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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血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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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廉亲王福晋时,廉亲王府里梅花开的正盛。她穿的素净,一身珍珠玉色锦服立在亭子前等着我。廉亲王福晋长了一双执拗的眉,在单眼皮双眸上静静纠着。身旁一个侍女下人都不见,亭子里火炉上铜壶的水开了,白色蒸汽顶的壶盖叮叮作响。
她也不管,就在那水汽缭绕中望着一边赏梅一边走来的我。
“杜真人喜欢,尽摘些回宫。”见我一路赞叹着走来,她淡笑说道。
“没有生命的花还有美感吗?”我笑迎过去,在她引领下入座。
“杜真人说的是。”她看看我身后满红、兰汀二人,白皙的手微微晃了晃。片刻,廉亲王府的管家恭敬站在亭子外。“给两位打赏,带下去好生招呼。”满红汀兰看了我一眼,在默许下离开。
廉亲王福晋如脂玉滑嫩的双手亲自为我沏了碗茶,微微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被摘下的梅花是死的,这梅花花蕊上采集的雪水却是活的。”
掀开盖子,还没有尝就知道她所言不虚。白色水汽卷着似有似无的梅花淡香从鼻息间飘过,须得稍稍用力才能采吸得到。
我从来都是喝水就行的那类人,各种各样的水,只要干净就好。玄烨曾试图影响我喜欢上繁复的品茶艺术,可那是我六十多年养成的习惯,始终改不过来。胤禛更省力,根本不曾有过改变我的念头。一时间,我有些惶惶然,生怕辜负了廉亲王福晋这素玉茶盏的款待。
“把话递进破尘居也不容易,福晋直言无妨。”
“杜真人,今日谈话能否仅限于你我之间?”
我很直接的告诉她:“不能。”
这回答扰乱了廉亲王福晋的思路,她只能以沉默掩饰内心的措手不及。
她以为我手中可以随意进出紫禁城任何角落的合符怎么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讲,胤禛的眼是我的,我的耳朵是胤禛的。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下,就留下些诚实的默契。我们恨着同样的人,那晚眼睁睁看着玄烨死去的人,包括我们自己。
一盏茶在冰冷空气中很快冷却,我终是辜负了这素玉茶盏。
“该回宫了。”
“等等。”她唤住我,急切迫出一句话:“皇上要咱们怎么做才能放过?总有个限数吧。”
想什么呢?胤禛连自己都不放过,怎么能放过你们?
“福晋。”我停住脚步,望着远处一片零落的梅花花瓣。“您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想到她最后被胤禛一道圣旨判了休弃的结局,我突然间失了赏梅的兴致。
回宫的路上我突然很想去畅春园看看。
这里已经被封弃,除了看园子的守卫冰冷的没有一丝温暖。他们不许我进去,我也不坚持,就立在宫墙边发呆。
耳边好像满红大喊了几声,等我愣过神来发现眼前一片大雪纷飞。
不是天在下雪,而是地面的积雪被人搅上了天!许多黑色人影红色人影纠缠着,银色刀光剑影比雪花还要刺目冰冷。刀光飞窜着朝我刺来,却一次次被红色影子化解开。
腰间猛然一紧,我被人拥住高高跃起。那股藏香如此熟悉,我惊唤:“楚阳?”
楚阳托音没有理会我,叽里咕噜对缠斗中的红色身影说着什么。他用了藏语,我听不懂。而后,被他带走的我清楚看到雪地里玄黑凶器卷向一个黑衣人。像鸟笼一样的凶器离开时黑衣人已没了头颅。血滴淅沥落下,跌在雪地里如同廉亲王府的红梅般夺目。我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压下心头的恶心,哇一口吐了出来。
没一会儿他步伐慢了下来带着我躲到东直门外娘娘庙柴房里。傍晚光线昏暗,香客早已散去,钟声响了几响后四周沉寂下来。
“真人没事吧?”他放开我的时候,腰间忽然泛起凉意。下意识摸去,粘滑稠湿。我毫无痛感,自然是他受了伤。
见我摇头,楚阳托音面色缓和下来。
“你受伤了。”我看他腰间仍在渗出液体,脑海中不由联想到那滴血的鸟笼子。“原来,大师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
对我的讥讽他不予理会,只是解下腰带在腰侧伤口上紧紧绑缚。
是谁要杀我这件事我懒得想。神志却被胤禛不到一年时间就建立健全了隶属于自己的特务暗杀机构惊的一片空白。
楚阳托音的属下找到我们已是冷月中天。回到养心殿,平日里早就黑暗一片的宫殿灯火通明。
胤禛看了我半天,对腰际斑驳的血迹皱眉不已。
“别皱了,最起码我的脑袋还在。”
说完,我吐了,一吐就是三天。御医们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