟劲禅。她一直很害怕这样的场面,如今真的置身其间―――果然很难受,如坐针毡,她只希望可以起身逃开,躲避这一切。
“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明达从狂怒中渐渐平静下来,变得极度迷惑:“雾莲,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你懂事,不吵闹,不发脾气,不歇斯底里,体贴人关心人。我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合适我的伴侣。难道我错了吗?”
雾莲再也忍不住,眼泪滴滴答答留了下来。
明达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触她的眼泪。“你在哭?”他喃喃:“为什么?伤心,还是委屈?我以为我才是该哭的那个人。”
雾莲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你想要怎样呢?”
明达腾地站起身,俯视着她:“我想要知道真相。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昨夜彻夜未归。我想我有权利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雾莲咬着唇,不语。
“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明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雾莲抬起惊惶的眼神看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
“真的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明达震惊。“是否我一向看错了你?”
“那现在纠正也不晚。”雾莲痛恨他指责的表情,赌气地道。
明达料不到她的态度是这样。“看来我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婚事。我庆幸在婚前发生了这样一个事件,让我可以好好想想清楚。我不能跟一个不一心一意对我的女人结婚。”
雾莲想要的确实是这样一个结局。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仍然觉得心痛难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委屈―――应该是明达更委屈更震惊更难以理解她突如其来的变化罢。“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她哏咽着道。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明达大声怒吼。“很好,你要分手,我成全你。我李明达永远也不会求着一个女人,请求她施舍感情!”他双手握拳,额头上青筋毕露,雾莲一度以为他会忍不住挥拳下来。
但明达毕竟控制住了自己。赫然转身,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去。
雾莲呆呆坐着,心里空荡荡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无论如何,她做了一件傻事,结束了一段感情,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想起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悲伤是一条河。看来悲伤是一条眼泪流成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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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雾莲头痛不止,郁结于心,便索性请了假。可惜妈妈还在唠唠叨叨,又追问她和明达是怎么了,劝她要好好跟明达父母说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她的做法太离谱,让人家误会有了成见,她以后日子会很难过。
雾莲有苦难言,头更痛,便借故逃出家门。
在街上兜兜转转,发现自己来到劲禅住的地方。她看着门牌号,记得他说过租的是顶楼带阳台的阁楼。房子还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旧房子。楼梯是木结构的,狭窄而陡峭。雾莲摸索着往上爬,终于来到顶楼。
她发现房门半敞着,便轻轻唤道:“劲禅。劲禅,你在吗。”倾耳细听,没有回答,另一头却似乎有他的声音,动静还挺大。
雾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其实蛮大,但却是标准单身汉的房间。屋角摆着一张床,被子随意地堆在一旁。一路到地板到椅子都是散乱的脏衣服。屋子的另一边则摆放着画板画架,以及堆放着已经画好的画卷。
雾莲小心翼翼在这危机四伏的屋子里潜行,行至屋子那一头。那边的门敞开着,门外是一个阳台。靠得近,听得越发清楚。不但有劲禅的声音,还有狗叫声。雾莲往外张望,看见原来是劲禅在给一条大狗洗澡。
雾莲记得劲禅很骄傲地提起过他的宝贝狗乒乓,说他如何如何乖,如何如何和他亲近。此刻一人一狗正在戏耍。劲禅光着上身,头发身上都是肥皂,浑身湿答答的,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在往自己那边夺。而毛巾的另一头却被乒乓刁在嘴里。狗狗也是浑身湿透,正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在死命地往它那边夺。一人一狗僵持不下。劲禅喝道:“松口。坏蛋。我的毛巾要被你咬坏了。你去用你自己的毛巾擦干。喂,听到没有?!快松口!”狗狗哀怨地看着他,苦于不能还嘴。
雾莲看得有趣,便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打闹呼喝。劲禅终于夺回了毛巾,狗狗不干了,汪汪叫了几声,起身来追他。劲禅把毛巾举得高高的。狗狗一下一下地往他的身上扑,可着劲儿想重新把毛巾夺回来。
一人一狗玩得正高兴,一种说不上来的存在感,让劲禅蓦地转过身来,便看见雾莲盈盈站在一旁,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劲禅又惊又喜,觉得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我偷偷过来的,看看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我,我在给乒乓洗澡。”劲禅多此一举地回答着。
“我看见了。”雾莲看着他,觉得总算还有一个欢迎自己的地方,怔怔地有些想哭。
“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好。哎呀,房子里太乱了,你别介意。”
雾莲轻笑:“没事,你慢慢来。”退回到屋里,细细看他屋子里的摆设。其实除了一些居家必备的东西,就是他的画了。有些已经镶框,挂在墙上;有些则卷成一卷,堆在墙角。屋里毫无意外地发现画里的人物大多都是她,要不就是一些纯粹的风景画。
乒乓显然不满他要临阵脱逃。雾莲不时可以听到劲禅在那里哇哇叫:“别要水管子!乒乓,乒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要不就是:“哎呀别甩我一身水。小坏蛋,你要害我重洗了。”
劲禅走进屋里,乒乓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边。“呃,让我加件衣服。”劲禅双手抱住手臂,有些尴尬。
雾莲本想调侃他,但总觉得害羞。见自己正挡在衣橱前,于是走开退到一边。
“你转过身去。”劲禅不肯当着她的面换衣服。
雾莲“嗤”地一笑,“行啦。”转过身去免得两人都尴尬。忽然,听到重重“砰”地一声,随之是劲禅的呼痛声。“怎么啦?”雾莲急急问。
“太高兴了。不小心撞到头。”劲禅呻吟着道。
雾莲偷笑。“你当心一点。要不要帮你揉揉?”
“要。”劲禅答得理直气壮。三两下他套上一件棉汗衫,走到她面前。“这里。”他指指额角。
“你坐下。”雾莲推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帮他轻轻按揉额角。劲禅闭上眼睛,享受她的柔情对待。雾莲估计他多半在装佯,但这几天所有人都对她不满意,在这里受到欢迎,她就格外愿意对他好。
“你怎么哭了?”劲禅睁开眼,接住她掉落的一滴泪珠。
雾莲才发现自己没能忍住眼中酸酸楚楚的泪意。“不知道,就是想哭。”
“你怎么啦?”劲禅捧住她的脸,柔声问道:“你可以说给我听的。”
雾莲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劲禅却一把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嗳,我对你的眼睛最没抵抗力了,我实在见不得这双眼睛里透出一点点委屈或是难过伤心。”他轻叹,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眼睛。
雾莲在他的亲吻下苦的更凶,忍不住开始低低倾诉:“我没有做对什么事,不值得让人安慰。”
劲禅低喃:“胡说。”
雾莲抽抽噎噎:“真的。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我本来应该心平气和,应该柔和婉转。我本来想道歉,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看到其他人都在说我的不是,我突然气得发疯。我体内那个爱耍脾气、倔强莽撞的我跳了出来,凶巴巴,不肯低头,随意任性,希望别人都让着我。”雾莲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一直很努力长大。别人说我乖巧懂事,我很得意,所以装得更加起劲。我努力不做错事,努力成为大家想要看到的那个我。可是我很累。我今天想做个坏脾气的小孩儿。我不要讲理。我希望别人宠着我。我希望我做错了什么,有人摸摸我的头,说‘没事儿。以后做对就行了。’”她苦笑一声:“原来我从来没有长大过。我的心里住着的,始终是那个不想长大的小孩儿。”
劲禅摸着她的秀发,“没关系。你可以在我这里做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孩儿。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我会摸摸你的头,跟你说,‘没事儿。以后做对就行了。’”
雾莲哭一阵又笑一阵,嘟囔着:“你都快把我说哭了。”
劲禅“咦”了一声,诧异道:“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哭吗。怎么成我说的啦?”
雾莲终于“噗哧”一声破涕为笑,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