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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初露端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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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冲喜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展北青惊愕地望着班行将。
班行将抿嘴沉思了会儿:“现在你回来了,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展北青苦笑了笑,一回来就要给别人交代。还真是倒霉呢。
“青儿,你这些年……”班行将没问得下去,忽然想起刚才的事,“你这手医术是哪里来的?”
“女儿坠入悬崖底,被高人相救,高人愿意传授我医术但不允许我说出她的名号。故而女儿无法言明。”
“这倒也没什么,总是有些隐居高人,脾气较常人不同。只怕她也不愿意见外人了……”
“……不过高人也偶尔出谷替人看诊。”
班行将微笑点头:“如若何时有缘,必当面呈谢。谢她不吝啬让你回来救父……”
展北青顿了顿,恭手应了声。
“乃父何时能舒醒?”
展北青想了想:“看父亲自身的意识,快今晚则醒,慢只怕需要两三天。”
“已无生命危险了吧?”
展北青顿首:“是。”
班行将拍了拍展北青的肩:“那便好,那便是好啊!”
展北青望着一高兴就忘事的班行将:她也犹豫过要不要主动提起那个冲喜对象。想到这次回来一定不可能马上就走,这些年里她也很挂念这两位待她很好的爹和娘。从来没意料到对这对父母她有那么深的想念。她忍住不去拥抱班行将的冲动,忽然又觉得自己这种忍耐是多余的。想通后她抱住了班行将。
班行将被展北青的动作吓了一跳,微微一怔,面带微笑的轻轻地抚拍起展北青的后背。
展北青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了最原始的亲人之间的呵护。忽然她觉得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娘……”
唤了一声她放开了班行将,“那我和李静斋出逃之事对那个人……?”
班行将轻轻抚摸着展北青的头发,感受着柔顺的头发轻叹道:“你是问慕容浅莲吧……在东林对面的西林里,我给他辟了一块地儿……他自嫁过来,很守本分。”
真听班行将说出这么一个名字,展北青立时觉得心里沉了许多。
“……那孩子不错。”
“…娘,您一生戎马,为什么会信冲喜这种事呢?”
班行将顿了顿,她皱着眉头,眼眶里和着眼泪:“为娘只是抱着能救你的心……”
展北青望着班行将,心里很感动。她知道这个母亲为了她这个“女儿”做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弃朝归林。在这个女尊的世界里,这样完全为女儿着想如此疼爱女儿的母亲没几个例子。她学医的后几年出去看病,看得很多。哪怕是手头上稍微宽裕的家庭,都会学尽了封建社会固有的家庭制度模式——女人不把男人当回事,更不会去拥抱亲吻关怀小孩。相对那些大字不识的穷人家里,女人疼惜男人,女人热爱家庭。她对男女对换没有多大的感想,只是感叹封建社会的风气败落。
回到班行将身上——从小兵到将军,这其中要有多少辛劳在里面?苦尽甘来还能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算是顶级的好女人了。而且在外面行医这些年来,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班行将从军二十载带给整个天栖国的影响。她隐下复杂的感动:“娘我试着和那个慕容家的处,尽量让他幸福。”
班行将轻叹一声:“别太把这当事去看,或许你能轻松点儿。”
展北青点点头。
望着听话的女儿,班行将愣了好长时间。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故意用笑声掩饰哽咽:“为娘看望乃父……你或是去东林,或是可以去望夏园……”
展北青想起当初伺候在她左右的巧察,那个大她七岁特别崇拜班行将的女孩。她微微一笑:“那便让巧察带我去望望那慕容家的吧……”
班行将顿了顿,放佛是叮嘱般又加了一句:“当年虽然你不在,他也是和母鸡拜过堂的。如若你实在不喜欢他,便不去沾惹他,日后吾也好找人将他配给她人。”
展北青微微一愣。这话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这位,在军队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正义感也好、纪律性也罢都超强的人。她偷瞄了眼班行将,看见班行将紧皱着的眉头,再看那嘴角抽筋似的模样才明白过来这一番话又是这个人母爱的表现。
她不由的心叹一声:这个人真是与众不同。明明孩子不再是母亲历经千锤百炼生出来的,她的母爱却能够这么重,重到超越社会制度和社会伦理标准。
分离了五年的感觉一下子找出来了。
“查查占,唤巧察来。”
她说完这话,一道灰影闪了出去。
展北青暗自努嘴,不仅是班行将没变,查查占也没变。还是那个模式,只要班行将一句话就总是能看见这么一道人影。
班行将频频回头看展北青,忽然她笑了笑抚摸了摸展北青的脸,抚摸着她的头发。
展北青望着班行将,微微笑。
来天栖国这些年,已经不把这样的生活当成梦,只是一受到这样的关怀就有种身在云端虚幻的感受。
“这几年…吾儿过得如何?”
“……”
“怎的?”
展北青才察觉自己恍神了,她笑了笑:“母亲看我这手超凡的医书便知我过得不错了……”
班行将轻笑摇头道:“此话错夷,这世上没有那么容易成的事。你少时虽聪颖,却也没瞧出学医的天分……”她顿了顿,轻啧了下嘴:“你先去歇息,假若乃父清醒,你必得来见,到那时必不能好生安歇了。”
展北青顿首作揖。
班行将看着展北青,含笑点头。
“还记得回东林的路怎么走了吗?”
展北青笑笑:“大致上应该能回得去。”
班行将淡淡一笑:“那趁这会儿功夫思量一下。”
说完她转入内室去。
展北青愣了愣,没明白班行将话里的意思。转身下阁楼,看见梅灵和一帮彪汉的女仆守在廊下。她们看见展北青忙退后行礼,展北青微微一惊让她们起身。转身辨认了下方向,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停住脚步。她明白了。班行将说让她思量如何对待那个慕容浅莲。
男人……展北青想起一个场景来。不记得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什么原因相见的,只是记得那个男人站在风亭子里。与衫裙同摇摆着的是是男人的发丝,那随着苏穗一起飞扬,仿佛眨眼间就会随风而去。如今一切细节都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那个人惊艳四方、举世无双的气质——独独的寥寂,寡寡的性命。
——李静斋。
心叹了叹。
一阵风吹起展北青的头发,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望月亭上。
果然没忘记呢。
这个曾经住了几年的东林,栖青鱼特意向班行将提出要给被雷劈的她静养的地方。是整个家园里最高的位置也是最安静的东角。
靠近东林的是……花斋园。
展北青临空俯瞰着花斋园,不由苦笑了笑。
当初她讨厌李静斋,还说同是有个斋字花斋园比李静斋更风雅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
她欠李静斋的那么多,现在又欠上了一个慕容浅莲。
展北青站在风口中发呆的功夫里,忽然感觉到有人扑上前那阵风动。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清瘦的女人,还看见她快撞上自己,把展北青吓了一跳。
清瘦的女人停了下来,一脸的激动:“少主!”
啊——一听这个称呼,这个声音,再看这个人的面庞展北青知道是巧察。
她轻笑笑:“巧察不需多礼……”
巧察瞪圆了眼睛看着展北青,展北青很在意她瞪着的眼珠子。不一会儿巧察眼泪夺眶而出:“……主子……”
“……这些个年没回来,让巧察你担苦了……”
“……主子……巧察无……”
看着巧察抽噎的摸样,展北青有些感动。不光是为眼前这个人的激动,还为那些重叠的记忆。
五年,那么长的时间,记忆都翻过了多少篇章了,居然还能重叠起来。
“别哭了……”
展北青动容地拍了拍巧察的肩膀。
巧察在衣袖擦掉眼泪,含泪笑着:“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少主唤巧察……”
展北青眨掉眼眶里的酸涩。回头再望着花斋园的一树一木。
“我这些年在外,总是会想起这里的一景一物,现在终于能亲眼所见。一切似乎都还是跟我离开前一样……”
巧察抿着嘴,望着展北青的后脑勺,慢慢地退了几步说:“不一样。这里多了一个人。”
展北青皱着眉头。
这个人刚把她感动了,又逼着她面向现实。
现实就是,巧察从来都不是她的贴心人。
俯瞰着花斋园里的风景,看见偶尔有几个人在树林里穿梭,展北青淡淡地说:“你说的是西林的慕容浅莲。”
“正是。侧夫人等您等了五年了。”
展北青轻哧一声:“我又没让他等。”她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就连娘也没用这种口气训她。
巧察愣愣地看着展北青的背影。
展北青回身来,淡淡地扫了眼发怔的巧察:“五年不见,巧察一点也没变。”
巧察愣了愣,低垂下眼:“似乎是少主变了。”
“哦,说不定这才是我的本性。”展北青说着从巧察身侧走过,往上是她的东林。
东林跟她离开前还能看见的时候似乎差不多,只是在看见有一个扫地的男人时展北青愣住了。展北青连忙回忆着她的东林以前有男仆吗?想了想,东林里因为她的缘故只留了巧察和几个管理她日常事务的女仆……怎么现在会有男人?
男仆初看见她并没有行大礼,直到紧跟着展北青的巧察看见了,连忙上前训斥:“红儿,这是少主!”
红儿脸色一变忙跪伏在地,嘴里不停地说恕罪之类的话。
展北青顿了顿,回头望着巧察:“怎么东林会有男人?”
巧察忙跪下:“这是西林的侧夫人心疼内人持家赏过来的,只因少主不在故而呈报了家主大人。”
“内人?”
展北青望着巧察,忽而扑哧一笑:“巧察你成亲了?……起来吧,都起来吧。”她含笑望着巧察:“现在我回来了,让他们避讳避讳,包括你家的。”
巧察低头应声。
展北青往寝室走了几步,回头来看着刚要离开的两人,唤住巧察。虽然她只唤了巧察,那个红儿也连忙停了下来,转身来低头听话的模样。
“我的房间是谁一直在打扫的。”
巧察还没说出名字,红儿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巧察皱着眉头斜眼扫了红儿一眼,低声训斥:“你可是动了少主房内什么东西?”
展北青走回来,拦住巧察,笑笑:“不是的,我是想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帮我保持着房内的清洁,昨天我就不能睡得那么香了。”她上前要扶红儿,红儿吓了一跳,巧察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挡在展北青前面:“少主!”
展北青淡淡地拨开巧察,扶起红儿,帮红儿拍了拍膝盖。
“听你刚才跪的声音,怕是要淤血。”她望向巧察看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道:“你只听说我能说话,没听说我善医吗?”
巧察还没回过神来,展北青拍了下她的肩膀:“明后天让他歇着,缠一下膝盖。”
“缠?”
巧察傻愣愣地重复着,展北青笑笑:“随便用什么布条,缠得力道只要贴着膝盖即可,不可太过用力。再弄成挫伤就不好了。”
最后看着巧察:“娘若叫我,唤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