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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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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完年假回来的第一天,于夏晚就对着坐在她面前的赵汉卿瞪起了眼睛:“你这个财务经理是怎么当的?怎么早没发现这个问题?”
赵汉卿嘿嘿一笑,神情倒看不出有多紧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不,要不出这个事儿,哪能显得出你于大会计师的能耐啊!怎么样,算兄弟求你一把。”
于夏晚又瞪瞪眼,抓起桌上的材料翻阅着,摇头叹道:“赵汉卿,不是我说你,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和尚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几百万的税款,你倒是叫我怎么帮你。”
“八百万企业所得税,加上罚款还有滞纳金,连头带尾一千五百多万。夏晚,兄弟也不难为你,你只要帮着把罚款和滞纳金免了,这八百万的税我认缴,行不行?”
夏晚放下材料,看着赵汉卿:“赵汉卿,咱们话说在明处,我帮你去协调是可以,可能不能协调下来就另说了。还有,若是办成了这事儿,你们公司的咨询费明年……”
“涨涨涨,涨还不成吗?”赵汉卿眯起眼睛笑笑,“只要是办成了事,价码你随便说,我保证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夏晚点点头:“那好,我这就去给你找人。不过赵汉卿,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有财有势,这种事犯得着来麻烦我这个小会计吗?叫你们老总打几个电话约人家吃两顿饭不就都能搞定?”
“我就乐意来麻烦你。”赵汉卿趴在于夏晚的办公桌上朝她凑近点儿:“谁让咱们是同学呢,夏晚?”
于夏晚拎起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抵在赵汉卿的肩头把他推远:“我上辈子缺德事儿做多了活该这辈子有你这种同学。对了,蕾蕾托我跟你说一声,她看上你们公司新开发的楼盘了,想在那儿买房子,找你打个折。”
“行啊,这还不是一句话!”赵汉卿笑着坐回椅中,两条手臂搭在椅把上,修长手指交握在一起,“你呢,想不想买房子?”
“我有地方住,而且没钱,暂不想买。你们公司想赚我的钱,拜托多等几年。”
“好心让狼叼了。别说老同学不照应你,这回新开的楼盘套型不错,装修也很上档次,趁我现在还能拿到内部价,你也弄一套怎么样?我都想好了,咱俩买个门对门,将来万一有什么想法了就把墙打通变成一套房子,多省事儿。”
“嗯。”于夏晚戴上眼睛,“也是,再将来万一又有什么想法了就把墙再填回去,更省事儿。”
赵汉卿哈哈笑着顺手抄起薄薄的资料夹往于夏晚头上轻轻一拍:“你这种女人一没良心二没眼光,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你要把握住机会。”
“象你这种极品男人一旦跨进婚姻的坟墓还不知得伤了多少妙龄少女的芳心?我不做那缺德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得了,缺德事留给我做,你于大会计师忙你的正事儿吧。”
于夏晚点头笑着看赵汉卿摆出依依不舍的姿态来离开了她的办公室,长出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号码,用自己都觉得有些腻歪的语调轻柔地说:“王副局长吗?你好,我是华兴事务所的小于呀!怎么样,最近忙吗……”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车后座的于夏晚蹬掉高跟鞋,躺倒在了座椅上一声哀叹,开车的赵汉卿从反光镜里瞄了瞄她:“还行,知道说这话说明还没醉糊涂。”
“还有脸说风凉话!我遭这么大罪是为的谁?”于夏晚抄起高跟鞋往驾驶座丢去,赵汉卿哎哎叫着把鞋子又扔了回来:“我正开车着呢,你注意点儿安全!”
于夏晚躺着只觉得胸臆间更加滞闷,便一翻身又坐起来,按低车窗把头伸出去吹风。
这两年酒量锻炼得算不错了,酒桌上的小招数也学了不少,今天晚上连倒带偷带糊弄硬是消灭了一瓶五粮液,实打实灌进肚里的不会少于六两。于夏晚扯开脑后的发夹,随意用手趴拉趴拉头发,把下巴放在车窗上。
从黑暗虚空中吹来的风不仅能撩动头发,也能撩动心思,尤其是一些压在心底深处许久不敢触碰的心思。
赵汉卿又瞄她一眼:“怎么样,难受吗?”
“开你的车,我还挺得住。”
“你说你一个女人住那么远的地方多不方便?虽说是高级别墅区,可一个人要那么大房子干什么?依我说不如早点儿把它卖了在城里换一套,逛个街约个会啥的也方便。”
“住惯了,不想换。”
车离开大路往右拐,驶进了幽静的别墅区,于夏晚的房子在小区最东头的山坡下,一幢双联别墅的东边一间。
“还是想在周围邻居里头钓个金龟婿?嘿嘿。”赵汉卿下来打开后车门,于夏晚正满座儿摸鞋子套在脚上。
“钓你个头。哎我说赵汉卿,上回跟你说的咨询费……”
“又来了不是?我不都答应你了么,给!肯定给!”
“你的话我听着就不磁实,别给我耍嘴皮子功夫,要给就快,明天就把支票带来!”
赵汉卿好笑地把手撑在车门上堵着于夏晚的路:“什么叫我的话听着就不磁实?于夏晚,你可得把话给我讲明白喽。”
于夏晚伸手推开他,歪歪斜斜地跨出车门在包里翻钥匙:“还要我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
“我?我不就是一个痴情却屡被无情负的可怜人?”赵汉卿见于夏晚几次都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笑着一手扶住她一手帮她拧开大门,“你细数数,我被你拒绝多少次了?我这颗心啊,早被打击得拔凉拔凉的了!”
于夏晚拦住想要跟进屋来的赵汉卿:“到你那些红颜知已跟前去寻找温暖拯救你那颗拔凉拔凉的心吧,太晚了,恕不远送。”
赵汉卿抵住门,嘻皮笑脸地说:“反正已经凉透了不怕你泼冷水。夏晚,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吗?”
于夏晚打个酒嗝,眨了眨眼睛,门廊昏黄的灯光下,赵汉卿的眼光有一刻看起来十分明亮。她朝他做个鬼脸,坚决地把他推开,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第二天刚进办公室,助理沈元熙就笑眯眯地敲开了于夏晚的门:“于姐,孙总有请。”
于夏晚放下包,把车钥匙丢在桌上:“什么事?”
“好事儿呗。今天一开门就有天宇公司的人送了张支票来,老孙头一看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于姐,中午有没有大餐吃可就全看你的了!”于夏晚做了个OK的手势,笑着敲开了孙琨的门。
孙琨是于夏晚和赵汉卿的学长,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当地最大的一间会计师事务所从助理干到业务经理。手上有了充足的人脉后及时撤出,拉了于夏晚等当年的几个同学另起炉灶,几年经营下来他们这间事务所规模虽不大却有了长足发展,手上有不少过硬的业务。
果然孙琨一见于夏晚脸上就堆满了笑:“好你个于夏晚,不声不响放了个卫星,怎么着长本事了,瞒我瞒到现在,想给我个惊喜是不是?”
于夏晚坐下来:“还不都是孙总你栽培有方!对了,赵汉卿送了多少钱过来?”
孙琨把支票在她眼前晃一晃:“八十万。比去年整多了五十万。”
于夏晚一愣:“怎么这么多?我还准备着跟他开口要五十万,他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
“不会是娉礼吧!”孙琨跟他们都很熟,这几年也跟着赵汉卿后头敲于夏晚的边鼓。于夏晚接过支票皱眉看看:“老孙,我怎么总觉得这回的事情有点蹊跷,你说按照赵汉卿的业务水平不可能发现不了这种问题,他怎么会让我们事务所占了这么大一便宜?”
“什么问题?我还没细看。”
“就是天宇公司前段时间收购的一间国有房地产开发公司几年前的固定资产评估增值,提取的折旧在税前列支。最近这不正在税务局办注销手续的时候给查了出来。”
孙琨笑笑:“这还真不是赵汉卿的水准。这种问题应该在收购之前就全部解决的。”
“我也是这么想。”
孙琨摆摆手:“管它的!夏晚,反正我们收钱办事,并不是无功受禄,这也是你的劳动所得。跟我们帮天宇公司挽回的损失比起来,这五十万也只不过是个零头。你别想太多,赵汉卿那小子肠子拐几道弯我都知道,他这两年挂了个财务经理的头衔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学习不进步,这回只怕是一时疏忽,改天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夏晚点点头:“那好。我先回办公室了。”她站起来又坐下,“老孙,我来的时候可肩负着革命同志们的重托呢,怎么样,中午你请客还是我请客?”
“自然是我,自然是我!”孙琨朝她瞪瞪眼,“你就跟着起哄吧!”
周末在家的时候于夏晚总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现在虽说不象开头那两年忙得连家都没功夫回,可到底是快三十岁的女人了,精力跟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不能比,一个星期忙碌下来就指望着周末给透支的身体充充电。
于夏晚的家有三层,将近三百个平方,所有的装修都是她一手设计操持的,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风格,就连顶上的阁楼也颇费了一番心思装修成一间小书房,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看书写点儿东西。可现在除了她日常活动的客厅厨房卫生间和卧室,其实的房门都紧紧关着,隔上半个月才打开来透透气。
握着杯咖啡夹着本书,于夏晚趿拉着拖鞋走进门外那片占地约五百个平方的花园。当初买这幢别墅就是看中了它靠山的位置,原本花园只有二百多个平方,可是把山坡上的杂树全部清理整饬之后,花园面积扩大了一倍。山坡底下几株香樟树,树边用粗粗的实木搭了个秋千架,于夏晚最喜欢坐在这上头边喝咖啡边看书。
反正隔壁没人住,于夏晚放心地把客厅里的音响声音开大,听着远远传来的音乐声,适意地往秋千上一靠,她眯起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刚看了没几页纸就听见外头甬道上有汽车的声音。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赵汉卿还是朱蕾?夏晚抬头看过去,是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远远看起来车型很气派。那车拐了一个弯并没有停在她家门口,而是直接驶进了隔壁人家的车库。
这么说隔壁有人住了?她扭头看了看隔壁,果然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一荡一荡。于夏晚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件邋塌的格子睡裙就在外头晃荡,便端着杯子捧起书又快步走回了屋。
朱蕾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打电话给于夏晚,硬是把她薅出了门。朱蕾也是于夏晚的大学,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善于交朋友,这么多年转来转去身边始终是那几个同学。朱蕾的命比较好,家里有钱,在大学里谈了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一毕业就幸福地做了八月新娘,于夏晚还在做着将近三十岁的剩女,她已经是一对双胞龙凤胎的母亲了。
“你怎么舍得丢下家里那对祖宗出来骚扰我的?”周末的晚上停车是最头疼的事情,东转西转一大圈好不容易安顿好再跑到约定的地方,已经尽了二十分钟。朱蕾二话不说上来一个白眼:“每回都迟到,不带你这样的哈!”
于夏晚上去做势蹲了一个万福,嘻笑道:“才迟了一小会儿而已,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这一回嘛!”
朱蕾鼻孔朝天:“看在你快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份上,本宫姑且放你一马,就先革了一个月的银米。”
“你个资本家,这么恶毒!”于夏晚哈哈笑着上去搔朱蕾的痒,朱蕾一边笑一边沉脸挡住:“打住打住,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商场。于夏晚现在虽说收入颇丰可毕竟是工薪阶层,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资本,朱蕾则管不了那么多,有用的没用的每回都买上一大堆。两人径直来到了六楼童装部,看着朱蕾给自己的一对儿女精心挑衣服的样子,于夏晚心里也觉得生出了一丝柔情。买了两套衣服,又下到四楼男装部,朱蕾去取了丈夫修改的西服,一边等小姐去结账一边说:“这个牌子的西服都是手工制作的,价格也算合理,我有贵宾卡还能再打个八八折,怎么样,给赵汉卿捎上一套?”
“给他捎衣服干什么?他又不缺衣服穿。”
“他是不缺衣服穿,可你缺个男朋友啊亲爱的!”朱蕾一点儿不给面子,当着销售小姐的面就大大咧咧地说于夏晚暗暗捣她一下:“我就是再缺也看不上他那样儿的,别污辱我的品味了!”
“装,再装!”朱蕾从鼻子里哼一声,接过小姐递过来的□□和衣服,“别怪我不提醒你啊,某人再过两年可就是奔四的人了,现在可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时候,有赵汉卿这样的算不错了,你得过且过吧。”
“什么得过且过,我又不是寒号鸟。”
“现在还有个赵汉卿跟在你屁股后头,再过过我看你就真的只能自己一个人干号了。”
于夏晚好气又好笑地打朱蕾一下:“赵汉卿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朱蕾嘿嘿笑:“可不是,又让你看出来了。他答应卖房子的时候给我打折,每平方便宜五百块,我能省小十万块钱呢。”
“你就这么眼皮子浅?”于夏晚挤眼哧笑,“十万块钱还不够你买块手表的,这么就被他收买啦?”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有家有业的,我也得省着点儿花不是?苍蝇爪子也有肉,能省得省吧。”
于夏晚拎过衣袋往电梯走,朱蕾跟上来:“说真的亲爱的,你真看不上赵汉卿?他就是得瑟了点儿,别的也没什么大毛病,你也忒挑剔了。还是……另有所图?谁啊,看上谁啦?”
于夏晚扭头朝她呲牙:“我啊,我倒真是看上一个男人。”
“谁?谁啊?”
“我看上你家杜明衡了,怎么样,要不咱来个二女共侍一夫?”于夏晚皮笑肉不笑,朱蕾不吃她这一套:“好说好说。姐妹如手足老公如衣服,你看上了就尽管去勾引,最好让我捉奸在床,我轰轰烈烈跟他打一场离婚官司把所有的家产谋夺到手,到时候你得人我得财,咱们两不干碍!”
正说得热闹于夏晚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正是杜明衡,便笑着朝朱蕾晃晃手机:“看吧,真被你捉到了,你家亲爱的明衡给我打电话呢!”
按下接通键,杜明衡有些焦急地问:“夏晚,蕾蕾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是啊!”于夏晚了然的笑:“她该不是又没听见电话响吧。”一句话提醒了朱蕾,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有七个未接电话,她接过于夏晚递来的手机:“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于夏晚看朱蕾的脸陡然变色,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啦蕾蕾,出什么事啦?”
朱蕾慌忙收线把手机还给于夏晚:“我得赶快走了,妙妙的腿让水烫着了,正在医院呢。”
于夏晚一听也急了:“严不严重?哪家医院?肖肖呢,他没事儿吧。”
两个女人冲到停车场各自取了车开到市立儿童医院,穿过闹哄哄的大厅冲到急诊室,一边的观察室里杜明衡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女儿在安抚。朱蕾跑到女儿身边接过来,紧张地上下审视:“烫着哪儿啦?啊?”
杜明衡向跟着来的于夏晚点点头:“小腿上烫着了一块儿,已经包扎好了。”朱蕾心疼死了,抱着女儿轻声安慰:“妙妙勇敢,妈妈在这儿。”
护士拿着一包药进来:“杜惟妙?这是口服的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一袋,用温水冲服。回家以后伤口千万不要沾水,明天再来换药。”
离开医院,他们夫妻两个和保姆一起抱着孩子回家去了。于夏晚进了车才发现刚才拎着的西服和童装都丢在了自己车上。
电话又响,这回是赵汉卿。
反正出来了,于夏晚便答应了赵汉卿晚上共进晚餐的邀请。约的地方是在一间叫云顶的餐厅,餐厅在某五十层大厦的楼顶。赵汉卿已经到了,挑了个视野很好的位置,正对着一城繁星样的灯火,远远还能看见江面上的桥。
“我又不是请不起你,每回都吃这个,你还没吃够?”按着赵汉卿的话说,于夏晚是个有些偏执的人,每回到餐厅里点的都是一份最便宜的铁板牛柳饭。于夏晚一边吃一边摇头笑:“没吃够,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赵汉卿无奈地笑笑,端起手中的杯子递给她:“红葡萄酒配铁板牛柳饭,这倒别致。”
于夏晚不解风情地推开:“有可乐吗?我不爱喝这个,酸不溜叽苦不拉兮的怪味儿。”
“于夏晚,我真没法儿说你。”赵汉卿抿了一口酒,把脸转向窗外的夜景。
他看得有点久,于夏晚咽下一块滑嫩的牛柳,顺着赵汉卿的视线往外看:“我说,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赵汉卿没有转回头来,他静静看着,轻声说道:“我觉得,从这个位置看下去,虽然自己高高在上,却有一种沉没的感觉。”
于夏晚伸手在他面前招招:“说什么呢,听不懂。”
赵汉卿回过神来也抿嘴笑:“说实话我也不懂,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来的。”
“谁这么有哲理?”
“公司的大老板。”
“看不出来!就他那样的?还真没看出来。”
“不是他。是真正的大老板,昨天刚从美国过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新宇集团的总经理秦捷。”
于夏晚笑得有点噎,灌一口可乐冲下去:“没听说过。”
“人家就那么出息,年纪比你我还轻就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于夏晚,你就光知道喝可乐光知道气我,你惭愧不惭愧?”
于夏晚放下可乐,转脸看向窗外。
沉没的感觉?
他已经知道什么叫沉没的感觉了吗。
周而复始的星期一,周而复始的工作,周而复始的忙碌。于夏晚休假的时候孙琨接到一个大案子,某国有大形仓储企业改制审计。这个案子虽然收费不高,却是市政府某厅局下属企业改制的第一家,要是合作得愉快,后头跟着来的改制审计业务怕不要让孙琨数钱数到手抽筋,所以孙总同志亲临第一线督战。于夏晚正好手头没事,被安排负责这项工作。她带着几名同事忙了整整三天,第四天临近午餐的时候接到孙总的电话,说天宇公司新拟定的投资计划有些财税方面的问题想向他们咨询一下。放下孙琨的电话于夏晚又给赵汉卿打了一个。
“我是你们的财务顾问,拜托你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联系好不好?”
赵汉卿笑得无辜:“好心没好报了不是?我给老孙打电话可是说了你一大通好话,让他意识到你的重要地位。”
“去你的。说正经事,咨询什么事儿?要我什么时候到?”
赵汉卿沉吟了一会儿:“现在也是午饭时间了,要不我马上来接你。”
“算了,我手边还有点事儿没了,这样吧,下午上班的时候我直接到你们公司去吧。”
“那也行。”
投资计划?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听他说有什么投资计划?于夏晚想着,站起来跟同事一起去吃午饭。
天宇公司是本地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当然办公大楼也十分气派。坐电梯上到十五楼财务部,于夏晚熟门熟路地敲了设赵汉卿的门。赵汉卿已经虚席以待,桌上也泡好了于夏晚惯喝的咖啡。
“什么投资计划?说来听听。”于夏晚把包放下,拿出记事簿和笔看着赵汉卿,赵汉卿笑笑:“别一上来就这么认真的架势,也不是什么成熟的计划,只是有点儿打算。”
“什么样的打算。”
“我们公司新近看上一块地,想买来开发一个高档楼盘,问问你的意见。”
“老兄!”于夏晚转转手上的笔,“我是你们的财务顾问,并不是投资顾问,我没意见。”
“可是这块地就位于你现在审计的仓储公司。”
于夏晚抬起眉毛:“你什么意思?”
赵汉卿把咖啡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这个……我们和仓储公司的现任领导已经有了意向,一旦改制成功他就把土地转让给我们公司。只不过他提了点小小的要求,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们公司的经营手段我不想讨论。”于夏晚合上记事簿,“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那边儿还有活要干。”
“先别急,夏晚。”赵汉卿笑着看她,“你听我把话说完。”
“快点儿说。”
“你知道的,这次他们公司改制由你们事务所审计,你审出多少他就得出多少钱,说起来好听是国有企业,其实不过一个烂摊子,帐面上也都是些不良资产。”
于夏晚挑起眉毛看他:“你这些话对老孙说过没有?”
赵汉卿笑而不语,于夏晚轻声笑了笑:“赵汉卿,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职业操守也拿出来当成你们公司做生意的筹码了?”
“夏晚……”
“这话只当我没听到过。赵汉卿,你另想别的办法吧。”
“夏晚,你听我说。”赵汉卿见于夏晚仿佛是动了怒,急忙绕过办公桌拉住她的手,“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听不听还不全在你,至于跟我生气吗?”
“是不至于。”于夏晚抽回手来低头收拾东西。
“夏晚。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事情牺牲你的利益,你要相信我。”
于夏晚扣上包,抬起头来:“我先走了,如果有别的事咨询请打我手机,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夏晚。”
于夏晚没理他,径直出了办公室进了下行的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于夏晚看着不停跳动的鲜红色数字屏。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于夏晚长出一口气跨出轿厢门,往左转就是天宇大厦高大富丽的大堂。
一群人刚进转门向电梯走来。于夏晚穿着板正的黑色套装,拎着黑色装资料的大皮包,脸上还有一点僵硬的神色,突然就看见了秦捷。
秦捷显然也看见了她,却没有露出一丝两个人认识的表情,就从她身边走过去,停在了离她不远的电梯门前。
他的个子什么时候也长得这么高大了?于夏晚只觉得一个寒浸从心底里打上来,两只胳臂上的毛孔触电一样耸起。她想回过头去再仔细看一眼,为什么她有种错觉,刚刚走过去的不是秦捷,而是秦浩?
一个下午她都有些昏昏谔谔。沈元熙看她脸色不对,几次提出来让她早点儿回去,于夏晚都婉言谢绝,直到晚上九点多钟加完班才开车回家。
老远就看到邻居家里的灯光。于夏晚还真有点不适应,她愣愣地站在自家门口朝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拧开门,也不开灯,踢掉鞋子光脚走到沙发倒头躺下。
一个秦捷已经让她手足无措,要是秦浩来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和五年前一样除了哭还是哭,让自己陷入最卑微最可怜的境地?沉没的感觉。姓秦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听着都觉得别扭。他们最擅长的不就是生生把活人按进绝望的深潭里,再看着她挣扎着慢慢淹死?
于夏晚一夜无眠,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赶到仓储公司坐在了办公桌前。
忙活了一个星期结束了现场的工作,杀回办公室又连加了几天的班,把审计报告的初稿交到了孙琨的手上。孙琨翻开大致一看,迟疑着抬头看于夏晚:“夏晚,你这……”
于夏晚在不违背自己职业操守的前提下还是尽量如了赵汉卿的意。她朝孙琨点点头:“你先看着,我出去了。”
孙琨有些讪讪地哎了一声:“夏晚,这个……也忙了这么些天了,要不今天就早点儿回去休息休息?”
“还有一摊子事儿。”于夏晚其实并没有那么清高,这一行做久了,什么时候该妥协她拿捏得很准。
好几天没按时下班了,于夏晚打算趁着有空到朱蕾家去看看那一对宝贝。杜惟妙、杜惟肖。这个名字还是她当时给起的呢,想想颇为得意。拐到附近商场儿童部买了两样玩具,男孩是一个停车场的模型,女孩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布娃娃。两样东西都不重,可都很占地方,尤其是停车场模型,方方正正一个大盒子,抱着嫌宽拎着嫌长,好不容易鼓捣下楼,于夏晚才发现自己的失策。她那辆别克的两厢HRV没有后备厢,这么大一玩艺也塞不到车门里去,这可怎么是好。
旁边有喇叭响,看过去是坐在车里朝着她坏笑的赵汉卿:“怎么啦?要不要帮忙?”
“还是你的车舒服。”于夏晚双手抱胸,看着赵汉卿把盒子放进后备厢。
“我不光车舒服,人也舒服啊!”赵汉卿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我车先去,一会儿送你回来拿车。”
“算了,跑来跑去的麻烦,咱们各开各车吧。”
在朱蕾的盛情挽留下,两人留下吃了晚饭。妙妙的烫伤已经结痂,小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满屋子乱窜了。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已经八点半,到小孩子的上床时间了,于夏晚和赵汉卿告辞,在朱蕾贼眉鼠眼的暧昧暗示中离开。
赵汉卿的车是一辆中规中矩的黑色帕萨特,旁边伏着她静静的蓝色HRV,夜色里看来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意味。
“这就回家,不跟我再去找个地方坐坐?”
于夏晚连连摇头:“你坐你的吧,我累一个星期了,赶紧回去睡觉去。”
赵汉卿挠挠头:“那好吧,我正好也有点事没干完,回公司再加会儿班。你路上慢慢开。”
“好意思叫我慢慢开,谁一年曝光十八次?”于夏晚打趣,赵汉卿嘿嘿笑着帮她开了车门,看着她坐进去打着了火。
开出来老远,倒车镜里还能看到赵汉卿张望的身影。于夏晚抿了抿嘴,把视线移到了汽车的正前方。
无聊,听广播。放的是一首老歌,天使之城的主题曲。于夏晚很喜欢这部电影。
I would rather have had one breath of her hair,one kiss of her mouth,one touch of her hand than an eternity without it.
尼古拉斯凯奇深情款款的这句对白一度让她落泪不止,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眼泪真不值钱。
包里手机响,一手开车一手拿起来听,赵汉卿的。
“有件事,夏晚。上回你帮我们公司解决了大问题,公司的老总觉得光是咨询费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擅自做主给你买了点东西,你千万收下。”
“你胡闹什么。”
“不是,夏晚。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赵汉卿说着收线。于夏晚觉得不对劲,立马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包一看,不知他什么时候塞进去一个方盒子,拿出来一看包装上头三个字“周大福”。
于夏晚没打开盒子,调转车头往天宇大厦的方向开。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小堵了一会儿,到天宇大厦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钟了。天宇大厦一共三十五层,并不全是天宇公司办公使用,大部分楼层都租给不同的公司,所以楼下的保安并没有阻拦,于夏晚直接进了电梯。
白天人声鼎沸的大楼晚上变得十分安静,电梯轿厢里虽然灯光明亮,可电梯运行时的声音还是让人有些紧张。于夏晚紧盯着数字屏。
一,二,三,四,五……
大公司的薪水虽高,可活也不容易干,财务部的大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孩在加班。他们认识于夏晚,开门让她进来,可都说没有见着赵汉卿。于夏晚看了一眼他的办公室果然是黑的。没办法,只好离开。她等着电梯,拿出电话拨赵汉卿的号码。
电梯来了,她举着手机跨进去,习惯性地往数字屏上看。十五、十六、十七……怎么?这才发现楼上有人按了电梯,她没注意看指示键就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十八楼。门打开的时候电话正好接通,赵汉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夏晚,什么事?”
电梯门外,站着面沉如水的秦捷。
她盯着秦捷,脑中某一部分又开始缺氧,根本没听见耳边的任何声息。只有那双跟他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都没有动作,门又缓缓关上,秦捷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她有些歉然又有些释然地看着他。可是秦捷突然地一伸手,电梯门在他修长的手掌上夹了一下,又缓缓打开。
他一步跨进来。
看着她。
“好久不见了,夏晚姐。”
电梯的门再度关上。狭小空间里,只有他和她静静对立着。于夏晚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咽了口口水,时隔这么久,面对秦家人,她还是不由自主觉得害怕,他们太擅长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看着别人颤抖流泪被他们视为乐事。
“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秦捷笑的时候嘴有点歪,这个习惯居然也跟秦浩一模一样。于夏晚飞快地把视线移开,把侧脸完全暴露在秦捷的眼前。
“跟我这么生分,夏晚姐?”秦捷笑的声音很好听,他突然抬手撩起于夏晚左额上的头发,于夏晚惊跳着避让开,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那道伤疤。”秦捷的手掌在电梯里明亮灯光的映照下洁白修长,象是一双艺术家的手。他丝毫没有觉得难堪地把手收回去:“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于夏晚的声音有些尖厉,她喘了口气,“早不疼了。”
“夏晚姐,”秦捷走近一步,森林般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她压得动也动不得,“怎么你……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于夏晚求救般地看了看数字屏,发现数字还停留在十八层,原来两个人都没有按向下的数字键,电梯一直停在那里。她从秦捷的身边侧过身去想按键,手却被他从半道上截住,握在了掌心里。
“如果不是怕,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心虚?”
“心虚?”于夏晚抽了三次才把手抽回来,她退靠在电梯壁上,盯着秦捷,“我为什么要心虚?应该心虚的似乎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秦捷笑意盈盈。于夏晚却太了解他们兄弟俩,越是笑得轻松就越是怒得彻底。可她突然恼怒于自己的不知所措。自己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受了伤害吭都不敢吭一声的懦弱女人,已经被他们逼得抛弃了拥有的一切,就算这辈子真的欠了他老秦家什么,她也应该算是连本带利还清了。
于夏晚微笑:“你如果执意认为我是心虚害怕那也随你,我无权左右你的思想。”
“夏晚姐……”
“别叫我姐,秦先生,几年不见,我们其实已经是陌生人了。我当不起你这么亲密的称呼。”
秦捷眉梢一挑,颇有点意外地看着于夏晚,深深一笑:“这么晚了,到公司来做什么?”
周大福的盒子就静静躺在于夏晚的包里,她撇过眼睛:“来找人。”
“赵汉卿?”
“我要走了。”于夏晚不想掩饰语气里的不耐。秦捷不是不识趣的人,他回手按了一楼,电梯开始嗡嗡地向下运行。汗水立刻从于夏晚的掌手涌出,她神经质地把视线转向电梯数字屏,可那个鲜红地、不停跳动的屏幕却被秦捷长大的身躯挡住,她下意识地侧侧身子,去找那个让她安心安宁的东西。
秦捷颇耐人寻味地嗯了一身,闪身让开:“你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坐电梯的?”
于夏晚脸上微黯,握紧包带子不发一语。电梯停在一楼,秦捷先跨出去,转身等她。于夏晚擦着他的身边快步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当当作响。走出大厦,被夜风一吹,于夏晚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她拿出钥匙往车的方向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看,秦捷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看着她笑。
他……
于夏晚唾弃自己的善意,走出两步,终于还是不忍心,扭头向秦捷走去:“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一辆黑色奔驰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停在两个人的身边。于夏晚握握拳,怎么忘了他的身份?这样金娇玉贵的公子哥,即使不会开车,总不会连司机也请不起吧。
她调头就走,车驶离停车场的时候,秦捷那辆奔驰就跟在她后面,响亮地按了两声喇叭,箭一样超了过去。“有钱了不起啊!他奶奶的!谁的车没喇叭!”于夏晚大力往方向盘上一拍,小HRV不负所望地尖叫起来。
出城往东一直开,渐渐远离城市灯火的喧嚣。她今天开得很快,有点急于回到家里去。
拐下大路,进小区,再拐起到自己家的甬道。该死的,一辆黑色奔驰堵在了进车库的路,于夏晚把头从车窗伸出去,看了看黑车,又看了看隔壁家二楼漆黑的窗户。
喝凉水都塞牙缝,连你也来欺负我。于夏晚咕哝着跳下车看着奔驰车尾那个圆形三角的标志,有踹上一脚的冲动。她气呼呼地往隔壁家走去,经过奔驰车边,车门突然打开。
“又见面了,夏晚姐。”
秦捷推开车门,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条腿收在车里,一条腿长长地踩在地下。
“你……”于夏晚愣住了,她盯着他足有一分钟才明白过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夏晚姐,既然已经是邻居了,怎么着也得互致一下问候吧,你不是从小就告诉我做人要有礼貌么?”
“秦捷,我已经按着你们的意思远远地躲开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何必这么剑拔弩张?故人重逢不应该是喜极而泣的么?夏晚姐,这些年你的脾气倒是见涨。”
“我的脾气不用你秦公子管。你把车让开,我要回家。”于夏晚话说完突然想起秦捷不会开车,她嗯了一声又说道:“司机呢?要不把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秦捷轻笑着关上车门,用遥控打开车库门,随即发动了汽车。于夏晚被奔驰车发动机的声音吓了一跳:“秦捷,你别胡闹,快下来!”
秦捷按落车窗看着她:“夏晚姐,几年不见,你以为我还不会开车吗?”
“可是你色盲,怎么开车。”于夏晚还记得,秦捷从小就是红绿色盲,秦伯伯怕他出危险始终不让他学开车,刚满十八岁时的秦捷因为没办法考驾照,整天围着车库里几辆车抓耳挠腮。可眼前的秦捷熟练地把车开进了车库,那架势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秦捷又按下车库的门:“早就会了,大哥教的,只是一直瞒着爸爸和你。”
于夏晚不说话,她不想跟别人谈论这两个人,尤其不想跟秦捷谈论。牵扯到的所有人里,秦捷应该是最无辜的一个。她苦笑着走向自己的车。
“夏晚姐,毕竟也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你就不想问问大哥的消息?”
他的消息?新宇集团这些年致力开拓北美市场,他应该在美国过着幸福的生活吧。也好,有一整个太平洋隔着,她才能安安生生地过了五年日子,她没有勇气把好不容易求来的平静生活当作代价去换回他们的消息。只要大家都过得好,不就行了?
“秦捷。”站定在他面前,于夏晚昂起头,他的个头应该比秦浩还高,“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过去就都过去了,现在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彼此能不能不再打扰?”
秦捷一直在微笑。他足比于夏晚高了一个头,垂下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看样子,你现在过得很好。”
于夏晚深吸气:“托你的福。”
“在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之后,你居然能生活得这么惬意?”秦捷笑出了声,他薄薄的嘴唇弯成优美的曲线。
一团糟?你们只不过是一团糟,却不知道别人又是堕进了什么样的地狱?永远有理由来诘问的,只是那些最虚伪的人。于夏晚看着秦捷英俊的笑脸,努力让自己的身躯挺直:“我的生活轮不到你来质疑。”
“轮不到我,那谁又有这个资格?”秦捷欺近。
他的气息太来势汹汹,于夏晚抵挡不住,转身往自己家走去。车库门上的灯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打在她脚边。
“于夏晚,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会结束国内的大部分生意跑到美国去一呆就是五年?你就不想问问,既然已经走了五年,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于夏晚站在自家院门前才想起来包还丢在车上,她快步走到车边开门取包拿钥匙。可是秦捷的声音听起来竟是莫名的凄怆,她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一拍。
这幢双联别墅两家的院墙是一道低矮的铸铁栏杆,栏杆边栽着两株红色夹竹桃,现在正值夹竹桃的花期,浓绿的树荫里全是绚烂燃烧着的夹竹桃花,即使在夜色里也有种灼痛的感觉。
“你就不想问问……”
“我不想问!”于夏晚停住,看着离她最近的一枝夹竹桃,“我不想问。如果有可能,我但愿不认识你们。秦捷,你在面对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一副债主的模样,我于夏晚是亏欠你们秦家,可你们秦家也亏欠我,你们失去的不过是金钱,总有再挣回来的一天。我呢?我失去的是什么?我父母的性命,你要用什么来偿还?”
“呵呵。”秦捷笑着走到院墙边,随手摘下一朵夹竹桃,“不如,以命抵命?”
“你说什么疯话!”于夏晚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向右边一拧,门应声而开。
屋子关了一整天总有点湿闷的味道,仿佛是想忘忘不掉、想冲冲不出的往事。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包裹过来,缚住四肢。于夏晚跨进家门,反手用力一甩,把秦捷和清新干净的空气全部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