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很難嗎?》羽蓮

2、第 2 章

　　走入門中，只覺一陣失重感，也許是一時，也許是一世，我已失去了時間的計算能力。
　　再一次看到彩色的世界，卻是在他人的身體中，從眼中所看到的來說，應該是個小孩吧…一個家庭，迎接了新生命，但是，看向抱著我寄居身體的那名婦人，她的表情似乎並不高興…，一滴滴的眼淚，落在新的身體上，我想去摸摸少婦的臉，卻發現，身體並不受我的控制，反而感受到一陣陣的睡意，接著，我睡著了…再醒來，卻看到那名婦人站在面前，搖了搖我，身體居然輕輕叫了聲娘，進而站了起來，這時，我才明白，這個身體長大了，而我並不是身體的主人，也罷，也罷，就讓我看看冥王想做些什麼吧。
　　「娘，抱抱睡~」使用著一個只屬於小孩的稚氣語調。感覺自己的手正緩緩抬起，卻不屬於自身的意思，一時，還真不能接受這個情況。卻只見婦人一雙眼在聽到這句話後，開始盛滿了淚水，卻故做高興的語氣:「乖，夢夢，娘帶妳出去玩好不好?晚一點再睡好不好?」被稱作夢夢的小孩想了想:「好，夢夢聽話。娘要帶夢夢出去玩。」婦人開始低頭把帶來的衣服替夢夢穿上，由於小孩的視線，我看不到婦人的表情，但是，這一切實在不像是要帶小孩出去玩的樣子…，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只見穿戴好了後，婦人柔柔牽過夢夢的手:「夢夢乖，坐好來，娘幫妳梳頭。」好乖的孩子，我不由得這麼想著，任由著肢體的不適應，感受著四周的環境。
　　走在路上，抬頭看溫和的陽光，是個出遊的好日子，夢夢小小的手，牽在婦人手中，走了好遠的一段路，夢夢感覺累了，可是婦人並沒有停下的打算，夢夢只好賣力跟著:「娘~我們要去哪?」
　　婦人停了一下，又繼續走著，最後竟走入了山林，眼見走了有一段路，入了半山，婦人終於停了下來，夢夢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對一個小孩來說，這個運動量實在太大了，夢夢沒有力氣了:「娘~夢夢餓了。」此時婦人連聲稱好，將包袱放下，取出了乾糧給了孩子，「夢夢乖哦，坐在這裡吃，不夠包中還有，娘去取點水，記得，不要亂跑，知道嗎?」聽到這，我心就涼了一半，這不就是棄兒嗎…
　　夢夢慢慢的吃著乾糧，和媽媽說道:「好，夢夢會乖乖的，娘要快回來哦」
　　婦人:「好，夢夢乖，不要怪娘，娘…也是不得已的…怪就怪妳不是男兒吧…」說著，手卻撫著肚子，這下，卻讓我明白了，原來…是又有了孩子了，只見婦人一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無知的夢夢仍吃著乾糧，等著她的母親回來，但是，眼看太陽西沉，卻還是不見婦人身影，夢夢開始害怕了:「娘~妳在哪?快點回來呀，夢夢…夢夢會怕…娘…」說著，聲音起了顫抖。
　　夜已降臨，夢夢害怕的開始哭泣、叫喚著她的娘親，娘怎麼還不回來，忽聽得身後草叢中有了動靜，夢夢高興的跳了起來，往聲音來源處跑去，在抱往了來者後:「娘，夢夢好怕…夢夢好怕…」死抓著來者的衣著不放，只聽得一道好聽的男子聲音傳來:「小姑娘，和爹娘走散了嗎?」夢夢這才醒覺此人可不是她的娘親，卻遲遲不肯放開手，夢夢不明白，娘親為何還不回來，但她卻知道，她不要再等下去了，這裡好黑、好可怕，眼前的陌生人，已經是夢夢如今唯一看到的人了。
　　「小姑娘，別怕，我名子樂，你一個人在此，可是與爹娘走散了?」問雖是這麼問，但子樂卻明白，一般父母又怎會帶孩子來此類山林呢…
　　「娘…娘…去取水，…沒回來…夢夢好怕…」慢慢的開了口，手卻仍是緊抓不放。
　　聽到這，哪還有不明白的…子樂頓時沒了主意，這可怎麼辦好?一個孩子，總不能丟在這自生自滅吧…唉~
　　「小姑娘，妳叫夢夢對吧，既然妳娘親還沒回來，那妳先隨子樂回去，等娘親找來，再和娘親回家好不好?」
　　夢夢停了眼淚，抬起頭來:「可…娘叫夢夢不要亂跑，娘找得到夢夢嗎?」
　　子樂不由摸了摸夢夢的頭:「會的，子樂在此地留下記號，夢夢的娘回來就會看
　　到，就找得到夢夢了，好嗎?」
　　夢夢終於笑了笑:「好!」
　　可想而知的，夢夢的娘親始終沒出現，子樂在照顧夢夢之餘，也開始教導夢夢識字、武藝以及樂理。
　　一切都似乎順利，而我也在夢夢的學習中學到很多，在這時，我才發現，我和夢夢的記憶和感受是相通的，也許該說，我可以得知她所有記憶和感受，但是，她卻由始至終不明白我的存在，有一度，我以為我瘋了，將永遠活得沒有存在，幸好，緊接而來的學習、知識讓我無暇多想，我想，所謂拜師也就是如此，過著週而復始的生活。

　　但是，隨著夢夢的成長，另一種陌生的情緒開始滋生。
　　隨著年紀愈長，夢夢再也不無知，對於她娘親當年離去的話語，開始了解，開始…憎恨。
　　這份情感，迷惑了我…一直以來，她便是我，我便是她，被遺棄的無助，初見子樂的欣喜、孤單的陰影、為掙得子樂一句獎勵而累得全身猶如散架一般…數年來數不完的情緒，這份恨意，一直加深，讓我不得不努力去提醒我自己是誰，不得不提醒自己別被這分黑暗帶走我的理智，告訴自己，我和她，還是不同的，即使如此，我仍是有些被這份澎湃不斷的情緒所打擾…
　　對家人的恨意，孩時的不安，讓夢夢缺乏安全感，進而對子樂…也許該說是師父，更加依賴，到了十來歲，這份情感，終於泛濫…
　　看見如此，我卻無法告訴她，這不是愛…不是…夠了，這不是我的情緒，我不該隨它起舞的…我只是看著她成長…此後，我只低頭默背子樂所授的種種，只求，莫將我把往事重憶…不要再想了…現下，我只希望將不屬於我的心情寫語，劃出我的世界…對她，我只能憐憫…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看著眼前的情景…我有些焦急…不是不明白，夢夢對於子樂的迷思，可這…又何必呢，感受著自己看著成長的女孩，感受著那份痛，我不解，為何情竟可逼人至此…
　　眼前子樂和一名男子並立，朦朧的視線讓我無法忽略，那洶湧的淚水。
　　只聽男子開口了:「哼，妳還想束缚他多久，子樂不是妳的玩具。」
　　子樂無奈的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作罷了…
　　看向子樂:「師父，您…真的要離開嗎?您…不要夢夢了嗎…。您說過，會一直疼夢夢的。」字字哀悽、字字血淚…讓子樂不由得避開了夢夢的視線…
　　男子眼見如此，再次開口:「夠了，妳還要胡鬧到何時，子樂待妳如何，妳不會不知，如今，這便是妳的報答方式?」語畢，看向了子樂:「逃避不能解決，是走或留，決定於你」
　　子樂在男子的注視下，深吸口氣，面對夢夢:「夢夢，如今妳也已笈笄，為師實無其他可教妳了，今後，便是妳的生活了，莫再執著。為師明日便和子遠離開，若有緣，日後自會再見。」
　　「連師父都不要夢夢了嗎?…就像當年娘親不要夢夢一樣嗎?…夢夢…就這麼不值嗎…?師父，您告訴徒兒呀…告訴徒兒呀…」
　　子樂面現震驚之色，以為早以釋懷，卻沒想到，夢夢只是不提罷了，此時的她…不過就是個孩子呀，在當初那個月夜尋到的孩子，一樣無助…離開，錯了嗎?
　　不由得看向身旁男子，子遠又如何不明白子樂的想法
　　子遠不由出聲:「夢夢，妳不能永遠當個孩子，妳要自私的抓住他多久?」說完，拉著子樂離開大廳。
　　夢夢止不住顫抖:「娘如此，師父也如此…既然不要夢夢，又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讓我死了算了…嗚…大家都不要夢夢…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擦了擦面上淚水，抬頭走回房間
　　回到房中，夢夢對著銅鏡看了看:「妳還在猶豫什麼?還在期待什麼?沒有人在乎妳，沒有人喜歡妳…妳…還在這世上做什麼?」
　　此言一出，讓在緩和接收到的負面情緒的我大驚，不行，別這麼傻，現在的我若有實體，我定會狠狠賞她一巴掌，什麼不好，要自殺…不行，絕對不行
　　只是我又能如何…只能眼睜睜看她劃下血痕…讓艷紅色布滿眼前，我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不久，我開始失去了意識…這是第一次，我希望我不會再睜開眼…也許是夢夢的想法吧。等等，我好像聽到了什麼?是誰呢…算了…那都不重要了，傻夢夢…真是個讓人生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