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八百字

2、第 2 章

　　“要和我说什么啊？？姐————”清朗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墙后冒出，拖长的尾音明摆着来人心情恶劣。

　　真的生气了啊！！无奈地轻叹一声，笑着看着从墙后走出的少年大步走进，浑身散发的气息明明白白说着生人勿近。

　　刚走了一个愁肠子，现在又来一个愤青了啊。

　　看着少年倔强的神情，有些恍惚，什么时候开始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熟悉到有些陌生的面容，浓黑的剑眉下一双深邃悠远的星目，直挺的鼻梁下仍带几分稚气的薄唇不依不饶地撅着……明明是双生姐弟，怎么会差这么多的……

　　“姐！！”察觉她的走神，少年不满地嚷道。

　　暮雪回过神来，不禁轻笑一声，居然开始怀念从前了，是不是因为活得太久了的缘故？发现少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才忙笑着回答。

　　“……过两天要和莲姐去一趟齐府，去见……”

　　“齐府？？！！那个姓齐的混蛋那里？？我不要！！”想到小时候被那人捉弄的情景，少年俊秀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大声抗议。

　　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赌气地撅起嘴，齐府的表哥来家里不过两三回，为人谦和有礼，连下人也不见回他大声呵斥……怎么七弟会讨厌他呢？？是不是表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不、准、去！！”

　　见暮雪没出声，少年重申自己的立场。

　　“……这可关系到莲姐的一生啊……”

　　命中要害！！

　　愤懑不满的少年一下蔫了，脸色黑白不停变化着，剑眉反复纠结舒展……最后忍不住大声嚷道。

　　“她就那么喜欢那块石头？？”

　　暮雪嘴角含笑，点点头。

　　“……”= =|||

　　“……”微笑

　　“……什么时候走？”

　　“后天午时。”

　　“怎么这么快？我还什么都没准备！！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姐————”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少年听了这话忍不住跳了起来，狠狠瞪着眼前这张总是含笑可恶的脸。

　　“前天晚上师傅回来过……”平静地道出。

　　“那个老不修回来了！！？？师叔怎么没管住他啊！！！！！！”气结！！

　　“……带了很多酒，还灌了我几壶……被他这一闹我也忘了这事……”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发现少年的脸又黑了。

　　“通知师叔！！”就地正法！！少年握拳，绝对不能再让那老不修在这样胡作非为。

　　“……他已经走了……”

　　“……可恶！！”

　　“……”暮雪歪着头，清秀的面容闪过些许困惑。

　　“怎么了？”

　　“你也去？”既然讨厌，不去不就行了？

　　少年略显困窘地把视线转到某处，淡淡的红晕闪过白皙的脸庞，几不可察。

　　“那……当然要去，不然谁保护你……和莲姐啊……”

　　“这倒也是……”

　　少年正正神色，深邃的眼里溢满认真恳切，看着眼前人，带着莫名的惆怅和急切，“姐……”
　　“嗯？”不变的温和的笑容在她嘴角绽放。

　　“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也……”少年忽然停下别过头，让暮雪看不到此刻他的神情。

　　不见他说下去，暮雪好声哄着。“好，好，姐下次一定记得。再也不会犯的了。”

　　听见她的承诺，少年抬起头，又是一片灿烂花田，带着几分狡诈。

　　“姐——记得你说过的话啊——”

　　“好，好……”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很久没看七弟你练剑了，现在到了哪个阶段？”

　　少年神气地挺直腰杆，“当然是进步神速啦，下次见到那个老不修我肯定能赢！！”

　　“也就是能赢过我了？”好笑地看着少年的自吹自擂。

　　“……怎么可能啊！！”大话被刺破，少年也没有露出什么狼狈神色，仰头舒展双臂拥抱天空，像是感叹般，“我啊，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姐姐的啊……”

　　“怎么会呢，七弟现在已是不差，加以磨练，过两三年就可超过姐的了，到时你或许就可以和师傅一比高下了。”

　　少年低头看着暮雪，逆光之下，深邃的双目闪烁的奇异的光芒……

　　“说是不可能的事了，姐你就别计较了。”

　　“能让姐欣赏下吗？”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双眼，举手挡住，微笑地问道。

　　“去竹林吧。”少年的嘴角划起个深深的弧度，自信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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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绿翠绿的竹林宁静而清幽，如同宣纸上渲染开般的碧绿围出了一个新天地，隔开了红尘闹市，独立于此，天地间仿若只有一人。

　　少年持剑而立，闭目凝息，一声鸟鸣伴随着飞鸟自上空掠过。缓缓睁开眼，不远处的竹屋檐下坐着一个女子，清秀干净的脸上温暖的笑意，“可以了吗？”

　　点点头，拔剑出鞘，钝重锐利的金属嘶鸣响起，银色的流光慢慢溢落这碧绿的天地，美丽而危险……

　　少年随手挥剑，定神看着剑身，微微一笑……

　　……修长的躯体灵活地挥动手中剑，行云流水毫不滞凝，仿若一体般，刺、挑、劈、砍每一个动作充满了力，不再是那厚重僵硬的气力而是柔软强大的力。

　　千万道银光自少年的手中划出，四周慢慢卷起的寒风，飘落的竹叶荡到剑旁，轻轻一扬，如同断翅的蝴蝶般，飘荡几回，落叶归根……

　　碧绿的天地下少年略显青涩的身躯尽情地跃动着，白色长袍时而翻飞滚动，简单束起的黑发贪恋银色的流光，不经意的吻上冰冷的金属

　　…………

　　进步许多了，技术上还是心里上明显比以前强多了，时不时散发的好勇斗狠的暴戾之气也懂得收敛了……

　　不过，眯起眼看着那道身影：还差一点……

　　暮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那绵密柔顺的口感，低头看见透过树梢折射下的斑驳随影印在变成褐黄的竹子上，风吹形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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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指瞬间，不知不觉也已经十五年了……当初稚子已长成英气逼人的少年，自己呢？似乎也是跟着那个少年一起长大……

　　来到这个世界，恍若梦一场……到底那个是梦呢？现在？彼时？自己也分不清了，也不愿去回想那场血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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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少年怒气冲冲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

　　“呃……七弟，怎么了……”差点被呛到，忍不住咳嗽几声。

　　“谁叫你走神啊，不是说好要看我练剑的吗？”眼底浮现些愧疚，但傲气的少年拒绝低头。

　　“好，好，是姐错了……”暮雪拍拍旁边示意少年坐下，递过去手帕让少年擦拭。

　　少年气哼哼坐下，却轻柔接过帕子。

　　“喝吧。”随手递上一杯茶。

　　少年仰头一口气喝光，“再来。”

　　“……浪费这上好的枫露茶”有点好笑地看着少年的急性子。

　　“是，是，”少年喝完几杯，大字躺下，侧头看着暮雪，乌黑的眸子里闪着光芒。“姐，觉得我表现刚才如何”

　　“嗯……真的没吹牛，进步很大……”带着难得的几分戏谑笑着看着身边率性的少年。

　　“我就说是嘛……”

　　“是，是，天下就七弟最厉害了……”还是个要哄的孩子似的，暮雪有点无力的感觉。

　　“……”

　　“……”

　　“……”

　　“怎么不说话了？”见少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暮雪不禁有些奇怪。

　　“姐，你怎么老是笑着啊？”星目里满是疑惑。

　　“……”愣了一下，暮雪倒是没想到少年会问这问题，“怎么，很奇怪吗？”

　　少年急忙摇摇头，“不会，我很喜欢……只是不大明白……”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困窘。

　　“因为姐觉得很幸福啊……”她仰起头轻吐一口气，缓缓转过去看着躺在身边的少年。

　　“幸福？？”撑起身子，少年更是不解。

　　“是啊，有七弟你、莲姐、大哥……你们在我身边，这不是幸福，是什么？”粲然笑着，犹如阳光下透明清澈的水晶般，光华四溢。

　　“去……”少年看着她沉默许久，“还以为是什么呢？姐，你太容易满足了！！”说完慢慢躺下背对着暮雪，微风吹起盖住他侧面的头发，露出微微发红的耳朵。

　　看着湛蓝的天空上偶尔飘过的白云，暮雪轻笑一声，“或许是吧……”停了一下，“那七弟你呢？？觉得幸福吗？”

　　久久才听得少年回答，“……嗯……”

　　细不可闻，若不是周围太安静，她肯定会听漏。

　　端起茶杯，已经冷掉的茶喝起来逊色许多，暮雪没有在意，嘴角那丝澄澈笑意久久不散，上空传来一阵拍翅声，抬头，阳光下白色的鸟儿飞过，抖落一两根洁白的羽毛……