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老女人》小包包

28、如果可以

　　豆子离开后，小白就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靠着他站起来，说真的，确实腿软了……
　　可是我刚站起来就立马挣脱开小白，跌跌撞撞地往医院里走
　　爸爸的情况让我很担心

　　进去的时候爸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不过老妈还是很担心
　　我坐在妈妈身边，看着床上憔悴的爸爸出神……
　　还记得我小的时候，其实爸爸脾气很不好，就是典型的严父的形象，我总是害怕他，其实说实话他并没有打过我，可是我还是害怕他，他说话声音总是很大，我想很多人小时候都有那种经历，就是总是因为一个人看起来很凶就会下意识地害怕他，所以我小时候每次和爸爸说几句话都会眼泪汪汪的……
　　那个时候觉得爸爸无所不能，跳棋、五子棋、自行车、后来上学以后还有不会做的数学题、上了初中高中以后很难的物理数学题，爸爸都能帮我解决……
　　所以我刚开始知道爸爸在我刚出生的时候甚至不想要我，我真的非常伤心，暗自垂泪了很多个晚上，从那以后我总是争强好胜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爸爸变了呢……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刚考上大学，爸爸知道我能够去北京的时候天天见人就和别人说这个消息，还拉着别人猛夸我，非要别人说出你女儿真棒他才罢休……
　　我到北京以后他就开始经常和我妈唠叨应该让我填报四川的大学，这样就不会离家这么远了，他总是说我走了以后家里也空荡荡的……
　　有一次我回家陪着老爸老妈做头发，那天我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看见老爸的身影，只是觉得面前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后来老妈都做好了，我问她爸爸怎么还没出来，我妈很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说你爸一直坐在你前面啊，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老爸已经有那么多白头发了，原来他已经老到需要染头发的时候了……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爸爸早就开始染头发了，而且经常几个月就要去一次，而且曾经他喝几斤白酒都没问题，现在只要喝多了就会脸色惨白，然后连着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可是现在我看着他好像一下又老了许多，染了的头发又多了许多白头发，遮也遮不住，就那么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紧皱着眉头……
　　还有刚才那一幕下跪让我觉得原来爸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原来爸爸不再是我儿时印象里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原来爸爸也会老，原来爸爸也是需要我的保护的，原来爸爸不是不爱我，只是太爱我，可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的爱，他也会害羞，可是他却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我……
　　就像小时候我看见别的小朋友在舔一个塑料勺子，我就也吵着要要，于是爸爸就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大街小巷地找着……
　　真的，曾经这些被我忽略的细节突然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就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

　　一直站在身边的小白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
　　“不要哭……叔叔看到会伤心的……”
　　我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抓紧爸爸的手
　　“爸爸……”
　　“婷婷……”
　　就像响应我似的，爸爸悠悠转醒，疲惫地看着我
　　“婷婷……我……对不起……当年真的是糊涂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爸爸对不起你们啊……”
　　“爸……我知道……我知道……”
　　我哽咽
　　一旁的小白牢牢地握紧我的另一只手，似乎想给我温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手似乎却越来越冰凉

　　“爸……是刘叔叔吗？”我还是问出口了……
　　……
　　那一瞬，我真的感觉到我身边那个自始至终都紧握着我的手，想要给我力量的人一瞬间就僵硬的姿态，我真的感觉到他越发冰冷的手心……
　　那一瞬，我绝望地闭了下眼，然后轻轻地抽回我的手……
　　“妈，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来照顾爸爸……”
　　我转头对一边早已精力耗尽的妈妈说
　　她看了看爸爸，点点头
　　妈妈走出去以后
　　我轻声告诉爸爸我出去让护士来换药
　　我知道那个人会跟着出来
　　走廊上，他总算开口
　　但是声音怎么那么难听？

　　“……小包……我……”
　　“……当年你知道吗……”
　　“……小包……你不要这样……我知道这样豆子很可怜，可是……”
　　“……当年你知道吗？”
　　“小包……可是他是你爸爸啊……要不然……你说怎么办？”
　　“……我现在只想知道当年你知道吗……不对，还是应该问，你到底帮忙做了多少？”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从开始到现在问你的问题，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你当年知道多少！”
　　我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整个空荡荡的走廊里还响起了回声……
　　“……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爸爸其实犯了罪？知道豆子的爸爸是无辜的？知道你爸爸其实也涉嫌其中？还是知道你爸爸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让豆子的爸爸顶下一切罪？你到底知道什么？…”
　　怎么那么奇怪，我看不见小白的样子，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看不见我最爱的那对小酒窝了呢……
　　“……可是……我想拜托你……拜托你告诉我，其实你都不知道……好不好……好不好……”
　　“……对不起……你刚刚说的我都知道……”
　　还是看不见他
　　“……”
　　“小包……事到如今，我就不隐瞒了……当年确实我爸爸也涉及其中，确实我爸爸和对方厂里早就有往来，介绍这单生意也是我爸爸操作的，豆子的爸爸的确不知情，而……你爸爸确实参与了整个事情……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那个时候，你姥爷刚刚去世，我刚回来的时候，爸爸只是告诉我你们家出事了，我当时真的很慌乱，我赶到你们家的时候才知道你一个人面对着这么多问题，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我能帮你了，我回家以后就求我爸看他能不能帮忙，然后他答应了，现在想想他怎么可能把这种麻烦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可是他就是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我以为是因为我求他，所以也没在意，可是你爸爸真的就放出来了……后来我无意间回家的时候看见你爸爸居然也在我们家里，本来我以为只是登门道谢，可是看你爸一脸为难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奇怪，那天我悄悄把MP3开成立录音模式藏在沙发缝的地方，然后我知道了所有事情……说实话，我很生气，我气自己那么敬重的爸爸居然会这样，我气到想要拿着这个录音想要去报案，可是那天晚上你来找我，那么多天以来你第一次笑了，你告诉我，你妈要和你爸过二人世界，他们抛弃你了，可是那个时候你的眉脚都在笑……然后你走后，我看见我妈也兴匆匆地拉着我爸说要去二人世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也许就这样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为什么要破坏眼前的幸福呢……”
　　“可是当年我真的没想到，豆子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

　　听了这一番话，我突然就没了怒气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和少年时期一样眉清目秀的男子……
　　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他走上前来，想要环住我
　　“……所以……如果我们永远都只有18岁……该有多好……”
　　“那个时候，我的姥爷会笑着嘲笑我像个排骨，即使他太过肥胖、还常常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可是至少他还在……那个时候，我们的爸爸都很认真地工作，即使没有当官没有拿很多钱，家里也都很开心……如果回到那个时候，即使我还是喜欢豆子，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还有……我还会选择在北京没有……重新遇见你……”
　　我盯着眼前的男子艰难地说
　　他朝我走来的脚步渐渐停止
　　“……为什么……”
　　他声音沙哑
　　“……没有为什么……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还是看着他的脸
　　他突然扯出一抹笑容
　　“如果你不是一直这样看着我，我还可以找借口其实你在撒谎，你不敢面对我，可是你却一直直视着我，让我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
　　“……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慢慢蹲下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爱上我……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再去做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想看见你笑嘻嘻地忍受着我的坏脾气，我不想看着你把我一天天地宠坏，我不想看着你什么事都让着我好脾气地从来不对我发火，我不想再对你任性，我不想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就想起了你，我不想看见你因为约会被我看见那困窘的模样……我不敢想象你越来越嫌我烦的模样，我不敢想象你终有一天会找到另外一个更值得你珍惜的人，就像那个被我看见的你公司老板的女儿……有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愿意傻傻地笑一下就过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所以我不想遇见你……”
　　我埋着头，开始哭
　　“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是不是，我不能为了我束缚着你……”

　　“呵……你在这说……他知道什么……”
　　我一惊，抬头一看却是医院里的一个医生而已
　　我使劲擦了擦眼睛
　　“关你屁事啊……”
　　“啧啧……你的眼睛真可怜……”
　　“不关你事吧……”
　　“啧啧……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本姑娘现在也很可爱！……咦？什么小时候？！”
　　“哈哈……可怜没人爱吧……”
　　“你白痴啊……像你这种毫无同情心的医生应该赶紧开除……”
　　“哈哈……那还真不巧了，我就是你爸爸的主治医生……”
　　什么！？
　　他哈哈大笑着往病房走去
　　“哎……对了……我看到刚才那个小帅哥哭的可比你好看都了哟……”
　　他娘的，他到底偷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