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飘飘》子午流雾

16、第十六章

　　自从那次饭桌上的谈话以后，和宁再也没有买过经济杂志。每天平平淡淡的上班，下班，做饭，打理家务，绝对的新世纪新好男人。

　　和妈妈却渐渐的看不下去了。儿子平静笑着的眼中那股淡淡的忧伤她全看在眼里，这段恋情眼看着又没有指望，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与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儿子去相亲。

　　于是当天晚上和宁在饭桌上被“相亲”这两个字给结结实实的雷到了。

　　和宁颤抖着筷子：“妈……我不是说要反对……可是，我已经算是同性恋了吧……”

　　和妈妈看了他一眼：“这可不一定。妈妈最近也看了不少相关的书，书上说喜欢男人不等于就是同性恋，也有可能是……那个……嗯……‘双性恋’。”

　　和宁完全的无语了。自从自己出了这起变故，他发觉与父母间的对话时不时的就会进入到一种诡异的状态中去。

　　“可是……”

　　“好啦，小宁，你妈这是为你好。”和爸爸打断了和宁接下来的话，“你现在的情况，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和宁低下头，不说话了。

　　和妈妈见状叹口气：“儿啊，你现在工作稳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都没有了……你爸妈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可就盼着你感情上也能稳定下来……男的女的都没关系了，但你总是缩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和宁想了想，抬起头微笑：“行，我知道了，妈。”

　　于是和爸爸和妈妈开始四处搜罗给儿子相亲的对象。此时距离和宁开始上班已经有一个多月，因为其表现良好，又忽然间变的对于某些方面很是拿手——和宁已经成为了公司里技能培训部门的主管之一。和宁这时候方才觉得找回了点当初当管家时的感觉，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工作的发挥更加如鱼得水。

　　日子就在和爸爸和妈妈辛苦寻觅未来儿媳妇人选的过程中滑过，转眼间，已近农历新年。

　　东方家的大宅里，寒风阵阵吹过，却完全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老太爷病情突发，且急剧恶化，使得新家主的诞生也难以令人高兴起来。老太爷病情虽重，神智却清醒，除了坚持不住院以外，依然十分重视整件事情的收尾工作，时不时的就让念离传话给东方昊让他回报一下近日来的进度。

　　东方念离仿佛即将失去的股权只是废纸，在面对东方昊时看都没看一眼就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了字，然后依然日日夜夜守候在老太爷床前，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所有的佣人包括张叔在内皆对这位长相出尘而更有孝心的孙子喜爱有加，赞不绝口。但东方念离似乎满心满眼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对于他人的目光完全无视，而有关老太爷的一切，他则全部亲力亲为的去打点。

　　农历腊月二十八，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念离再一次与东方昊在总公司的办公室见面。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结束了吧。”东方昊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滑过一丝不耐。

　　念离微笑着点头：“的确如此。”

　　“首先，不要再告诉我和离这个人不存在。我不会相信的。”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等到公司全部接收完毕，他就必须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念离轻笑：“和离这个人，的确是不存在的。如果硬说存在的话……那么，我就是。”

　　东方昊冷冷的盯着他。

　　“天地之大……又有多少事是你我所不知道的呢？”念离忽然站起身，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转，身形修长，飘飘欲仙，“我叫念离，东方是他给我的姓，我很高兴。”

　　“他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了呢……千百年时光，真的好长……”

　　念离自顾自的说着些不知所云的话。忽然，轻哼出几句歌来——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念离的歌声很是缥缈，却令东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就没必要非去弄个明白……即使弄得再明白又能怎样呢，结局依然如此。”念离喃喃，目光悠远，“实话于你说了，你爷爷与我，都在这世上存不长久了。”

　　东方昊猛的一惊。

　　念离又温柔的笑开：“如果不是我以这身体残存的一些力量强行挽留，离他早已入了下一个轮回，又岂会坚持到现在。”他看向一脸震惊又有些茫然的东方昊，“东方辉成他不想太早离开人世，可完全是为了你。”

　　东方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是“离”一会儿又是“东方辉成”，但他知道这两个名字所指的都是自己的爷爷。

　　“我以神识下凡来，只为了却与他之间的情缘……所以，才会有和离的出现——不过，当然……我是否也可以理解为那是你对一个叫做‘和离’的灵魂的称呼？”

　　东方昊看着他惑人的笑脸，不自觉的就点了头——他的直觉告诉他点头才是对的，但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毕竟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基本上就没有接触过什么闲书，至于什么玄幻修真之类的说法更是无从理解。

　　念离对他的点头并不意外，接着说道：“如果是那样，那么，和离又的确不是我。”

　　东方昊心中的猜测终于被确定，没来由的一阵狂喜。

　　“对于他……”念离的语调在此时显得尤其的慢，“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请代我和魅儿向他致谢，还有……致歉。”

　　“那天我来的匆忙，只顾着自己的欢喜，却忘了他的心情。”念离的语气有些愧疚，“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却忘记对他说一声谢谢。”

　　东方昊现在实际上有很多疑问，而且这疑问的数量正随着念离的话而呈指数级增长……但由于念离之前的那句“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就没必要非去弄个明白……”，东方昊终于还是打消了提问的念头。况且对于他来说，念离将会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关心的是怎样才能找到失踪已久的和离。

　　“你直说吧，和离他在哪里。”东方昊直奔主题。

　　念离却轻轻摇摇了头：“不必心急。该见到的，总会见到。”

　　这话说的艺术至极。

　　念离指指自己，又道：“这具身体消失之时，就是东方辉成他离世之日。在那之后，等你有了时间，不如去找找看，应该会有收获。”

　　说来说去，念离还是没有交待要到哪里去找他。东方昊终于意识到此人是个在他理解能力之外的高人，没在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念离起身向门外走，临了，又丢下一句：“在我即将离开之时，若你还未寻到他，我便会告知你寻他的关键。”

　　东方昊只能忍气吞声的目送他缓缓离去。

　　这个新年，注定不会太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