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良人》四季果

10、第 10 章

　　“欢迎光临‘群芳阁’！”

　　华灯初上，歌舞町一片歌舞升平。以“陪酒解闷提供快乐”（店铺老板语）为主要经营项目的群芳阁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暗红色的实木圆桌上，水晶酒杯折射着晶莹的光芒。璀璨的店内灯光投射下，显露出隔间屏风后奢华柔软的沙发，以及上面端坐着的衣着光鲜的男女。

　　男的是侍者，他们西装笔挺，或剑眉星目，或眉目如画，或秀丽端庄，或忧郁，或阳光，或刚毅。他们来往于每个隔间，端着酒杯，一两句话，觥筹交错间，便把女客人逗得眉开眼笑。

　　女客人的容貌往往比男侍者逊色许多，不像男侍者们普遍处于青壮年的风华，这些女客人的年龄有老有少，神态或阴郁或开心，衣着品味各自不同。可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料子的质感很好，设计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看起来价格不菲。

　　一道珠帘隔开的另一边，情况则完全调转过来。软侬笑语姿容各异的美丽女人们围绕在一个个富态的男客人身边，像一只只聚集在花蜜附近的蹁跹粉蝶。名贵的西服、限量版的手表、上位者的威严，无一不透露着两者之间经济地位的不对等。

　　这里是群芳阁，一个MB、MG聚集的娱乐场所，以色/情为噱头，以排解空虚寂寞为主旨，以俊男美女的高颜值和好身材，吸引大批顾客过来消遣时光的店铺。店里的公主们和少爷们没有基本工资，他们依靠点名客人在店里的点餐费用收取提成费，若是被客人看中，被客人带出店外，则又是另外的一笔计费，由店里与被带出去的少爷和公主们按照比例划分。

　　我穿着紧身的制服，弯着腰将厨房里的垃圾扫进铲子，倒进后门外面的厨余垃圾桶里。

　　扯了扯领子，我舒了一口气。收拾工作告一段落，我也能短暂休息一下。

　　转着脖子的我视线无意识四处移动。通过厨房与吧台间狭窄的缝隙，我能够看到店里奢华欢欣的景象，各种类型的帅哥、千娇百媚的美女们，都不再遥不可及。以往只能在电视上看看明星过过眼瘾的我，在这几天真是大开眼界。

　　那天恭贺妻月走后，我和群芳阁老板的洽谈非常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群芳阁这种性质的店铺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店铺老板詹姆斯（明明是日本人偏要取个西方的名字，真不明白那些大人们是怎么想的╮(╯▽╰)╭）很好说话，就算知道我只有十六岁，也愿意招聘我。只不过我跟他说了，因为我是学生，所以只能在上半夜工作，我要赶在午夜12点之前赶回学校。他也同意了。

　　于是，我就和他这么愉快地谈好了工作的事情。这几天上完课后，我就来到店里上班，专门负责店里的清洁工作，上半夜的工作结束后再赶回学校。为此，我还特意从羞涩的囊中肉痛地拿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专门用来上下班。

　　刚开始在店里工作的时候，偶尔看到店里的一些情况，我还会觉得惊奇，可是连着几天看下来，我就因为疲于应对工作而审美疲劳了。这几天我一直被店里的大厨jack 驱赶着去帮工处理食材或是清理厨房的角角落落，简直没有一秒钟是停下来的。我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到处旋转着，甚至有时候还要到外面去帮忙收拾桌子。初时产生的的关于男女间的风花雪月的雀跃的心思还来不及发酵就“扑”一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现在我每天忙得要死，Jack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最刻薄的管事！他简直恨不得把我这个人掰开两半来用。我在这个店里，既当厨师助手，又做清洁阿姨，还是收拾东西的服务生。

　　难怪时薪8000……

　　我一边在心里怨念无限，一边将桶里的毛巾拧干，挂在后厨门边的杆子上，然后弯腰用刷子开始擦洗洗手台。

　　店里对卫生状况的要求意外的高，现在店里真正的服务生人数实在太少，连带我这个兼职的，也不过才三个。其中两个的一个同样是兼职的，叫做吾见圭，听说是个大学生，接手我离开之后的后半夜清洁工作，另一个是正式工，叫做山下贵，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我刚到店里还没几天，若不是实在忙不过来，老板一般不让我到前面来，说是我没有经过调、教，恐怕会得罪一些客人。

　　对此，我乐意得很，原本的工作就够我忙的了，还要我到前台去帮忙？饶了我吧！我还是身体正在发育期间的青少年啊，听说过劳/弯腰多了会长不高的……

　　想远了，拉回来，拉回来现在。

　　这几天工作下来，我也对店里的情况观察琢磨出了一点道道。MB/MG的工作看似光鲜，客人来了只需要笑着陪他们喝喝酒，就能有大笔金钱进账。其实不然。据我的观察，这种工作并不好做。

　　因为一般会来我们店里找乐子的客人，往往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不如意，才会来这里发泄，希望得到安慰。这些客人哪怕已经有所克制，他们的表情动作甚至是气场还是或多或少会带着灰暗的消极的色彩。这就非常考验店里的少爷和公主们的演技和控制力了，毕竟客人是消费者，他们需要时时刻刻营造一种欢乐的氛围，把客人从消极的情绪里带出来。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带有恶意和敌意的客人，态度极其的嚣张恶劣，极尽侮辱之能事，以此来发泄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对于这种客人，少爷和公主们是不能拒绝的，他们需要小心翼翼并且不着痕迹地讨好着客人，说着违心的话音。看着我都觉得替他们累。

　　这让我想起以前村口赵亚贵他媳妇骂她几个顽劣子女的话——“做鬼都不吓人！”“做贼都偷不了东西。”

　　看来每一行业，都有每一行业的技能要求，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任何工作的。

　　怀着这样的觉悟，我总算能以比较平等的心态去对待平时与店里的公主和少爷们必要的交流了。
　　说真的，在此之前，我是不大看得起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们的，觉得他们不事生产，贪逸恶劳，理应被人鄙夷。现在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他人，选择了做什么事儿，那个人就该有为此承担后果的觉悟，每个人都不能替他人选择他们将来要走的道路，我们不能干预别人的人生，在缺钱的当下，我觉得我能够管好自己就很了不起了。

　　唉，节操这东西有时候还真的不怎么经得起金钱的考验……

　　这恐怕就是生命成长的代价啊，在觉悟的同时，意识到自身的渺小无力。

　　我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摁紧手中的刷子，盯着光可鉴人的洗手台，心中发狠。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