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霜树

23、诀别就在初遇时

　　他渐渐走近了，站在翩鸿和我面前，扬起眉梢，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挂在嘴边，低沉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就知道你躲到了这里。”
　　看着他没有笑意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和翩鸿是认识的，而他那身扎眼的描金红袍正是属于今天这座府第主人的颜色。我静静地往旁边退去，他却开了口，“翩鸿，这位是？”我尴尬地止住了脚步，站在亭子口等待着他们两个人开口。
　　翩鸿只是看着他，却并没有开口说话，眼里渐渐泛起了水光，看着那人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嘴唇，我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曾经粉碎了几颗爱他的心。那人却开口了，“翩鸿，既然是来祝贺的，就应该在别院里热闹，乱跑什么！”
　　翩鸿猛地站了起来，“你就不觉得于心不安吗？”
　　平江王微微一笑，斜斜的靠在亭柱上，“我有什么于心不安的？”
　　翩鸿美丽的杏眼霎时红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平江王嘴角扯起一抹不屑，刺眼的利害，“知道了就赶快回去吧！你不担心闲话我还担心呢。”
　　我看着翩鸿，她瘦瘦的身躯裹在宽大的衣服里，可是，丝缎的布料在不停的颤抖，她该是怎样的心痛啊？
　　翩鸿抬起眼，泪光点点，“你怎么这么狠心，当初，当初你不是这样说的。”
　　平江王挑了挑眉，颇为不耐的说，“当初，我怎么不记得。女人真是麻烦，随口的话也信。”说着这话，甚至连翩鸿看也不看。
　　翩鸿再也承受不住，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泣不成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我突然一阵阵的厌恶，父亲的绝情再次涌上心头，纵使美丽如母亲，高贵如翩鸿，在男人们眼里，也不过是一步棋，一件可以抛弃的旧衣服。突然，他却转过眼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你呢，怎么也一起过来了？王弟也真是放心得很。”
　　我看着他，火气一阵阵的涌上心头，却也含着一丝诧异，他知道我是谁？也对，他们哪个王府里没有几个眼线，连这点事儿也不清楚地恐怕只有仲苏那个傻瓜了。不想理这个无耻的男人，我拉起翩鸿的手，“我们走。”翩鸿却像失了力气一样，身体根本没有挪动。我拉着翩鸿，再一转身，平江王却堵在了我面前，“怎么，你不回答本王的话？”我不想抬头，想绕过他，他却也跟着又堵在了面前，我抬起头，“你想怎么样？”
　　他却笑了，“我不想怎么样。”
　　我也生气了，“不想怎么样就请放过翩鸿和小女子吧，我们可入不了您的贵眼。”
　　他站直了身子，却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倒是挺入我的贵眼的。”
　　心里咯噔一声，看向他的眼睛，却是含着笑意。
　　我很卑贱，可是我也是人，怎么能这般轻佻。我握紧翩鸿微微发抖的手，“王爷，请您自重。”
　　他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自重，自重值几两银子？”
　　我觉得自己的掌心在渐渐出汗，翩鸿却反握住了我的手，“你连她也不放过，可真是多情啊！”
　　在看翩鸿，脸上已是凌厉之色，别有一番气势，虽然还是眼含泪水，却已不见了脆弱。
　　平江王看了一眼翩鸿，“这才对嘛，我还以为那个高傲的丫头已经死了呢。”脸上也不见了刚才的轻佻，而是一幅关怀之色。
　　翩鸿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平江王却笑了，他看着我，“清眉，你到那边等我们吧。”
　　我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了，再看看翩鸿，她也是一脸恳求，我便挪了步子，慢慢的向远处走去。没有再看他们，背转身，我看着天空，却是愈发晴朗了。
　　不多大会儿，平江王便和翩鸿走了过来，平江王依然挂着那幅玩世不恭的微笑，对我说，“翩鸿在你们府里多亏你照应了。”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表情最合适。他又说，“你们早些回去吧，毕竟，她在我府上，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我行了个礼，和翩鸿快步离去。
　　只是，那之后翩鸿没有再哭，低着头，一直不知在想着什么。
　　隔天，季俞难得没有出门，下了早朝就来了西厢，很少在清晨看到他，我心里也有几分喜色，他却没有什么笑容。我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怎么有空？”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冰冷，“你还敢问我？”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了？”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你还敢顶嘴！”
　　“我怎么了？”我有些不高兴，“就算要怪罪人，你也得给我个理由啊！”
　　“你昨天和翩鸿去哪儿了？”他看着我。
　　我愣了，他怎么知道的？“能去哪儿啊？你不是让我陪翩鸿去平江王的婚宴吗？”我有一丝不安。
　　季俞冷冷一笑，“看来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我硬着头皮，“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好好，你可真是好。”季俞的眼神更加阴沉。
　　我咬着牙，他再怎么也是皇亲国戚，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妾和以前的情人见面，这口气恐怕怎么也咽不下去，绝对不能说。就算别人告诉他，只要我不承认，他总不是十拿九稳，只是，哪个人背地里告诉他的呢？
　　季俞盯着我，并不说话，我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直冲脑门。他看着我，我便也回看他，这种时候，决不能输了气势。可是，为什么看不懂他的眼神呢？从前，他的眼里总是有着阳光的颜色，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再也看不到朝气，在那双赤褐色的眸子里，我只能看到一层有一层浓重的雾气，偶尔，那双眼睛里会闪过一缕光彩，只是那缕光彩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人还猜不透其中的情绪就已经消失不见。
　　季俞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真是一点儿也不怕我。”
　　我看着他，“为什么要怕你？”
　　季俞的脸色变得和缓，“也就是我，你这个脾气，要是给了别人，还不让人折腾死。”
　　我仰着脖子看着他，“谁让你倒霉呢？”
　　他却笑了，尽管只是一丝淡淡笑容，却仿佛让我看见从前那个带着光明微笑的季俞。
　　可是他又扯紧了嘴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清眉，想害你的人不少，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不解的望着他，他接着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昨天和翩鸿去见平江王。”
　　我暗暗叹气，还是被他知道了。
　　季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不是不明事理，怎么能跟着翩鸿乱来呢？”
　　我无语，沉默半晌，“我只是觉得，说清楚也好。”
　　季俞叹了一口气，“那你也不该骗我。”
　　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我只是，只是不想伤害翩鸿，不想伤害他罢了。
　　他看着我，“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季俞，其实，他已经很宽容了。
　　季俞站起来，“我去翩鸿那儿一趟。”我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走到院门口，他顿了顿，说，“你以后要是遇了平江王府的事就推了吧。”
　　我“嗯”了一声，季俞这是还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