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遍是桃花水》富贵山庄

12、脱身

　　十二

　　丁娇俏从进来后眼神便一直盯着净水身上，净水听她这样说，点头道，“师妹说的是。”说罢走过去同他们三人站成一线，四人并肩在一起，忽然想起从前，心中都颇不平静。丁娇俏忽然惊呼一声，“飞觞，你在那里干什么？！”清风看着他也很是奇怪，净水道，“那不是飞觞，师妹，那是魔君座下第一战将飞墨，当年花四的流光便是毁在他的手上，你们怕是被他蒙骗了。”

　　云五听到脸色一白，望向飞觞，“是你？”丁娇俏和清风都大吃一惊，“竟然……”

　　飞觞面有愧色，望着丁娇俏道，“师叔，弟子命责所在，有很多不得已之处，望师叔莫要，莫要见怪。”又对云五道，“四师叔，对不住，骗了你这么久。”

　　云五脸色变成惨白，剑尖指向他道，“没有关系，我一会杀了你便是。”

　　这时清风开口道，“飞觞，你……你，当初二师兄带你回山，带你亲若子侄，我清虚观二代弟子中只你一人，山上师叔师伯俱都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狼子野心，勾结外魔，毁坏七重塔禁地，设计暗害尊长，你简直，简直是禽兽不如，你怎么对得起二师兄，二师兄他……”

　　清风说着竟流下泪来，飞觞不禁低下了头，“三师叔，你说的是，”说罢缓缓跪下道，“弟子上山千年，多承师尊爱护，众位师叔伯关怀，其中情义飞觞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但，弟子本是魔尊座下，深受魔君大恩，一日不敢或忘，弟子拜入师尊门下，本也是为救君上而来，今日同众位师叔伯决裂，也是无奈必行之举，有负师门之处，飞觞只有来生再为偿报。”

　　飞觞说着伏地磕了三个头，又道，“四师叔，你要杀我，弟子没什么话好说，但是弟子有一句话，还望大师伯，三师叔，四师叔，丁师叔，听我说完。”

　　飞觞说完抬头看着他们，净水看了他身后那黑刀少年一眼，心中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又看了云五丁娇俏等人一眼，点头道，“你说。”

　　“飞墨！”那黑刀少年站到他跟前，金色瞳仁里闪过厉色，“你敢说！”

　　飞觞抬脸看他一眼，瞧着一堆烂泥一样，忽然一抬手肘打在他小腹上，“让你闭嘴又说话！”他这一下出手甚重，那少年脸色一白弯下腰去，再也说不出话，只咬牙瞪着他，仿佛要把他碎尸万段。

　　飞觞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说道，“今日之势已然如此，弟子自认斗不过四师叔手中神剑，也敌不过丁师叔手上天罡珠，更不是大师伯对手，三师叔，你一个人靠玄光伏魔阵也能留下我们，但是，也不是不能拼死一战，所以弟子下面所说并非示弱，只是想把眼前道理说清楚，”飞觞望着净水道，“大师伯，你同君上两人共处千年，自然知晓他是什么为人。君上他是天生神魔之体，生下来便没有遇见过敌手，所以人是骄横了一些，又没有什么头脑……”飞觞说到这里头也不回，反手又是一肘，那少年痛哼一声，却被白泽无殇两人按了住。

　　飞觞继续道，“所以常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他第一次铸成大错便是为此，心高气傲容不得人鄙薄，一怒之下便出兵天界……当年也是一位清虚前辈将君上困住，后来脱困，我等部属也曾进言劝阻，但是君上他忍不下这口气，身旁又有奸人挑拨，便又有了第二次仙魔之战。弟子这么说，不是想要辩白什么，冥府两次征伐所造杀孽无数，这些事无论弟子口舌再怎样锋利，也都是抹杀不了的。弟子只是想让各位师叔伯知道，君上他并非天生嗜杀邪恶之人，只是年轻气盛，头脑又坏，虽然接连犯错，却非万恶之人。”

　　他这一番话骤然听来有些没头没脑，丁娇俏等人都没有开口，云五更是脸色青白一直紧紧闭着嘴，只有净水淡淡回了句，“他确实挺没教养的。”白泽等人原本便知道飞觞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时听到净水如此回答，全都怒视过去，那黑刀少年按耐不住，语气凶恶又似求恳地叫了一声，“飞墨！”

　　飞觞并不理他，继续说道，“君上出世以来两次征伐两次失败，前后离开冥府已有六千年之久，到如今除了我们这些旧日部属，一些寻常鬼族甚至连冥府魔君尚在人世都不知道。君上上次临走之前将百鬼渊交托给辛双辰，此事原本乃是极大的信赖和恩遇，奈何辛双辰此人城府深沉早有异心，趁君上不在之时四处结党遍植亲信，君上旧日臣属或被笼络或被谋害，弟子若非见机及早，脱身离开百鬼渊，此时大概也已命丧他毒手。如今百鬼渊只知辛双辰而不知有魔君，此人反心已现，早晚必会称君自立，但，他若想要安坐冥府帝位，第一件必定是先要来踏平七重塔斩草除根。”

　　“弟子在清虚观千年，可是始终无法破解玄光伏魔阵，此次若非危急，弟子也不敢欺骗丁师叔，今日冒险行事，固然是为了救君上脱困，弟子私心里，也是想着既是我冥府自家祸事，不愿牵累各位师叔伯，弟子受师尊大恩，已是心中有愧，若是再累及师门各位尊长以及同门，更是于心不安。”

　　飞觞说完连连磕头道，“弟子此心良苦，望各位师叔伯明鉴。”

　　他这话说完众人脸上各自动容，清风道，“你……唉！你……这……”

　　丁娇俏听出他心中已软，插言道，“三师兄，你别信他，这人说话有真有假，提防被他骗了。”

　　飞觞听到肩头一晃，伏在地上良久才抬起头，神色凄苦，“丁师叔，弟子方才所说句句是真，此时冥府大祸将至，弟子自知手上多有各家同道鲜血，自认无法脱罪，弟子只求各位师叔伯能放君上同弟子伙伴返回百鬼渊，同辛双辰一斗，否则辛双辰一旦事成，必不会放过清虚观，到那时天下生灵涂炭，又是一片血海山河，各位师尊心中何忍？”

　　“至于弟子，甘愿留下赎却一身杀孽，丁师叔，你若不信我，四师叔，你若心中恨我，便杀了我吧。”

　　飞觞毕竟足智多谋口才便给，最后这几句说来就连丁娇俏都软了两分，云五手中长剑也略略垂下，清风自不必说，净水听的也是一叹，再望见他身后媚姬赤炎等人都是一脸不甘愤恨，那黑刀少年早已眼中含泪，神情屈辱已极，及至飞觞说出便杀了我吧几字时，更是一声大叫，几欲昏厥过去。

　　又及此时异变陡生，那少年一句飞墨还未喊完，他们身后莲台忽然转动，飞觞心中自是早有计较，见莲台一转立刻向前一翻，双手各捏出鬼雾咒拦阻，莲台一转之机忽然自上而下现出一道虚空之门，飞觞喊了一声走，白泽已将那少年推入门中，余人也各自闪入。净水等被飞觞鬼雾一阻，再上前时已然不及，莲台后那道虚门已然合上，只剩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飞墨！”

　　飞觞站在石阶下看着净水等人回过头来，缓缓道，“事有从权，大师伯，三师叔，四师叔，丁师叔，对不住了。”

　　丁娇俏冷声恨道，“倒也不必！飞墨大人真好算计！”

　　飞觞淡淡一笑，闭上了眼，却久久未见她长鞭落下，再睁开眼时四周已只剩净水一人，净水看着他道，“虽然你是魔道中人，但是我很佩服你，只可惜我们立场不同，否则倒可以交个朋友。这里玄光伏魔阵已经恢复，你就不要试图逃出去了。”净水说完转身走向桥边，走了两步停住道，“等过几日荡平来犯邪魔，便是杀你之日，想想真是有些不忍，刚才那道门是你留下来逃生的吧，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